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皇宫
自从盛云青携妻女回京后，安文帝对其大肆封赏，金银珠宝、布匹锦缎应有尽有。
京都个个是人精，那些暗中观望天子态度的人也都坐不住了，势要踏破盛府门槛，眼看着拜帖越来越多，盛云青和盛均一商量，干脆闭门谢客，一概不见，对外只婉言称因回京路途遥远又逢初冬，盛夫人得了风寒，盛将军心忧不已，盛家也无心见客。
人言登高必跌重，盛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盛家如今一个国公爷，一个大将军，可谓文武占尽，又是当朝皇后的母族，自古帝王多机心，怎么可能容得下外戚强盛！
盛云青镇守戍边十多年，保庆安数年太平，宝座上的那位虽未提晋升盛云青，只封赏了无数贵重物件，让他先在家休养，说等过了新年再谈回边境事宜，但同时又愈加频繁地宣盛均进宫陪他下棋，这是对外表明对盛家的恩宠依旧，做到如此已经是皇帝格外信宠盛家了。
兄弟二人自然感念安文帝的信任，盛家气势正盛，若这个当口结交大臣，那位怕是要疑心了。
当然，盛禾心里清楚，盛均是个老狐狸，想得不会如此简单，他自有图谋。倒是盛云青，怕是更多地是懒得应酬，也不擅和朝堂上口若悬河地文臣们打机锋。
过了半月，盛府接到了帝后的旨意。
李静一早就来了梦回苑，她拉着盛禾挨坐在榻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皱着眉头道：“怎么穿的这样少？天凉了，你身体弱，就要多穿些。”
小晴听了忍不住想笑，见小姐眼风就要瞥过来，忙低下头憋住。
盛禾无奈。果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当初她为了出门，时常装病说去外祖母家养病。弄得夫妻俩心里一直觉得她身体娇弱，一见面总得念叨几句。
“母亲，这才刚入冬，我不冷，屋里还烧着炭火呢。”
“那也得多穿些，屋里就放一个炭炉怎么够，小晴，一会儿去多领两个炭炉来，把屋里烧得暖些。”
“是，夫人。”
盛禾本想拒绝，但又觉得麻烦，便不再说话。
觉得都交代好了，李静才开始提今日要说的正事：“小满，今日皇上下旨，要在宫里为你爹和回京述职的几位将军办洗尘宴，皇后娘娘便也送了帖子来，让我带你入宫叙话。娘来问问你，你想去吗？”
盛禾心思一转，立刻明白皇后此举不过是想趁机和李静拉近关系，盛均必然提醒过她，但盛云青在军中的地位如今庆安无人可及，看来皇后没那么轻易死心，更何况盛云青常年不在京都，现在回了京，这番正好借机试探盛云青。
盛禾本无意管她，既然她主动找上门，那就会会吧。
于是她笑着说：“母亲，既然皇后娘娘已经下了帖子，那便去吧，我还从未进过皇宫呢。”
李静失笑，只道她还是个孩子心性，“好，那明日我们就和你爹一起入宫。”
盛禾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笑得开怀，还不住地点头。那模样更是看得李静母爱泛滥，忍不住哈哈笑着捏她鼻子。
等送走了李静，盛禾敛去笑意，软下腰背倚在榻上继续拿起书看。
小晴站在一旁看着盛禾慵懒的模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又想起夫人刚才的交代，问到：“小姐，夫人说要再去领两个炭炉，奴婢要去领来吗？”
虽然北院里夫人最大，但她们是小姐捡回来的，小姐说只用听她的，除非她首肯，否则不必管任何人。小晴曾经觉得很困惑，毕竟老爷夫人也不可能会害小姐，那时小姐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但并未解释什么。她从七岁就待在小姐身边，知道小姐有很多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但她相信，不论小姐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道理。
盛禾想了想道：“既然母亲说了，那就领来吧，不过不用烧着，等再冷些再说吧。”
小晴应下后便带着人去了总管房。
翌日，盛云青携妻女入宫。
李静母女刚进后宫，就有一宫人过来见礼。
“盛二夫人，盛三小姐，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今日娘娘宴请了几位大人的女眷，如今时辰尚早，娘娘吩咐奴婢先带二位贵人去昭和宫叙话。请二位贵人和奴婢来。”
李静笑了笑道：“那就多谢桂嬷嬷引路了。”
盛禾不是第一次入宫，上一世她也来过几次，犹记第一次来时，她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虽然身在国公府，但毕竟与皇宫不同，因此见了哪里都觉得风景极妙，觉着处处透着精致华贵，就连路上随处可见的假山河流都有万千变化，只可惜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一番。
后来虽又入宫几次，但那时她已经深陷囹圄，又哪里有心情观赏。
如今再来，她倒可以坦然观赏了，可心境已决然不同。
以前只觉皇宫富丽堂皇，每一砖每一瓦都布置得当，可现在再看，却只觉得索然无味，风景虽然依旧，可是她却只看得到着精巧下的黑暗和陷阱，每一走进来的人最终都被吞噬，变成权势的奴仆。
桂嬷嬷带着二人进了昭和宫。二人先垂首屈身见礼。
殿上传来女声：“平身吧。”
盛禾这才看到，殿上坐着的人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曳地裙，高梳的凌云髻上插着一只镂空凤形金步摇，另配一对朝阳五凤挂珠钗，岁月好似没有带走她半分风华，依旧娇艳绝伦，摇曳生姿。
这般容色便也不奇能在佳丽三千的后宫荣宠不衰了。
给二人赐了坐，皇后才笑着道：“今日皇上诏了百官为二哥洗尘，本宫便叫了各府女眷为二嫂热闹热闹，如今尚早，本宫让人带她们先去了偏殿，二嫂常年不在京都，今日正好叙叙话。”
李静压下心里惊异，只道：“多谢娘娘。”
盛禾只觉好笑，皇后一口一个哥哥嫂嫂叫的可真熟稔。
“这位便是禾姐儿吧，来，上本宫这儿来。”皇后一脸温和的看着她。
盛禾装作无措羞怯的模样看向旁边坐着的李静，李静笑看着她微点了头，盛禾才起身缓缓向去。
皇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对李静道：“禾姐儿都这么大了，本宫上次见禾姐儿时她还那么小丁点儿呢，如今竟已经出落成个大美人了，瞧瞧这眉眼，可真真儿精致呢。”
盛禾闻言垂着头抿唇不语。这模样在众人眼里只当是她含羞带怯。
李静笑言：“娘娘谬赞了。”
皇后又对盛禾道：“说起来，你这孩子当叫我一声姑母呢。”
盛禾偏头看了李静一眼，李静笑看着她，于是她轻声道：“姑母。”
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将自己右手上的紫檀碧玉手镯取下来戴在她手上。
“好孩子，这是姑母给你的见面礼，你收好。”皇后温声说。
盛禾一脸受宠若惊，见李静点了点头，她忙屈膝行礼，“谢姑母。”
待盛禾坐回李静身边，皇后又同李静说了好一会话，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听，总不过些细碎琐事，皇后今日不过想在李静面前表现出亲和的姿态，拉近关系罢了。
倒是今天近距离看见了皇后，不免让她想起盛雪凝来，若是不知便罢，可她既知道了，这一细细比较，盛雪凝眉眼间倒真是有几分像这位皇后娘娘，倒不知这位每次看见盛雪凝心里是何想法。
过了好一会，桂嬷嬷来禀报说各府夫人都到了，皇后才终于止住话头带着她们去了偏殿。
皇后宴请的人不多，多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或是与皇室多有牵连的郡侯贵族。
众人落座后，皇后说了几句话，便诏了戏班子表演。
盛禾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且她知道皇后娘娘今日此宴也是为让李静母女可以结识京中各府夫人，让李静承她一个人情。毕竟李静想为她结一门好亲，正愁如何结识各府夫人。
觉得殿中有些憋闷，盛禾看了看围在皇后和李静身边的众位夫人，她想了想，起身和皇后派来照顾她的桂嬷嬷道：“嬷嬷，想是殿中炭火足我又穿得多了些，有些热，我出去走走，你留在殿中吧，一会儿若是母亲问起来还劳你知会一声。”
“这……三小姐，奴婢让几个婢子跟着您吧。”桂嬷嬷纠结道。
“不用的嬷嬷，我就在殿外走走，不走远。”盛禾笑看着她温声道。
桂嬷嬷一想，殿外到处都是宫女，应是不妨事。三小姐在闵州长大，想来是不习惯像京都长大的小姐一般，去哪里都一帮子人跟着。
且她今日看着这位三小姐性子温柔和婉，心里倒是有几分好感。
于是她回道：“那三小姐别走远了，就在这殿外走走就好，三小姐初次入宫不识得路，奴婢也是担心小姐迷路。”
“多谢桂嬷嬷，我不会走远的。”
盛禾出了昭和殿，天色已经擦黑，再过一会就会彻底暗下来。
她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慢慢走去，已经过了太久，记忆有些模糊，她记得前世昭和殿左边过两条路有片梅园，这会正是梅花初开的时候，左右无事，她打算去看看上次还未好好观赏的梅景。
皇宫大的像迷宫，小路众多，蜿蜿蜒蜒的岔路看得人头晕，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有些微恼，不过她也不急，总归是会走出去的。
又一会儿，她终于绕到了梅园，却听见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她不想徒增事端，于是转身往回走，却正好听到……
她脚步一顿。六皇子？祁慕？
“六殿下，看来是我们来得早了，这梅花还没开。”梅园里传来贺景逸清润温和的嗓音。
盛禾正纠结要不要走，就听见有脚步声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祁慕看着眼前的少女，身穿碧色素绒绣花裙，外罩白色软毛织锦披风，巴掌大的小脸上倒是有一双清泠泠的眼睛。他曾看过画像，但此时才算将画像上的少女和眼前人重合起来，画像颇为逼真，但眼前的这双眼睛却比画上摄人心魄。
盛禾怔愣的看着祁慕，一时竟失了语。她没想过第一次见面竟如此措不及防。
贺景逸看祁慕不答话又转身向外走，便猜到有人来了。他缓步跟出来，却不想看到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美貌少女，他心感疑惑，这女子莫不是和渊渟认识？
听到有人走过来，盛禾猝然回神，看着站在祁慕旁边的男子。
要是温见寒在这里就能认出眼前这位贺世子了。
她抿了抿唇，屈膝行了礼道：“小女盛禾，扰了二位公子赏梅的雅兴了。”
祁慕不言，淡淡的看着她。他的目光有如实质，盛禾却仿若没有察觉，一脸坦然任人打量。
贺景逸一瞬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盛将军的女儿了。
他拱拱手，面带笑意的说：“原来是盛将军的千金，在下贺景逸，旁边这位是六殿下。”
盛禾当然知道他们是谁，京城有名的贵公子贺景逸和俊美无双的六皇子祁慕谁人不知呢，但她必须装作不知，否则怕会提前漏出破绽来，她早知道祁慕心有九窍，一句话不对就可以听出许多东西来。
她先是作惊异状，然后温顺低头道：“拜见六殿下。”
没人应答，祁慕看着低头的少女，嘴角讥讽的勾了勾，转身径直走了。
贺景逸也没有多言，只道：“天色晚了，盛小姐也早些回去吧。”
二人走后，盛禾才抬起头，看着祁慕离开的方向，半晌才轻笑出声，喃喃道：“还是这样冷淡傲慢啊。”
另一边，贺景逸快步追上祁慕，问出了疑惑：“渊渟，你此前见过盛小姐？看她刚才的神情怎么好像认识你一样。”
祁慕偏头瞟了他一眼道：“只见过一张画像。”
贺景逸知道祁慕是个心思谨慎，万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留任何纰漏的人，调查盛家也必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所以看过盛三小姐画像倒也不足为奇。
“那倒是奇了。”贺景逸是个温和儒雅的君子，排除了相识的可能，他虽心中猜想那盛小姐也有可能是一时被祁慕的容貌所惑，毕竟就这些年来说，这样的女子委实不少，但他不是谢凌，嘴里没个分寸的，背后如此玩笑一名女子他是做不出来的。
只说：“这位盛小姐性子看着倒是温婉。”
祁慕闻言，心里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