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步
一大早上，梦回苑就不太平，也不知是怎么的，外面吵吵嚷嚷，盛禾昨夜睡得晚，今日一早又去梧桐苑请了安，这会儿刚回来，才将将卧在软塌上眯了会儿，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叫醒了。
她微睁开眼蹙着眉头，面上有些不耐。
小晴正好推了门进来，见她刚醒，脚步一顿，本来有些雀跃兴奋的表情收了收。
她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道：“小姐，翠翠和人吵起来了。”
梦回苑的苑子有些大，且还种了几棵树，除了一棵梅树外，另外的几棵都树枝粗壮，便显得苑子更是大了些。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但隔得远，且又关着门，听得不甚清楚，盛禾伸手揉了揉眉心，哑声问：“吵些什么？”
小晴见她今日好像没有被人吵醒的怒气，便又带着兴奋道：“回小姐，原先苑里有个和翠翠一起负责洒扫的婢女叫英英，以前两人关系不错，还住一个屋子，但是自从翠翠在小姐面前得了脸后，两人私底下就有了龌龃，翠翠成了一等丫鬟后本就给英英不少小鞋穿，这次小姐又让翠翠得了管下人的差事，翠翠就更是变本加厉，也不知怎么的，今日两人就吵起来了。”
盛禾已然醒了神，眼神沉了沉，她道：“你这会儿趁人不注意去东院寻母亲回来，就说梦回苑里出了事，记住，声音大些。”
小晴懂了小姐话里的意思，眼神瞬间亮了，自老太太病倒后，盛府的三位夫人每日都去东院里侍疾。
她开了点门，见那几人还在吵，一开始本是只有两人争闹，现在却又加入了几人，看着有些混乱。
她没有多看，趁人不注意借着树的遮掩悄悄溜出了苑。
等了片刻，盛禾才打开门出来。
她一步步走下来，在争执中心的人也没注意，倒是没怎么参与的人先看到了她，一丫头见了她忙行礼道：“三小姐。”声音有些大，苑里吵嚷的人瞬间静了，顿了顿，众人反应过来，忙转身行礼。
盛禾没让她们起身，她扫了扫众人的神色，过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问：“在吵什么？”
丫头们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说话。
盛禾心里冷笑，看来这些时日的纵容果然效果显著，主子还在苑里她们就敢这么大声吵嚷，主子问话在眼皮子底下还敢如此。
很好，甚好。
她看了眼脸上涨红的几个丫鬟，见她们相互之间还在你瞪我恨，倒权当她这个主子不存在。
看了看她们的神色，盛禾漾起笑意温和开口：“你们都是我梦回苑里的人，今日我在这里，便听听你们的话，为何事争吵，若是有什么，我会为你们做主。”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在犹豫。
然而翠翠却不管这些，她自认在盛禾面前得了脸，推开身边挡着她的两个丫鬟，走到盛禾面前，嘴巴瘪了瘪，眼睛就有些红，她有些委屈地道：“三小姐，这些人反了，三小姐让奴婢管着她们，教她们规矩，她们不听就罢了，竟然还威胁奴婢。”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英英几人见了她这模样简直要气得发了疯，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
她涨红了小脸，死死瞪着翠翠，一手指着她叫道：“你、你……”
虽说是指着翠翠，但翠翠就站在盛禾旁边，看着倒像是指着盛禾似的。
还没等她你出个什么来，小晴带着崔氏和李静来了，崔氏一进苑子就看见一个下人竟然也敢在小姐面前如此放肆，向来面容温和的她拉下脸来。
李静也看见了，她脸色很是难看，竟是完全没想到这些下人敢如此无理，她无法想象在她没看到的那些日子，这些奴才是怎么对她的小满。
因是背对着苑子门口，无人注意有人进来。
直到汐嬷嬷几步上前，厉声喝道：“大胆！”
梦回苑的众人转头一看，见崔氏和李静来了，脸上才真正有了慌乱，急急跪了一片，声音带着颤意齐齐道：“大夫人，二夫人。”
盛禾佯作才看到人，愣了愣道：“母亲，大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没等人说话，小晴忙道：“小姐，是奴婢自作主张去东院告诉了夫人。”
李静皱了眉冷着脸，走过去拉住盛禾，语中带着责怪：“小满，这不怪小晴，若不是她今日来告诉我，我竟不知这些下人如此放肆，你怎么不告诉母亲？”
崔氏也走了过去，看着她道：“都怪大伯母，你回府这么久，竟都不知道这些下人如此轻慢。”
盛禾笑了笑，状似无意道：“大伯母，母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才我在屋里休息，听到苑子里的争吵声便出来看看，想是几个丫头有些矛盾，所以才如此，让大伯母看笑话了。”
却不想崔氏闻言并未放松下来，反倒皱了眉，她看了看跪着的下人，面色不太好：“既是如此，今日我和你母亲正好来了，便也听一听，看看是什么样的事竟敢让她们在主子面前放肆。”
李静此时心中不满，认定女儿平日怕是被这些下人轻看，因此也正有此意。
盛禾面上显露些无奈，也没有出言反对。
于是汐嬷嬷派了人端了几把椅子放在苑子里。
待几位主子坐下后，汐嬷嬷才走到下人们前面，看了看跪着的丫鬟们，她眼神里带了些怒气，小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这些下人竟然敢如此轻贱小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目光锐利的盯着刚才伸手指着盛禾方向的丫鬟，肃声问：“说，刚才你们吵着什么？竟用手指着小姐。”
闻言英英面带惶恐，脸色煞白急急道：“汐嬷嬷，奴婢刚才不是指着小姐，奴婢是指的……。”
不听她狡辩，汐嬷嬷厉声：“小姐还在这里，你就敢如此失仪！还说你不是胆大妄为！”
英英急得一下子失了语，再说不出话来。
崔氏坐在一旁看着，神情严肃，这事本是北院的事，但掌家之权在她手上，这些下人也是她拨过来的，以往这些人从不敢如此，进了梦回苑竟全然忘了规矩，想是欺盛禾刚回府又年幼脾气好，想到此处，她更是不能容忍，她最不喜的便是下人不守规矩。
且今日李静也在，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生嫌隙。
见下人不说话，她开口道：“今日若是你们说不出什么来，那便将你们都发卖了。”
下人们一听这话连连讨饶。
见主子们无动于衷，翠翠抬头看了看盛禾，又看向崔氏慌乱道：“禀大夫人，是三小姐让奴婢管束梦回苑的下人，今日奴婢看见英英偷懒，还在和几个下人污蔑奴婢，奴婢就与她争辩了几句，不是奴婢的错啊，求大夫人不要将奴婢赶出府去…”
闻言，其他婢女慌了神，便也开口连连求情。
崔氏身边的翁嬷嬷看主子面色不好，沉声道：“吵什么吵！主子问话好好答便是！”顿了顿，问：“谁是英英？”
听见人问，英英抖了抖，微微抬了抬头，抖着声道：“回翁嬷嬷，奴婢是。”
“她说的可是真的？”
英英脱口就道：“不…不是，她胡说，三小姐是让她管束我们，但是她却公报私仇，时常给我们穿小鞋，今日奴婢也没有偷懒，奴婢已经把苑子都洒扫好了的。”
“那她说的污蔑是怎么回事？”
英英顿了顿，面上有些犹豫。
翁嬷嬷见了，严肃道：“说！若是不说清楚，今日就将你发卖了。”
听了这话，英英狠下心，咬着牙道：“奴婢没有污蔑她，她是二小姐的人，奴婢经常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去东院，而且那次三小姐让她去提水回来，可是没等来水，却先来了二小姐，那两日三小姐在绣一方帕子，她就经常鬼鬼祟祟的在三小姐门外偷看，等着三小姐刚刚绣好，她就去二小姐那里通风报信……”
翠翠慌张抬头，大声嚷着：“你胡说！我是三小姐的丫鬟，从未去过东院！”
英英也迎着她喊道：“这事也不止我一人见过，她们都可以作证。”又对着崔氏道：“大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奴婢绝没有说谎！”
不等人问，这些日子被翠翠各种搓磨的丫鬟们就主动做了证，连看见翠翠什么时候去过东院的时辰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崔氏和李静刚开始还以为只是下人们没有规矩，却不想问出这么件事情来。
李静的脸一下就黑了，她呼吸有些重，明显动了怒，上回小晴和她说盛雪凝对小满不太友好，她只当是小女孩间的小矛盾，或许磨些日子就好了，却不想那盛雪凝小小年纪心思却深，竟然敢派人监视她的女儿！
崔氏一听到盛雪凝就知道不好，她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了看李静，她心下叹了口气。
翠翠见这么多人都出言作证，知道已经无法辩解，她恐慌地抬头瞄了眼大夫人和二夫人的神情，心道不好，她一眼转到盛禾那边，看着自坐下后便一言不发的少女，顿时生了些希冀，她跪着膝行几步，趴跪在少女面前，声泪俱下地喊：“三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是去过二小姐那里，但奴婢……”
不待她说完，汐嬷嬷上前一把将她扯到一边，赏了她两个巴掌，恨恨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在小姐面前讨饶！”
盛禾见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心情大好，面上却不显露，她蹙着眉头咬着唇，像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李静看了看女儿，然后转过头对着崔氏问：“大嫂，今日之事要如何处理？”
依崔氏自己的想法，这事当然不能姑息，她一向不喜这些蝇营狗苟的手段，但她在盛府多年，也知道盛老太太和盛均对盛雪凝的偏宠，若是现在要处置盛雪凝，一来盛老太太还病着，若是知晓怕是病会加重，二来盛雪凝一个高门小姐还在闺中就对姊妹做出如此之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对盛家的女孩名声不好。
但若是不处置，恐怕会让李静寒了心，也让盛禾受了委屈，要是让盛云青知道，怕是会让兄弟不睦。
她正在两难之间，盛禾起身过去，主动开了口轻声道：“母亲，大伯母，今日之事就算了罢，二姐不喜我我是知道的，想是我与二姐不和缘，祖母现在还病着，若是府上不安宁，祖母又怎能安心养病？”
看着女儿懂事又温柔的样子，李静满眼的心疼，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没说话。
崔氏看了看她，也有些犹豫，面前的少女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有愧，人是她安排来的，府上也是她在管，盛禾这孩子她是喜欢的，乖巧顺和，如今让她受了委屈，她却不能替她做主，心下也觉得不好。
盛禾看着二人的表情，大致能猜到她们的想法，李静自不必说，崔氏这人她也晓得，不同于别人，崔氏是个真正性子好的，也没什么坏心眼，她也不想为难她。
她微微扬了扬唇，温声道：“大伯母，便听我的吧，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祖母的身体最重要。”顿了顿，她又转头对李静道：“母亲，您别担心，若是您不放心，这些人日后我不再用了便是。”
闻言，崔氏心下感慨，同是盛家女儿，这差别可就大了。
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了，想了想，她对李静道：“二弟妹，小满既然有这个孝心，你便成全了她罢，这些下人我会让人全部发卖了，以后梦回苑的下人便由你自己做主，可好？”
李静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看了看女儿，见她眼神纯净的看着自己，终于点了点头，对崔氏道：“那我就先谢过大嫂了。”
崔氏摇摇头，又同母女二人说了几句，就让人把跪着的几个丫鬟全部带走了。
李静同盛禾进了屋子，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了梦回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