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叔
屋子里只剩下盛禾与小晴二人，小晴很是兴奋，神采奕奕的不停说着话。
“小姐，终于把人弄走了，大夫人还把选人之权交给了二夫人，以后咱们就不必再防着……”
盛禾也不说话，抿了口茶，唇边带着些笑意，显得出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小晴兴致勃勃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姐，你怎么知道大夫人会来的？”
她当然不知道，不过是赌一赌罢了，崔氏是个和善人，这些年盛府在她手上一向是和睦的，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她让小晴刻意夸张了些，说梦回苑出了事，以崔氏的性子，想来会来看看，毕竟若是在老太太病时，盛府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就都是她的过错，她当然是不允许的。
她不打算多说，只道：“猜的。”
今日这事太过顺利，顺利得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本是想着可以借着今日的事让母亲和崔氏看看她梦回苑中的下人如何的无礼，只是先提前做个准备，最多今日不过是让那些下人得些教训，却不想翠翠那丫头这几日恐怕太过嚣张了些，竟让英英几人如此怨怼，连盛雪凝也给扯上了。
若是不提盛雪凝，这些下人今日举动也就是对主子无礼，顶多被责骂几句，打些板子便算了，但扯上了盛雪凝，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崔氏虽人还不错，但她能在这后宅稳坐这么些年，手段和聪慧也是有的，她也知道今日的事她也有错，送人来时也没查清底细，现在出了事还不能处置盛雪凝，所以才干脆把这权给了李静，以平息李静的怒气，且又可以摆脱了嫌疑和麻烦，日后若是梦回苑里的下人再有问题，就不能算到她头上了。
盛雪凝在府里的地位是有些特殊的，旁人不懂，盛禾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旁人都以为盛均偏宠盛雪凝是因为前任夫人章氏，崔氏是盛均的继室，他的前任夫人是户部尚书的嫡女章氏，章氏自进了盛府后，为盛家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盛瑶以及小女儿盛雪凝，在生盛雪凝时难产，孩子刚出生，章氏便去了，那几年盛均每日只忙于朝政，也不续弦，京都之中都盛传盛家大老爷盛均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每每想到此，盛禾只觉得无比讽刺，痴情人？呵，正是这个痴情人要了他先夫人的命。
恐怕现在也无人知道，前任大夫人章氏产下的也并不是女婴！
她还陷在那些黑暗的秘密里，小晴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刚才夫人已经答应让咱们自己去买些丫鬟，那什么时候让人进来啊？”小晴心里开心，虽说在闵州时小姐身边大多时也只她一人伺候，但闵州民风豁达，且那里的盛将军府里平时只有小姐一个主子，就是出了门，人与人之间也少有这些内宅的弯弯绕。
更不消说夫人的母家李府了，李府里兄弟相亲，妯娌相近，姐妹和睦，人人对小姐都是顶好的，连下人们对小姐也是顶顶尊敬，自然不会有盛府这样复杂。
小晴这些日子跟着小姐在府里，任何时候都提着心，生怕自己不注意就让小姐遭了算计和欺负，虽说她也晓得，以小姐的智计怕是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儿，但梦回苑毕竟都不是自己人，她总归心里是有些担心的，且没有自己人在身边，小姐做事也束手束脚，太过憋屈。
李静本是想替她亲自去挑些合意的丫鬟，但被她好言好语劝住了，李静无奈，便也顺了她的意。
还以为这事还得等些时日，现在却来了个意外之喜。
用手拨了拨桌上的绿植，沉吟了一会儿，盛禾不疾不徐出声：“让人明日一早去盛府外面贴贴子，就说盛府要买些丫鬟。”
“可是小姐，玉娘那里可是准备好了？这次这么急，玉娘怕是还不知道呢。”小晴咬着嘴唇。
瞥了她一眼，想了想，盛禾才淡淡道：“今日我有些闷，想去外面走走，听闻听雨楼的点心不错，正好去尝尝吧。”
小晴一愣，自小姐回来后就没有提过听雨楼，她还以为小姐短时间都不会去。
她短暂愣神后回了神，“是，小姐。”
已经是四月底的天，风没了冬日里的刺骨，拂在脸上虽还有点微凉，于盛禾来说却是最好的，拒绝了管事说要套上的马车，盛禾带着小晴慢慢往街上走。
听雨楼离盛府不远，隔了三条街，她虽让人开了这酒楼，但回京后她还没看到过，惊蛰告诉过她大概的位置，她也不着急，带着小晴沿着路边逛边走。
到了武阳街和夕水街的路口，她无意间一抬眼便看见前方的一男子——谢凌，看他的方向，应是要去武阳街上的清风楼，武阳街是京都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地，而清风楼却在这条街里独树一帜。
盛禾目光一闪，低下头没有多看，带着小晴往夕水街去了。
清风楼在武阳街中间，以酒出名，听闻清风楼里有个酿酒的老头，他酿的琼花露在整个庆安国都是一绝，清冽香醇，一开坛子那酒香就足以让人心醉，但京都人都知这酿酒的老头脾气极怪，每年只酿五坛，多的没有，因此更引得达官显贵竞相高价争抢，清风楼名气日上，也因此在这京都最繁华的街道扎下根来。
但清风楼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既接待达官显贵，也接待平民百姓，看似矛盾却又和谐，对于有权势的人它自有一套标准，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对于平民，它又是另外的行道，都是普通的食材，味道却能做得十分不同。
当然，为了不同的客人，清风楼也有不同的标准，平民在一楼，达观贵族在二楼。
因此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它都颇有名气。
然而别人不知，盛禾却是知道的，清风楼的幕后老板是个极年轻的男子，叫程子言，那传闻中的酿酒老头也正是这位年少的男子，且她更是知道，这妖孽的男子是祁慕的人，谢凌刚才的出现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前世的她其实也见过程子言，虽只是个背影，但她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在那些梦里，她曾一次又一次的见到祁慕，也看到过在他身边的那些人。
“小姐，到了。”小晴有些疑惑，不知小姐怎么突然就走了神。
听到提醒声，盛禾回过神，她把脑子里的思绪抛下，看着眼前的酒楼，她不再多想，带着小晴进去。
刚一进门，一小二便过来招呼：“这位小姐，您要吃点什么？”
盛禾扫了扫一楼大堂，人不算少，有些吵闹。
她收回视线，看了眼眼前的小二，淡淡道：“安排一间雅间吧。”
那小二微躬着身，便引着她上了二楼，打开一间房，盛禾看过去，正是背对着闹市的一面，窗边临着京都的护城河，她走到窗边，看了看下方，河中心有船，想是哪家公子小姐好兴致来泛舟游湖。
“小姐，您看您要点什么？”
盛禾不说话，只盯着那护城河看，这酒楼位置极佳，虽不如武阳街的繁荣富庶，倒别有一番景色。
小晴看了眼盛禾，转身对小二道：“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那小二瞅了眼伫立在窗边的美貌少女，身上配饰简单，也看不出什么家世来，但京都是皇城，他也见过不少人，一眼就看出那少女通身的贵气和气质，只犹豫了一瞬，他便退去叫人。
没让她等太久，刚接过小晴倒的茶，听雨楼管事便来了，那管事是个看着有些文人之气的中年人，身形偏瘦，面色自带了几分笑，看着是个和气的。
刚一见着盛禾，那管事面上的神情微变，他进了盛禾的雅间醉雨轩，忙关上门，双手抱拳行礼道：“小姐。”
盛禾看了看他，嘴角勾了点弧度，神色淡淡道：“同叔，许久未见了。”
同叔看了看面前坐着的少女，有些感慨，他离开时小姐尚不到十岁，现在却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叹声道：“是啊，属下来京都也好几年了。”
盛禾慢慢喝着茶，没什么表示，知道小姐今日来定是有事，同叔并没有感慨太久，直接问：“小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告诉玉娘，明日我府上要些丫鬟，她知道怎么做。”
同叔低声应是。
雅间里沉默下来，盛禾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茶碟，同叔看着眼前的人，知道她还有事要问，他也不急，安静等着。
“王氏如何了？“过了好一会儿，盛禾才道。
“小姐放心，惊蛰已让清明他们把人救下来了，那王氏是个胆大的，受了些小伤，没什么大碍。”话音一顿，他又补充道：“至于那孩子，给了那农家些银钱，也抱回来了，现在母女俩已经被送往温公子那里。”
闻言，盛禾点点头，便彻底沉默下来。
小晴在一边看着盛禾，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太久没见过小姐这样的神情了，自回了京都，小姐就变了个人，但她知道那些都是小姐装出来的，眼前这个眸色冷淡，气度冰冷的少女才是她自小跟着的人。
盛禾今日来听雨楼主要就是为这两件事，她看了看天色，不打算久留，让同叔为她准备些点心拿走，同叔便亲自准备去了。
一直没出声的小晴这才问道：“小姐，为何不直接去玉娘那里呢？”
醉雨轩里摆饰颇有格调，一桌一椅的方位都有讲究，盛禾面对木窗侧坐着，外面带着水汽的空气让人顿感心胸开阔。
她看着河面上一圈一圈漾开的水波纹，声音听着清泠冷冽：“前不久才去裁制了衣裳，现在又去难免引人注意。”
小晴心里腹诽，小姐明明也是担心那王氏，所以才特意来听雨楼问问的，但她只敢心里想，不敢当着盛禾说。
这时，河面上一群水鸟划过，荡起层层水波，阳光洒在水面，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美好的景色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