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完全没懂吧?
乱步收到了福泽谕吉的眼镜。
仿佛命运的线被你扯出一道弯,又回弹到原本的道路上,让你觉得很神奇。
不同于《侦探社成立物语》里忽悠的“用眼镜打开和关闭异能”,这次的原因是庆祝。
庆祝发现。
你想到了“房间里的大象”。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从没发现过象,明明已经习以为常了。直到某天察觉出这头庞然大物,进进出出时的拥挤感忽然都有了由来。再一次,又像第一次,发现了“它”。
乱步带着满脸笑容,亮闪闪地、喜悦地宣布道:“既然他们都是笨蛋——那就必须由我来保护啦!”
广播播报开演的提示铃,观众如潮水般涌进剧场,四周乱糟糟地吵嚷着。在熙攘人声中,仍旧明晰的是兴奋的乱步。
“杀人案件快要发生了,”他用力推着你和福泽,“一定会有人来杀人!我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才好,我想让你们看着观众的动向!”
你太清楚乱步的打算了。
谁叫你看过原著呢。
在原著里只推一个就够了,现在把你们都推走怎么个意思啊,所以是故意的吧?
明面反对是不尊重他的计划,你们毫无反抗之意地被推进剧场大厅。等乱步汇进人流,你与福泽一对视,就已经各自明白了。
由你暗中保护的确更让人放心。
福泽:“看着他点,你也注意安全。”
你点头:“万事小心。”
三步并做两步跃入高处的阴影里,你的动作轻缓柔韧到不可思议,转瞬间就无影无踪了。如果不是紧盯着你,只会以为是一阵风吹过吧。
福泽谕吉暗暗把你的危险程度提高一个等级。
当村上主演被刀穿胸而过,所有人陷入混乱不安之后,舞台亮起了耀眼的灯光。
一个笑声响彻了全场。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乱步。
福泽胃痛地看着舞台上那个矮小的身影,你心里好笑,悄悄给他鼓掌。在观众呆若木鸡的视线下,乱步讲解了杀人案件的全部经过。
一场村上为了“扮演死亡”而特意制造的戏剧,早在一旁等待的市警给他戴上手铐。
事情结束后,乱步和福泽汇合,他兴高采烈地说在舞台中央解密真是太爽了!福泽无奈地听着。
过了一会,乱步问你在哪。
其实你正在暗中观察。
接下来的场景是最最重要的,绝对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你不能出来干扰。
福泽谕吉也不知道你去哪了,他没法说你们俩刚刚商量着不放心所以叫你去盯着他,又相信你既然在就不可能会不出现,只能给你现编。
福泽表情平稳不动如山地说,你也很为他高兴,应该是去给乱步买粗点心了。
你:行吧,也算个理由。
你摸了下衣袋,剩余的钱再去买点好了。
“辛苦两位大师了!”
市警干脆利落地走过来敬了个礼。
他连连称赞乱步的非凡才能,乱步得意洋洋地笑着,接着,警察以录口供的理由把乱步带走了。
你知道市警是v的人假扮的,也知道被人带走是乱步钓出幕后黑手的计划中的一环,这样很危险,可你依旧没有跳出来。
福泽谕吉没有陪同一道,大概是心里想着自己无法与他人搭档。
但只要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发现警察是假扮的,意识到乱步陷入了危险之中吧?
然后,无法置之不理,展开营救。
让两人产生无法斩断的联系。
所以你绝对不能破坏这份危机感。
警车穿过夜晚的街道,停在一栋全新的四楼建筑物前。乱步下了车,从正门走了进去。
三田村——那个警官,把乱步带入了房间,你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
这栋大楼近乎没有风,你还是捕捉到了声响,就像一个孩子在费劲地吮吸糖分,投入了所有心神。
乱步稚嫩的声音是垂下的蜘蛛丝,紧紧坠着你,让你暂时没有摔下去。蛛丝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底下是无底深渊。
当他说到“如果非死不可,我希望不要太疼”,你一定同步领会了福泽的心情。
就算乱步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待着,根本出不了意外,你也又烦躁又紧张地想着,福泽谕吉怎么还不来。
乱步不紧不慢地揭密着,讲述“这里有四个,不,五个守卫”,你的胃部焦灼地蜷缩到一起。
在这种心情下,你握刀的手依旧那么稳,切开了坚硬的骨和柔软的肉,恒定地向前推进。
你动作非常缓,动刀非常轻,就像在合无声的乐章,与自然融为一体。除了刀进入皮肉的闷声,守卫什么动静也没有发出,如土委地般倒下。
他们的对话声,雾气似的飘过你的脑袋,叫你只能吞进模模糊糊空空茫茫的边角。
“听着,乱步先生,你应该庆幸跟你交易的人是我。如果是其他人,用锯子把你沿指尖锯——”
他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因为你忍不下去了。
因为雪亮的光破空而来,映得这阴暗大楼一颤。
你温柔地问:“你说要锯谁的手?”
那些“不可以”和“绝对”在刹那跌碎,你听见了,却无动于衷地想:随便吧,日后再说,先让我把这个人处理掉。
乱步开心地大叫:“万叶!”
你抬头笑了一下,继而举着打刀在三田村身上研磨,好像在研究从哪里下手似的,他的汗水一瞬间长了满脸,非常恶心。
但就是因为恶心,你才感兴趣地盯着他看,用刀挑起三田村的手指:“想从哪里开始?”
他想叫人,你说:“别吵,你的同伴先走一步了,很想念?”
乱步:[{(>_<)]}
乱步拍着手欢呼:“好厉害!比我想象得还要快!还要厉害!”
他话音未落,窗玻璃被人从外部打破,在内侧炸裂开。一道黑影跳入室内,散发出仿佛能徒手宰掉一头雄狮般的庞大杀气。
三田村反应不过来场景变化之快,只能呆呆地杵着。
乱步一怔:“福泽先生?”
黑影转过身,正是银发剑士,然后他就看见乱步好端端站着,而你一副反派样地举刀威胁三田村,浑身煞气不由一滞。
福泽谕吉:?
你先发制人:“嗨!你也来了,今天月亮真好。这个人怎么办比较好?我不太了解日本规范。”
福泽一下错失局势主导权:“呃…报警就好,我来处置吧。”
你:“那就拜托你了。”
本来你们要逃过一劫了,但乱步像条幼犬一样绕着你们转圈:“哎呀,真是棒得不能再棒了!不过福泽先生赶得及也在我的计算之中就是了,幕后黑手——”
福泽的理智再一次坍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什么玩笑!”
伴随着炸裂般的响亮声音,乱步愣在原地,是你抬手挡了一下。
就算特地选择了合适的角度……呜哇,还是好痛。
“不要打耳光。”
看书的时候你就想说了,朝雾是虐待狂吗?打耳光有可能致聋,伤害很大的。
你抽出剑鞘,就让织田作之助的良好品德一代接一代传递下去吧!
你提议道:“请用这个打手心~”
总之,福泽谕吉成功对乱步完成了教育,很好。但不知为何,绑定的行动的几人组也有你的一份,这就……不好不坏?
三田村的尸体在他被拘留的地方被发现,追查幕后黑手的道路走进了迷宫。由于知道结局,你的确对这场案件后续兴致缺缺。
以一种临终托孤的态度,你只想撮合他俩,反复建议他们组成搭档打遍天下无敌手。当然,搭档事宜就与你无关了。
可能做得太明显了吧,福泽忍无可忍似的,质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我、我自然是坐观众席上为你们喝彩的那个啊。
这话不能说。
你回应了一分钟的沉默。
你在组织语言。
啊哈哈,这怎么答。
“我——”
你才吐出一个字下文就消失了,因为乱步按住了你的手。你困惑地望过去:他不应该是最想知道的人吗?福泽谕吉也只是在代替他问罢了。
乱步的视线垂在地上,“别说了。”
嗯?等一下。
不知为何,你总觉得这三个字里藏了个非常不妙的误会。
这不能不说啊!
“其实我也没搞懂自己是怎么回事。”
你确实搞不懂。你本以为自己是个匆匆过客,或者只是像戏剧训练一样学习如何扮演本人,直到亲手触碰到如此真实的湿凉,直到亲眼看见他人含泪的眼睛。
无法把他们当做假的。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假的。
就像洪流冲垮堤坝,同样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冲垮了你本该固定的空间时间;就像有只巨手把你系在绳子末端大力抡甩,等荡到最高点时一下剪断。
于时间线里随机跃迁,不知开头也不知结尾,受惯性作用而被远远抛出去的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停顿几秒,觉得难以启齿:“……在这个世界,我的生命周期应该是被冲散了吧,能牢牢抓住只有几个碎片。”
除了把乱步交给福泽谕吉,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要是联系被破坏掉,只能在无尽孤独里游荡的乱步,要怎么办。
你知道这不是枫原万叶的情绪,是你的情绪。万叶也会为此无措吗,你不明白。
你喉咙干涩,继续说下去:“失踪的部分,我不知道在哪儿,再一次失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抱歉,我——”
这样说是不是很荒谬很奇怪啊?
听起来好像怪物。
原先咄咄逼人的剑士沉默着,没有表露出信和或不信的意思,但沉默本身就是回答了。
乱步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啊……”
不,等等,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其实你完全没懂吧?
你还要再辩解,乱步直接用手封住了你的嘴唇,被名侦探物理闭嘴的你眨了好几下眼,那对绿宝石里回荡着清透的光。
望着那双眼睛,谁还能再说点别的呢?反正你不能。
你:唔,唔,好吧。就算你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