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梦
自那日后，盛府又平静下来，后来连着几日盛禾见到张氏，都见她神色无异，且脸色反倒看着有些红润。
盛乐涵一向阴郁寡言，虽说这几日话更少些，但也没什么太大反常，旁人倒也不觉得什么。
老太太做事果决，处理事情也很谨慎，但府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那日王氏进府时见过的下人也不少，且后来离京在外的盛非又急急回府，私底下有些言论就在府里传开了。
盛禾刚用了午膳，趁着天好，便打算在盛府的花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她沿着小路闲闲逛着，走到一假山后，正好听到几个偷懒的婢女说着话。
“那妇人会不会是三老爷养的外室，要不然三老爷怎么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就是，更何况，那天我偷偷看了一眼那孩子，还真和三老爷有几分像呢。”
“也不一定吧，三老爷和三夫人感情一向好，且这几日三夫人看着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许是那女子只是来寻亲的呢。”
“是啊，每年来咱们盛府寻亲的人可不少，都是些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穷亲戚，赶着来咱们府上讨些好处哩。”
“哎，说起来，那母女自入府后就没见着人了……”
…………
听及此，盛禾转身带着小晴走了。
路上，小晴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她低声道：“小姐，老夫人真的会将那王氏……”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盛禾却是明白的，偏头看了小晴一眼，盛禾轻声道：“会。”
得了肯定，小晴默然，她以为京都是不同的，至少在她看来，京都很是繁盛昌荣，她同小姐走过好些地方，可说起繁华，却都不及京都万一，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得不承认，小姐说的是对的，京都才是最可怕的，伤人无需刀剑，身在其中的人也许有一天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又过了两日，一守门的下人来梦回苑说有人找三小姐，人已经请进大堂候着，等盛禾到时，盛瑶已经在大堂里，正在查验衣物。
见她来了，盛瑶放下手中的衣裳，朝她走几步道：“三妹快来，这衣裳做好了，我看了看，果然还是三妹眼光好，真真是好手艺呢，以前我竟未发现这家铺子。”
盛禾软软笑着道：“大姐喜欢就好，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盛瑶带着笑，满意地点点头：“我自是喜欢的，你快来看看你的，定是极好的。”
见盛禾点点头，小晴上前拿出一件浅紫色绢纱绣花长裙，刚一展开，众人眼前便是一亮，只见这长裙色泽均匀，柔滑无比，下身处一朵菊花徐徐展开，几缕金线勾勒其中，瞧着十分美仑美奂。
盛禾内心毫无波动，面上却装作很是欣喜，她看了眼领头的绣娘，那绣娘见她看过来，笑着行了一礼道：“清欢县主，玉娘让我将衣裳送来，请您和盛大小姐看看，若是您和盛大小姐都觉得满意，奴便回去了。”
也不知那日年宴上的细节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这些日子，京都里酒肆茶楼，大街小巷都在说盛家三小姐舞艺惊为天人，因她一支舞，皇帝陛下便封她为清欢县主，且还得了庆安国“四宝之一”的传世古琴九霄，因此私下里百姓们也在猜想这位清欢县主得如此圣眷，以后怕也是不得了的身份。
盛禾对这些传言一笑置之，百姓大多愚钝，错把□□当蜜糖。
盛禾温和的点点头：“请回去替我告诉玉娘，衣裳很好，我和大姐都很满意。”
那绣娘福了福身，温声道：“县主放心，民女定把话带到。”
话落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人走后，盛瑶细细看了看盛禾，温声问道：“三妹，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抿了抿嘴唇，盛禾笑道：“劳大姐挂心了，我无事，只是昨夜没睡好。”
“这样啊，可是香料用完了？三妹不必与我客气，若是三妹喜欢，尽管来找我拿，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在这些无用之事上帮帮三妹了。”
知道她说得是这两日盛雪凝又开始给她脸色看的事，盛禾佯作不满她的话，皱了皱眉道：“大姐，快别这么说，大姐待我之心我心里是明白且感激的，且我知道你与二姐是一母所出，若是你来帮我，以祖母和大伯父对二姐之心，怕是你以后不会好过，以后我们让着些二姐便是。”
盛瑶听了这话，笑意有些勉强。
盛禾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知道盛瑶最在意的就是有人说她那一母同胞的妹妹比她受宠，盛禾心里觉得好笑，盛瑶想挑着她和盛雪凝斗可没那么容易，这几句话就是要故意踩她痛脚。
不等她调整好表情，盛禾佯作没看到她笑中的勉强，面上换了副感激的神态道：“大姐，自我回府以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真的很感激大姐。”
见她神态不似作假，盛瑶面色恢复了些，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带着人回了苑。
梦回苑里，小晴指挥着翠翠将新衣服叠好放进箱子。
“翠翠，你小心些，可别把衣服弄脏了。”
“小晴姐姐，你就放心吧。”翠翠嘻嘻笑着道。
这两日翠翠被提了一等丫鬟，且三小姐还准了她留在屋里伺候，除了小晴这个大丫鬟，她便是主子面前最得脸的人。
因此这几日她表现的甚是殷勤，凡事都要抢着做。
等叠好了衣服，小晴寻了个借口将翠翠支出去。
小晴想起刚才在大堂里见到的那个绣娘，她从被小姐救下就一直在小姐身边，自然也是见过她的，那是玉娘手下的人，也是小姐捡回来的。
刚才小姐与那绣娘的话，旁人不懂，小晴却是明白的。
玉娘这么快就派了人来，说明王氏已经被救下来了。
看着正在看书的盛禾，小晴迟疑着开口：“小姐，现在就把翠翠那丫头放在身边，会不会有些不好？”
盛禾也不抬头，淡淡道：“有何不好？”
“玉娘那里这两天就要放出消息来，府上怕是要乱一阵子，若是玉娘那边有什么消息，有翠翠那丫头在，恐怕不好行事。”小晴语里带着担忧道。
盛禾终于抬起头，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唇才不急不缓的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偏要挑现在这个时候将她放在身边？”她顿了顿，看小晴还是疑惑，才道：“正是因为盛府要乱，我才要趁着这次机会将这苑里的牛鬼蛇神都换一换。”
闻言小晴神情诧异，她脱口道：“这么快？”
她还以为小姐会再等等，毕竟小姐自进京以来好似一直都不慌不忙，她还以为小姐还要慢慢筹谋些日子呢。
盛禾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难得有耐心解释：“夜长梦多，京都现在看起来局势平静，但实则底下暗流汹涌，盛家现在表面上不处于风口浪尖，但说不准哪一日这艘船就会一下子沉了，所以我们要尽快。”
自从小姐那日告诉她要从盛家独立出去后，很多事情小姐也不再闭口不言，大多事情都愿意与她说，她知道，小姐是因为信任她，所以小晴一直提醒自己更谨醒聪明些，不要拖小姐的后腿。
虽说小姐现在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非要独立出盛家，但回京这么久了，她也隐隐发现小姐对这盛府的恨意和厌恶，她知道小姐做事都是有原因的，且小姐也告诉过她，以后她会明白的，所以她现在也不急于纠结这个问题。
小晴点头表示明白。
盛禾午膳吃得有些少，现下却有些饿了，她吩咐小晴去准备些点心。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捧着书继续看，可是盯着书的眼神却有些空洞，神情也有些怔愣，明显心思已经不在书上。
她没有告诉小晴，昨晚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少年背对着她，背影看着有些熟悉，她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怎么走也到不了那挺拔的身影身边，直到那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了让她惊惧的一幕，那少年正是祁慕，他身上满是鲜血，神色冰冷又苍白，目光穿透厚厚的雾气远远的朝她看来。
对上那冰冷目光的那一刻，她从梦中惊厥醒来，三四月的夜里很有些寒凉，然而她身上却已经是大汗淋漓，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她睡意全无，径直起身，对着烛火沉思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