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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有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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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此时,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摘星楼上。

    少年天子李覆川与国师陆衍对弈而坐,一旁还有来自流霞洞天的醇香茶水放着,温而烟生。

    摘星楼顶楼本就危乎高哉!

    时时常有流云闯入楼内是正常现象。

    李覆川挥袖打散了一旁流云,语气之间有些寒冷,“老师,那南宋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底蕴竟然那样深厚,虽然作为七国之中立国最晚,实力最弱的国度,没想到昭阳之才比比皆是,就在刚刚,赵失宗启用了本该就在五十年前死去的种文为主帅,难不成这南宋真是在藏拙?那他赵失宗南逃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刚刚天策台密信加上八百里紧急军报,都在说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前南宋领三军统帅,太子太师,五十年前就死去的种文于今日午时现身南安城搂之上,指挥着守城军军民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唐军攻城,不仅如此,还有数位清月境圣人随之现身,帮助南宋一点一点的将唐军打退回北安郡内!】

    种文并不是很可怕,李道源都能与他剑分高低,只是那几位清月境的圣人着实令人可恨。

    大唐也并非没有能力对付,只是得不偿失。

    陆衍看出了自己学生的顾虑,脸色不变,语气温和说道:“香火楼那几位只吃不吐的倒可以派出去试试,无需担心其他问题,微臣自会担着。”

    唉~

    少年天子李覆川终归是无奈一叹,连下棋的兴致也没有了,向老师请辞后,便转身离去。

    秋日肃杀之气,多为寒冷。

    ————

    话说张锦年才落地了,就听见了李庚辰的喝骂,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用想了。

    肯定是那位山河妖怪自知不敌张锦年想要来抓李庚辰这个小屁孩为质的,但没想到这小孩倒是个硬茬。

    它本就不是冲着谋取人命去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想要行如此之事罢了。

    没想到这小屁孩来头竟如此之大,让它一时之间也犯了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小屁孩说的话是真的呢……

    李庚辰手指着那位被喝住的山河妖怪,跳脚破口大骂:“老子干你全家,什么屁大点i山精鬼魅就干来吓你祖宗?若非我师尊不愿,老子早就唤来山水神灵将你抹杀了,玛德……老子越想越气,什么鬼东西也敢调到当今圣上亲弟头上撒尿了……”

    正骂着兴头上的李庚辰看见了张锦年缓步走过来,便立马闭了嘴,行礼喊了一声师尊。

    张锦年点了点头,便在山河妖怪惊愕的目光中从它手中夺回了李庚辰。

    玉笛、听雨二剑剑气横秋,此刻如蓄势待发的弦上之箭,而本命神通明月风雪也被张锦年展开。

    无数道墨色字体悬浮于空中,有诗文,有古籍之中的圣贤语,金色神光流转,满是杀气。

    张锦年看着那位神似山神庙上神像的山河妖怪,面色微冷,冷声道:“算你还实相些,我予你辫罪时间,也莫要编写话语来糊弄我,是真是假我自会定夺,有冤屈自会有大理寺之人前来处理。”

    张锦年如此说,自认是让这位沦落为山河妖怪的前山神有了些气恼,什么时候,自己一位堂堂山神,一方山水神灵被人如此呵斥了?

    不过论最气恼的当属李庚辰了,想要谋害他这位大唐三皇子还要做出如此气恼之色,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若非师尊在此,我一定让你尝尝我祖安狂人的厉害,憋屈,着实憋屈!

    李庚辰小脸涨的通红,明显气的不轻,更是隐约间冲着那山神做了几个口型。

    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说老子干你娘!

    “说又不说,战又不战,扭扭捏捏,这是何故?”

    见这山神是说又不说,战又不战,张锦年忽然怒喝一声。

    山神与李庚辰皆被吓了一个激灵。

    看到张锦年两把剑都是蓄势待发地模样,再加上那周围漂浮的这些墨色文字杀机逐渐之后,山神才有些慌乱,连忙道出原委来。

    原来老山神乃是先皇所赐封的山水神灵,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皆是一段不堪回往的事所害。

    山水神灵与封疆大吏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可以享受一方香水,得岁香火钱。

    只是这位山神老爷与其他的山水神灵不同,说是山神吧,所授辖区与山神之下的土地公又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货真价实的山神……小山神。

    正因如此。

    庙虽小,但好歹当了个京都地界的小山神,也算仰仗天恩,落成那日也有诸多香火与香火钱进账。

    只是一时之快意,哪能长久?

    好似那赋中所写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山水神灵也是如此。

    且自己这山神庙虽小,但也有自己的小班底,而明显这小庙中的香火与香火钱根本就支撑不了自己这一个小班底的日常开销。

    最终鸟兽散尽,走的走,投奔其他山水神灵的也有。

    一时之间,还算旺盛的山神庙却冷清了下来,没有土地行视所辖,便自己去巡视。

    所在辖区出了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虽然辖区内的人没有多少,但好歹有香火进账是不是。

    这位山神老爷扪心自问,自己勤勤恳恳三十年,辖区内人烟稀少,但无论大小事亲力亲为,辖区所治也不说太平,至少是无病无灾。

    这算得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是自己这么一个小山神,想着此了一生便如此做到头了,大不了最后神像破碎,庙破灵消罢了,至少安稳一生。

    但没想到啊没想到……

    自己辖区内一向敬仰自己的村民突然结群结队的上山来,打烂了自己神像不说,还摔了自己的灵牌位。

    这纵使是天皇老子来了,山神老爷也是有天大的冤屈。

    从原本的意气风发变成如今的山河妖怪,妖不妖,鬼不鬼的。

    自己一向不曾有过神灵架子,甚至多有现身与村民老农交心谈论,护佑村民这些就无需多讲,这乃职责所在……只是想不通啊,为何?为何昔日我庇护的人们会亲手将我推入深渊?

    “我没有憎恶他们,我只是想知道缘由……近些日子里我预感情况不堪,已隐约化妖嫌隙,为了那些村民的安全,我只能固步自封,准备借着山水之灵气了解自身,但近些日子里我发现村里有孤魂野鬼的气息,一时之间难免为了那些村民担忧,情急之下刚稳固下去的妖化又混乱了起来,方才才稳固了下去,只是……”

    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先前为什么妖气大盛,又到如今不见有妖气流露,原来是如此……

    山神老爷没有说完话,但难免长叹一声,他最后看向张锦年,不卑不亢的说道,“仙师,我已不再奢求那些公道与当年真相了,我只求仙师能给我一个痛快,为了我也好,为了那些村民也好,一个沦落为山河妖怪的山神终归是祸害的。”

    最后,山神老爷目光远眺那个村子,语气平淡:“仙师若是不嫌麻烦,能否就此通知大理寺的人或亲自调查一番那村子里的孤魂野鬼,这是我的临终遗言……”

    张锦年面色冷淡,只是口中语气有了缓和:“不觉得有恨?”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恨呢……只是,我是山神啊,我怎么能去恨那些被我护佑的人们呢?”

    “好,我知道了。”

    张锦年剑指立于唇前,大喝一声“敕!”

    那些漂浮墨色文字已将这位山神老爷包裹吞没。

    “仙师,小神名沈安,若是不嫌麻烦,请为小神在山上庙里灵牌再立吧!多谢了……”

    山神老爷温和一笑,说道。

    临死之际,这位山神老爷也回忆起往昔。

    ——

    时光飞逝一过就是六十多年。

    那年春衫薄,高中状元,白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曾立志做青天官,只是人生蹉跎,皆是大起大落。

    沈安上京赶考的钱是家里砸锅卖铁凑出来的。

    家乡那边旧街道的笑,好似还在萦绕。

    依稀还记得幼时骑在父亲肩膀上放肆的笑,那时候还不知愁为何种滋味……

    幼时,有什么不懂的事总是爱问喜欢喝闷酒的父亲,母亲早逝,邻里一直劝着老父亲续个弦,但老父亲看了看年幼在门槛上玩耍的沈安,轻笑一声拒绝了。

    被老父亲牵着手,走在大街小巷上,很安心。

    后来,年长了一些,老父亲送他去了私塾求学。

    私塾先生虽然称有教无类,但看了沈安一家贫苦样子,也是嗤之以鼻,若不是交得起学费,沈安就要被他当场打了出去。

    少年多是叛逆。

    那时候,私塾学生鱼龙混杂,有贫苦人家,也有富贵人家。

    那时虚荣心很大。

    以至于每当从私塾回来,沈安都会嫌弃家里清淡的饭菜没有味道,甚至连帮父亲打壶最劣质的浊酒都嫌得无比心累。

    后来,沈安有幸拜一名学宫儒士为弟子,负笈求学,春去东来。

    老父亲虽然不识字,但每年都会往学宫寄来书信和一些钱财来。

    再后来,长大了,懂事了。

    也没了少年时的灵气,老师讲得知识愈发听不懂,遭受了老师的惩戒和训斥。

    那时候,沈安心里有些憋屈,只能无人时长叹一声。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整日却像个闺中怨妇一样哀叹着,很快头上滋生了白发。

    而儒士感觉到自己弟子心境问题,便许他回家探望一番老父亲,也顺便看看沿途大好河山,放松心情。

    ……

    那夜。

    老父亲看着沈安头上几丝白发与惆怅面容,平日里老实的汉子眼眶微红。

    于是冒着风雪,不顾沈安劝拦,花费些平日里自己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壶酒和烧鸭回来。

    父子二人那夜谈论了很多。

    ……

    后来,沈安从学宫离开,前往长安有名的大儒门下求学。

    平日里吃不起饭时,就是去寺庙里蹭点粥饭,然后就是在大儒门下虚心求学。

    老实木讷的汉子想着儿子长大了,也想着续个弦,解了寂寞是一说,主要是不让儿子担心家里情况。

    一向寄书信的汉子这次坚持要亲自问一下儿子的意见,顺便看望儿子近况。

    半生都呆在家乡这一寸小天地的汉子,走向了长安。

    长安寸土寸金,甚至一顿饭就要好几十文,这让初次进入国都的汉子不由得为自家孩子担心。

    会不会饿着,会不会没衣服穿……

    那时,科举考试开始。

    沈安满脸信心的进了考场,最终在揭榜时却收到异常打击。

    名落孙山!

    汉子亲自接整日垂头丧气的孩子从寸土寸金的长安回到了家乡。

    汉子劝说道:“不就是一次没考上吗?再考一次不就行了吗?”

    汉子说的很轻松,可沈安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支持自己进京考科举了。

    汉子老实一笑,把自己的老婆本推上了桌子上,然后又将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并对着自己孩子满怀信心的说道:“去吧,我相信你。”

    那日,沈安第第二次进京,身上带了家里砸锅卖铁的钱,还有老爹的老婆本……

    那年,沈安在大儒门下苦读许久,几乎是废寝忘食的,饿不知食,渴不知饮。

    终于,在那年科考殿试中,高中状元,成就文人最高成就的“点翰林”。

    那日,状元郎荣归故里,可是……老父亲因为没钱治病,早已重病缠身,仅仅吊着一口气,死死支撑着看到儿子春风得意马蹄疾。

    看着那抹红袍,这位劳苦了一辈子的木讷老实汉子欣慰的闭上了双眼。

    再回来,守孝期满,状元郎回到长安,领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后,又因为冒犯先皇,遭受贬谪,领了一个云州县丞后,便就此出京任职去了。

    沈安一生遭贬谪与提拔不下十多次,最高领了一个万年县县令,最低沉时领了一个偏远县区的主簿。

    人生多是瓢泊,也未曾娶妻生子,最后在前往所贬谪之地任职时,病死老村。

    先皇念其苦劳,封了一个小山神给了他,也算是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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