第28章 杨沅鱼
渐渐进了暖和的时节，大地复苏，万物像是突然喧闹起来，梦回苑里枝繁叶茂，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显得苑里像很是拥挤，已完全瞧不见冬日的萧条凄寂。
暖阳高照，斑驳的树影洒在地上，星星点点的光点随风而动，衬得树下的少女宛若置身一片星河。
盛禾躺在长椅上，合着眸子午憩，少女恬静的面容在光芒下肤若凝脂，白璧无瑕，一眼便般般入画。
几个丫鬟守在一旁，不敢发出半丝响动，生怕扰了那让人惊叹的少女的梦。
过了一会儿，汐嬷嬷来了苑子，一眼便瞧见小姐在午睡，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打算小声唤醒盛禾，小晴几人知道汐嬷嬷是夫人的人，这会儿过来想是有什么事，于是犹豫一瞬便没有阻拦，汐嬷嬷刚叫了一声，盛禾就醒了，她睁开眼，半丝不见刚睡醒的慵懒，一双眸子清亮如水。
见此，汐嬷嬷小声道：“小姐，前院来了客人，是致襄公府的人，那日小姐救的是致襄公府的小姐，来人说想当面谢谢小姐，这会儿正在前院里等着。”
盛禾没说什么，听了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盛禾一进前院大堂，正在堂里说话的人静了一瞬，众人眼光朝她看过来，她面色镇定，落落大方的走过去，向崔氏和李静行礼。
李静笑看着她，拉过她道：“小满，这两位是致襄公府的杨夫人和杨小姐。”
那二人见盛禾看过来，起身道：“请县主安。”
盛禾道：“杨夫人是长辈，哪有向晚辈行礼的道理，倒是盛禾失礼了。”
崔氏和李静起身扶了杨夫人一把，又招呼她坐下。
杨夫人便也从善如流坐下了，杨家最是重礼数，虽说她年长于盛禾，但盛禾是皇帝亲封的县主，且还是庆安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享有食邑的外姓县主，京都如今可没人敢对她无礼。
等众人又坐下后，杨夫人拉着杨沅鱼，笑着对盛禾道：“今日上门就是特地来感谢县主那日救了小女，若非县主，怕是小女今日……”
一直没多说什么的杨沅鱼见母亲面上的神情便知母亲又开始觉得后怕了，她心里也涌上些情绪，那日在水中时她真以为自己怕是要玉殒香消，却不想被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救下，醒来后听闻救她的是清欢县主，心中亦是感激。
想到此，她拍拍母亲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起身上前，站在盛禾面前认真道：“多谢县主救了小女性命，本前两日我就应来拜谢的，奈何回去后躺了几日，所以耽误了。”
盛禾也起了身，笑着道：“那日是凑巧了，杨小姐不用放在心上的。”
杨沅鱼笑了笑道：“县主的恩沅鱼心里记下了，若是县主不弃，日后便直接叫我沅鱼吧。”
闻言，盛禾笑着点点头，温声道：“你也别叫我县主了，我们是同龄人，你唤我名字我还自在些。”
几位大人坐在旁边看着没有插话，见二人如此，都和善的笑着，崔氏和李静自然是高兴的，盛家如今在京都地位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实则不比从前，能与杨家这样的门第结上善缘当然有利无害。
杨夫人心里也欢喜，今日见了盛禾，对她印象颇好，落落大方又温和有礼，且她救了沅鱼，那就是对杨家有大恩，她心底是万分感激她的。
三个大人坐在一起说着话，盛禾便拉着杨沅鱼坐到一旁，同她小声交谈，越是交谈，杨沅鱼心里越是惊异，她负有京都第一才女之名，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她自小跟着曾祖父熟读群书，四书五经皆有涉猎，便是兵法谋略亦是懂得些，但她发现盛禾竟也能引经博典，言谈中的大气不输她半分，上次年宴上她见过盛禾的舞，那时只以为盛家三小姐舞艺卓然，却不知她亦当得起才女之名。
杨沅鱼自小受到的熏陶和教养让她自觉有几分才学，便是男子也少有及得上她，但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颇有些复杂，以刚才的交谈看来，盛禾所读经史必不会比她少，甚至有可能超过她。
可她不明白，听闻盛家三小姐在闵州时盛将军和盛夫人常年待在军中，所以没有时间多教养她，且闵州那样荒寂贫乏之地，想来也知许多书是没有的，那为何能出她这样博学多才的女子来呢。
盛禾看着杨沅鱼眼底的惊异，装作浑然未觉，依旧笑着同她说话。
等到崔氏几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杨夫人看了看天色才起身告辞，杨沅鱼便也同盛禾道别，临走前约着盛禾说下次来找她玩，盛禾笑着应下。
…………
马车上，杨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怔愣的模样，担忧道：“沅鱼，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沅鱼回过神，看着眼前妇人担忧的看着自己，她笑了笑道：“母亲，女儿没事。”
杨夫人又认真看了看女儿的面色，见她也确实不像有事才缓缓放心下来，自那日落水后，杨沅鱼在家修养了几日，几日里她一直守在女儿身边，哪怕女儿一声咳嗽都会让她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事，虽说大夫说已经没大碍，但她一想起那日的情形，心里总是觉得后怕，所以这几日便杯弓蛇影了些。
转而又想起盛禾，她带了些笑意道：“娘刚才看着那县主是个好姑娘，身上的气度看着倒是一般人都比不上。”
杨沅鱼点头笑道：“是，县主很好，女儿和她相见甚欢。”
杨沅鱼是真心感激盛禾的，自醒来后，她先是茫然，紧接着是巨大的喜悦，她是致襄公府唯一的小姐，虽说家中从小对她大多有求必应，但杨家忠于皇室的信条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安文帝要为太子选妃，她就是人选之一，这是曾祖父和父亲在书房谈论时她无意中听见的，听见的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心中复杂难言，她当然不愿，但身为杨家的小姐，她从小深受家中教导，做不出让家族失望的事来，但她这回不小心落水倒是误打误撞，正合了她心意，经了此事，家里没人责怪惋惜，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关爱后怕，这让她心里温暖，所以越加感谢盛禾。
而此刻盛府里，小晴和安云二人一人捧着个精致的木盒跟着盛禾一路走回梦回苑，这两个木盒不大，是刚才杨夫人带来的，说是给小姐的谢礼，回了苑，盛禾走到树下坐在长椅上，小晴跟过去道：“小姐，可要打开看看？”
想了想，盛禾点头，珍珠便走过去将两个木盒打开，小晴和安云将木盒捧到盛禾面前，盛禾往里随意扫了扫，都是首饰，且贵在每一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里面一套头面甚是华贵，一看就知价值非凡，致襄公府这样的清贵之家，能拿出这些东西已是很大的诚意。
盛禾没有多看，只一眼便让人将东西放进小库房。
…………
书房里，祁慕斜倚在椅子上，一边听下方站着的人汇报，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好似那书很有吸引力，但一直没翻动的书页暴露出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
雾云将查到的自盛家三小姐回京都后所做的事和所去之地都进行了事无巨细的禀报，这些事并不难查，都是些皮毛琐事，因此查起来也没费太多时间，就所查的来看，这位三小姐并无异常，回京后也不太常出府，没有可疑之处，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不对。
等他说完，祁慕一言不发，雾云问：“主子，要不要再去查一查在闵州的事？”
祁慕放下手里的书，嗓音低沉道：“不用。”
他一手轻叩着案台，沉吟了一下，道：“去查查王氏和那个小孩。”
雾云不明白为何扯到这两人上，但他不多问，低头应是，一瞬便消失在书房。
祁慕盯着跳跃的灯芯看了会儿，起身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