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郡主万安17
幸而女子被眼前的热闹吸引,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不然,他当真要无地自容了。
逛完了集市,元煦带着人去了芙蕖池泛舟。
粉的白的藕花点缀在碧色的荷叶中,轻轻浅浅的莲香随着碧波袭来,在骄阳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娇艳欲滴。
女子的帷帽被风吹动,姝丽的小脸露出了大半,芙蓉面上映着清浅的笑意,美得让人心颤。
幼仪将元煦失神的模样看在眼里,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她凑近了些,缓缓将帷帽取了下来,“世子,我好看吗?”
轻轻柔柔的话语,扑面而来的清香,让元煦深陷其中,他恍惚中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看……”
他倏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偏过头去,耳根渐渐热了起来。
“世子可否帮我折一只菡萏?那支白色的便可。”
幼仪眼见他耳朵红了起来,赶忙给人递了台阶,让他帮自己摘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莲。
元煦见她看向自己这侧,抬眼望去,那朵白莲便在自己身侧,他伸手折了下来。
旁边还有一朵开得正艳的粉莲,他也一同折了下来,递给了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
女子接过两朵芙蕖,低头轻嗅,此时的她摘下了帷帽,像是手捧水宫仙子的九天神女。
“适才,是煦唐突了郡主,便用藕花茶向郡主赔罪,还望郡主能原谅则个。”
元煦拱了拱手,有些紧张地问道,他不想让女子觉得自己是轻浮之人,也是真心想向她赔罪。
“好啊!”
荷花茶她还没喝过,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画舫停靠在了湖心小筑,下了船才发现,茶艺师傅早已候在此处,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
待幼仪坐定,元煦才颔首示意茶艺师开始。
藕花茶用的是一朵完整的白莲,因此未用平日里的小茶盏来制茶,而是用较大的茶碗。
茶艺师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充满美感。
渐渐的,淡淡荷香传了出来,茶艺师将茶碗放到了二人面前。
茶碗是黑灰的颜色,芙蕖池里的荷花都是单瓣花,但茶碗里的却是重瓣白莲。
洁白的花瓣被水冲开,重新绽放开来,淡黄的花蕊点缀其中,瞧着漂亮极了,与芙蕖池里盛放的鲜花也可争艳一二。
茶汤清香,还带着丝苦味。
茶艺师接着制作第二杯藕花窨制茶。
将被包裹在菡萏里的茶叶取出,此时清冽的荷香已然沁入茶中,泡出来的茶水清香更甚。
幼仪觉得还是这荷花窨制茶好喝些,茶香与荷香融合在一起,韵味清雅。
至于这纯荷花做的茶,观赏倒是不错,若是品茗,那股子苦味,她可欣赏不来。
回程的时候,幼仪手里抱了一大捧荷花,俩丫鬟则捧着莲蓬和藕芽。
临近正午的烈日有些刺眼,元煦撑着伞站在她的右侧,将她连同手中抱着的鲜花和步履间露出的绣花鞋尖,都纳入了伞下阴影处。
走到马车前,幼仪倏地停下了脚步。
元煦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人群中只有零星几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一个老者也无。
“他们应是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百姓。”
元煦声音有些低沉,他父亲接手夔州后的每一年,都会涌入大量的难民。
也因此夔州地界逐渐扩大开来,现下外来的百姓,都会被妥善安顿到夔州周边的州县中。
“逃难吗……”
女子的声音很轻,仿若呢喃自语。
元煦颔首,神情有些凝重,“或是天灾,或是人祸。”
夔州虽背靠郦水河,但建城之初便考虑到了水患的问题,所以建造在了地势更高之地,也早早筑起了河堤。
因此这些年来,夔州城的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元廷谦原本还算治国有方的君主,但近些年来阎北贪污腐败之气盛行,各地无不怨声载道。
早些年有几位朝堂元老在一旁劝诫,那人还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可自从先帝老臣们乞骸骨后,他行事是越发不着调起来。
面对上书请命的穷苦百姓,也只会采取暴力镇压的手段,丝毫不在意阎北子民。
元廷谦却依旧躲在王宫里,做他骄奢淫逸的帝王。
“阎北帝不顾百姓死活,令尊也袖手旁观吗?”
女子的话让元煦心头一紧,那张清丽的小脸上无甚表情。
女子的语气里也没有斥责或是愤怒,但他知道,她不喜。
扶女子上了马车,元煦翻身上了他来时骑的马匹,快入城的时候,他瞧见女子掀开了帷裳。
他偏头,见她正回头看那些难民,待她收回视线,元煦好似瞧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
他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那个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面前,见幼仪有些诧异,元煦解释道:
“这家酒楼的夔州菜还不错,里面有一位很意思的说书先生。”
上了酒楼二楼,俩丫鬟和朋朗一同守在门外,厢房里只有幼仪和元煦二人。
幼仪走到窗边,瞧见刚才的那群百姓已经进了城,一位守城的士兵领着他们去了施粥的棚子。
她远远瞧着,那处排队的人很多,都是些穿着粗布短褐的贫苦百姓,瞧着也是逃难来的。
粥棚旁还有一处看诊的棚子,一位女大夫正在替人诊脉,旁边有两个小童正在熬煮汤药。
“阎北流离失所之人多吗?”
幼仪余光瞥见元煦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当今登极以来,从各地逃难来夔州的百姓,数万。”
元煦声音低沉,自他记事以来夔州城便是如此,落难前来的百姓甚至与日俱增。
“听闻阎亲王素有贤仁之心,夔州为这些百姓提供了避难所,让他们不必再颠沛流离,只是…”
“那些苦守故土的百姓呢?还有那些无法走到夔州的人,又该去往何处?”
幼仪抬眸,偏头瞧着身旁的男子,他的眼闪过一丝挣扎,唇动了动,却终是未发一语。
“君子喻于义,阎北需要一位明君。”
元煦倏然看向说出这话的女子,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眼里满是正色,他负在身后的手攥得紧了些。
他和父亲一样,对于那至高之位并无想法,但那人的暴政正在一点点摧毁阎北,元家的江山决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他没想到的是,女子话中意味,竟是丝毫不觉造反一事大逆不道。
元煦将幼仪送到客栈时,她站在马车前俯了俯身,向人道别。
“明日我便回东澜了,多谢世子今日款待,待世子来东澜,再由我做东招待世子。”
元煦一愣,见女子动作方才回过神来,他拱了拱手,回了一礼,“既如此,明日让我这侍卫,护送郡主回东澜可好?”
“近日灾情不断,流寇逃窜,有朋朗护送也可护郡主周全。”
幼仪摇了摇头,“夔州与郦水仅一水之隔,到了郦水自有人来接我,世子不必担忧。”
“那…煦便祝郡主一路平安顺遂。”
翌日
幼仪带着俩丫鬟,以及昨日的荷花和栀子,离开了夔州。
元煦站在城头,久久凝望那辆远去的马车,待马车消失在了山林间,他方才收回视线,转身下了城头。
待阎北之事尘埃落定,他便会去东澜见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系统,任务完成多少了?’
【收回气运之子气运完成度百分之九十,扶植气运子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八十。】
元煦这边没完成是因为他还没当皇帝,可是纪家兄妹这边又还差些什么?
难不成他俩还能翻身?
【纪惠语还有一个机遇,大概在一年后。】
‘那岂不是,她刚禁足出来,就来活儿了呗!’
【……到了那时,系统才能检测到她的机遇到底是什么。】
‘行吧,那这一年我可以安安心心享福啦!’
回到了东澜,幼仪在郦水待了一个月。
每日带着俩丫鬟,帮着一起施粥煎药,日子忙碌却充实。
回程时,公冶河带着郦水的百姓夹道欢送他们。
公冶河家的小女童还带着她的小伙伴们给幼仪送了花,一个野花编的花环,和一束大大的栀子花。
听着百姓们感激的话语,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的笑容,让人不自觉被感染到。
幼仪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和大部队一同踏上了回京之路。
长夏的燥热消散,郦水贪墨一案就此了结。
素秋的丰收刚到,阎北动乱的消息便传到了东澜。
清冬的寒风吹过,永宁郡主的笄礼也到了。
幼仪的及笄礼在陈家家庙中举行,由太后担任正宾亲自为她吟颂祝辞,盛京城里的权贵有一个算一个,全到了将军府祝贺。
太后给她取表字为曦。
寓意着朝曦,是晨间初升的羲和,是这世间最为耀目的存在。
笄礼结束后,将军府送走了最后的客人,幼仪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幼仪脱下了大红绣金锦袍礼服。
正准备唤与妆来,拆掉她头上繁重的钗冠,羽裳走了进来,说是一位元公子送了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