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谈什么:我不是你的玩具
贺闻清动作一滞,没回头,却听见身后女人的声音轻柔却有力。
“我们谈谈。”
他终于有了反应,瞥了眼不远处的张知远,转过身来。
虞夏的手依旧将他的衣角抓得很紧,留下了明显的折痕。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反问道:“谈什么?”
他的目光很淡,但充满探究,像是能将人看穿一般。
虞夏被盯得有些怂,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叙叙旧也不行吗?”
贺闻清的漆眸不动,片刻后,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笑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中。
他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叙旧。”
贺闻清明明什么也没说,但虞夏听着却觉得分外刺耳,手上的力道也渐松。
当初是她甩人甩得果断利落,手机号也换了,微信号也删了,一副再也不会回来的样子。
贺闻清的朋友很少,室友郑竹勉强算一个。
刚回榆川的第一年,他们正好读大五,分手没多久的时候,郑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其他社交平台的账号,给她发了条私信。
「你俩分手,折磨的是我,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好歹管管吧。」
他说贺闻清一周都没回宿舍,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他从辅导员那里弄来了贺闻清曾经填写的家庭住址,顺着摸过去,才发现人差点给喝死在屋里。
那是郑竹头一回见到贺闻清这般狼狈的模样,满地的酒瓶和碎玻璃渣,冲天的酒气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沙发上躺了个人,不知是睡着还是清醒,单腿屈起,一手垂下来,另一手还捏着罐装酒没撒手,晃晃悠悠洒了一地的酒水。
吓得郑竹连忙凑近,差点报警,却见贺闻清脖子红了一大片,他这才知道贺闻清酒精过敏,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坐上120的后座。
而虞夏只回了三个字:「管不了。」
许久之后,郑竹才说:「姐,你是真狠。」
所以如果当初被分手的人换作是她,她绝不会给那人一丁点的好脸色。
她自知理亏。
贺闻清垂着眼,看着女人白皙的指尖终于从自己的衣衫上松开,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腾起。
“虞夏,”时隔四年,他再一次正式喊了她的名字,“我不是你的玩具。”
虞夏的嘴唇白了白,没吭声。
……
一整个下午,她的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贺闻清说完那句话就走了,张知远在远处立了很久,才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询问她还好吗。
虞夏摇了摇头,接过他的水,灌了一大口,才感觉心跳终于恢复了平静。
可贺闻清的那句话仍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是你的玩具。】
原来他以为她在玩弄他。
她有吗?
虞夏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整个思绪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雾,看不清,也想不透。
……所以她真的没有吗?
晚上稍微加了个班,回到长青街后,虞夏没忍住,进了那家烧烤店。
这家店就是他们大四那年新开的那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年迟迟没能去成,现在倒是圆了梦。
店里烟火缭绕,人气很旺,虞夏勉强在门口找到了个空余座位。
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几年过去,长青街的变化很大,依旧是条老街,依旧鲜少有外来游客,但路面铺了新的地砖,还增设了自行车道,绿化也不再是那简简单单的几棵行道树。
而且年轻人比以前更加少了。
兴许是新生代的人们都向往前沿的生活方式,现在还肯留在长青街的都是些退休了老职工,日常娱乐不过是打打麻将听听曲儿。
老板吆喝着端上虞夏点的菜,长青街的老居民他一般都眼熟,而这姑娘年轻漂亮却面生,应该是头一次来,便问道:“小姑娘来旅游的?”
虞夏摇头:“家住这里。”
老板微微惊讶,却没多问。
晚饭过后,虞夏慢吞吞地往小区走,路过一个室外停车场时,刚好有一辆黑色轿车与之擦肩而过。
她看着那辆车停在停车场靠在的位置,驾驶座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统一的蓝马甲工作服,看样子是代驾。
她没多在意,然而下一秒,后排的车门打开,率先伸出来的是一只男人的手,紧紧握住车门框上边缘,像是在竭力支撑着自己。
然后,贺闻清高大的身躯从后排踉跄而出。
他手里随意拎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白色衬衫袖子挽至小臂。
领带被他扯得很松,堪堪挂在领口处,略显轻浮,可表情却冷静克制至极。
虞夏从未见过贺闻清这副西装革履的模样,虽然隔得远,但她从他微晃的身形能看出,他应该是喝醉了。
从她以往的了解中,医生这一行业并不是单纯的悬壶济世,学术会议过后的饭局也充斥着成年人世界的阿谀奉承。
于是她果断转身进了小卖部,买了一瓶水。
等虞夏再出来的时候,透过昏暗的夜色,依稀能看见男人后背抵着车门,身形微弓,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
她快步朝他走近,就见贺闻清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板过敏药,潦草地剥离了两颗药丸,就要丢进嘴里干吞。
直到一瓶矿泉水递到他眼前。
被酒精侵蚀的思维没有清醒时那么活络,贺闻清反应了许久,才缓缓抬眼。
眼底的神色倒是清明。
“挺巧的,原来你也住在这。”虞夏语气平静,装作第一次在长青街遇到他。
贺闻清没有推托,只是不再看她,接过水,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大口,水从唇角顺着喉结流进衣领里。
他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水渍,礼貌地留下两个字:“谢谢。”
说着,就要离开。
虞夏出声:“你这样能行吗?”
贺闻清本就不稳的步子一顿,侧过身,神色晦暗不明:“你的意思?”
虞夏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送你。”
贺闻清的手指无意识将瓶身攥紧,塑料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的胸膛起伏了几下,唯有嗓音依旧冷淡:“算了,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