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往前看：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回芜城之前，她在心里早已说服自己做好了准备。
可看到贺闻清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随性地递出去自己联系方式的那刻，她还是为那一丝消失的偏爱而隐隐难过着。
耳边是酒吧的音响炸裂开来，火辣辣的酒精顺着喉咙灌到胃里，冰凉又刺激，连带着胸口都如同被火燎过一般。
可虞夏偏偏没什么感受，就像在喝白开水，一杯接着一杯。
一桌的酒杯空瓶，有一半都是她的杰作。
见她这样不要命的喝法，白昭乐似乎有些生气了，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前任这种生物就应该一刀两断，反复出现在你面前那就是一种精神内耗。”
“而且，你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骗谁都骗不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芜城是为了什么。”
虞夏只是看着她，眼睛笼着水气，显然酒精上了头，并不打算承认些什么。
白昭乐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话又说回来，四年了，别说加个异性的微信了，我邻居的初中生小屁孩一个，女朋友都换了俩了……人嘛，都该往前看。”
往前看，这话她听过无数回，虞丽梅给她说过，张知远给她说过，连外婆都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没用的。
她又打算拿新的一杯，就被白昭乐眼疾手快夺了过去：“你再这样，我保证一嗓子直接把人喊你面前来。”
此番言论威慑力十足，虞夏果真乖乖收了手，可心里没好受半分。
她在榆川读研的三年时间里，虞丽梅明里暗里提过无数回，让她谈个恋爱。
张知远自从留学回国后，几乎年年春节都会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拜年，他的心思明明白白表露在外，虞丽梅也看在眼里，可虞夏表现得总是礼貌又疏离，拒绝于无形之间。
记得研二那年的元旦，她们把外婆接到城里吃了个团圆饭。晚上，外婆早早睡了，只有虞夏和虞丽梅坐在客厅看着有些无聊的元旦晚会。
这会儿天气接近零度，家中开了热风空调，虞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解决着一包薯片，就听见虞丽梅冷不丁问道：“七七，你是不是挺怪我的？怪我非得让你回来。”
一直以来，她们都会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只是不清楚今天虞丽梅为何专门将它说了出来。
虞夏咬了一半的薯片还捏在手上，又默默放回袋中，最终，她很诚实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妈，回来照顾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虞丽梅却沉默了，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女儿还有半句话藏着没能说出来。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再没催过虞夏谈恋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启了放养模式。
直到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虞夏很正式地再次提出了回芜城的想法。
这一回，虞丽梅蹙眉盯着她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长大了，都随你吧。”
虞夏没有资格劝虞丽梅放下那段婚姻带来的伤害，可虞丽梅选择不再困于过去，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她。
酒吧里的空气有些闷，虞夏上身仅穿了件单薄的针织灰色v领，后背却出了一层细汗。
她没忍住，瞥了眼他们团建的方向，贺闻清原本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她晃了晃手机，撑住桌子直起身来，对白昭乐说：“我出去透透气。”
白昭乐扶住她的胳膊：“我陪你一块儿。”
虞夏纹丝不动：“不用，真的。”
白昭乐往某个方向扫视了一圈，顿时了然：“出去找人是吧？”
“没，”虞夏嘴硬，“就清醒一下。”
白昭乐无奈：“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虞夏这下点了点头，拿起座椅靠背上的外套，然后从一行人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
刚踏出酒吧，冰凉的新鲜空气钻进鼻息，虞夏感觉呼吸又顺畅了起来。
十月初，天气微凉，宽松的风衣迎着风裹在她的身上，衬得女人的身子高挑又纤瘦。
她站在路沿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砖缝里冒出来的杂草。在她踩到第三格路转的时候，果断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贺闻清的微信号与手机号同名，她轻而易举就打通了。
“虞夏？”男人低沉的声音夹杂一丝惊讶。
虞夏：“你出来。”
“你喝酒了。”贺闻清这句话是陈述句，“知道我是谁吗？”
虞夏没回答，只重复：“你出来。”
贺闻清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你在哪？还在酒吧？”
虞夏罕见有些恼火，声音骤然提高：“你管我在哪。”
语气不礼貌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见男人压抑的呼吸。
良久之后，贺闻清深吸了一口气。
“等着。”
这个点正是芜城夜生活开启的时间，酒吧外的路边停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跑车，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结伴调笑着。
虞夏头晕得厉害，站不住了，索性抱着膝盖蹲在路边，风衣下摆扫在地面上，沾了灰尘也毫不在意。
路灯下，女人垂顺的长发散在瘦削的后背上，颈项的肌肤白得晃眼，黑眸红唇，极具视觉冲击。
有人抱着别样的心思来搭讪，她只是埋在膝间，并不搭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脚步声在杂乱的纷扰中尤为突出。
虞夏强撑着抬起头，依稀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朝自己靠近，最后站定在自己面前。
她眯着眼，看清了男人有些阴郁的面孔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闻清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片刻，掏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的那一页，递到她眼皮子底下：“是你打给的我。”
虞夏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清醒，只是嗫嚅：“可能打错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不知戳中了贺闻清什么，他的眸子暗了暗，突然拎着她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
二人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女人唇齿间淡淡的酒香在短距离间漾开。
贺闻清唇角的线条冷硬：“那你想打给谁，那个姓张的吗？”
虞夏站不稳地踉跄了几下，蹙眉摇头：“没……”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张知远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贺闻清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从虞夏踏入这个酒吧门槛的第一秒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她和她身边的那群人。
如果他再多待一秒下去，他都害怕自己克制不住会发疯。
男人突然轻笑了声：“所以就是故意联系我的，对吧？”
虞夏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她轻喘着与他对视，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安静等待他这句话的后续。
“虞夏，你现在该开心了。”
贺闻清语气平平，漆黑的眸子却深不见底。
“当初被你抛弃的前男友，依旧可以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