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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拦路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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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新月还是回到了公司。

    又是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 她穿过同事身边,他们在专心讨论喝什么,手机递来递去。赵新月的办公桌上, 堆满了快递,都是客户刚发来的样品。前台放不下, 全给她搬过来了。

    她检查快递单,逐个拆开清点,回复客户信息。点到一半,叶姐把她们都叫过去开会。主题围绕的是春节预案已提上日程,清闲的日子很短暂,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赵新月在公司处理积压工作到九点以后,温葵伸着懒腰过来, 从她抽屉翻走了一袋饼干。期间财务也找过她一次,说的仅仅是报销单的问题。

    所有的人, 好像都不约而同地遗忘了一件事。

    赵新月这两天为它忙碌来忙碌去,本以为会很棘手,结果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它来得突然, 翻篇也快, 像是夜里下的一阵小雨,天还没亮, 地面就干涸了。

    赵新月靠在格子间里休息一会儿, 有一搭没一搭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冷不丁追溯到那天晚上, 白拓明出现在她家门口。

    她手指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随即发现,那一幕也仿佛变成自己的幻觉。

    那个白拓明不是真的。她印象中的男人总是淡定从容,冷冷的温柔里带着克制, 不会做出出格举动。

    她很快印证般想到,之后再见到他,他淡漠如旧,交流仅限于工作,他们相安无事。所以应该……真的是幻觉吧。

    赵新月合上电脑,整理整理脚下积压的快递纸盒,下班走了。

    忙里偷闲,她找了个时间,去林道之的画室。

    律师给外甥女找的是沪大美院的一位老师,退休后疲于应酬艺术圈,索性关起门来在家带带学生。赵新月到时,林道之正坐在阳台涮画笔,毛茸茸的后脑勺一耸一耸。她的身边架着画板,上面是一幅将近完成的风景写生。

    年迈的老师从她手里要过笔,讲解着修改了几处,小姑娘似懂非懂听着,糊涂中带点郁闷。直到她无意间一回头,看到站在舅舅身边的赵新月。

    孩子的惊喜掩饰不住,赵新月忍俊不禁,林律师则不为所动地把小姑

    娘赶回去,让她先把画完成。

    他们从画室里出来,没看电影,而是一起去了海洋馆。

    五彩斑斓的游鱼从头顶上掠过,赵新月站在自动前行的传送带上,东张西望地睁大眼睛,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新奇。林道之倒是来过很多次的样子,拉着她,用手指着一只趴在岩石上的透明生物,说这是一种会吃同类的水母,名字叫……

    “花笠水母。”律师站在她们的身边,轻声补充。

    林道之已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沮丧地撇撇嘴说:“讨厌,我记得的。”

    话音刚落,那只长得像顶花帽子一样的水母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喷气似的弹跳起来,躲入一丛摇摆的珊瑚之后。

    赵新月一下子就笑了。

    林高桥也笑了笑,选择了安静地退到后面,不再插话。

    林道之“哼”了一声,继续向赵新月科普起各种古怪的海洋生物。

    在不经意之间,她一回头发现舅舅在闷头发信息,愣了一下,接着不开心地指责道:“说好陪我们玩,你这个人怎么还在看手机呀?”

    “……抱歉。”林高桥抬起头,承认错误很干脆,这种时刻,他对她倒不是一贯以来的严厉了。

    律师迁就地关掉手机,收入外套口袋。

    他摸摸外甥女的脑袋,对着她认真解释原因,有个案子准备要开庭。当事人年纪大了,智能手机用得不利索,很难得才沟通一次。

    赵新月站在一旁,出神地听着,男人耐心且柔和的语调一字一句落在耳畔。

    某个时候,她想起自己和媛星住在简陋的小房子里生活,那时拮据,也不见得有多不好过。

    赵新月并不觉得贫穷是一种痛苦。

    但是,当她看到那种其乐融融的普通的一家人走在路上,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羡慕别人什么。

    她不需要任何人懂,她就是想要这个。

    -

    从顾二公子那里离开后不久,白拓明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国际快递。

    高达的新年纪念款在日本发行,材质用到了罕见的稀土合金,白拓明私下的爱好并不广为人知,但这已是他本月收到的第三份一模一样的礼

    物。

    他一个也没动,把它们连同盒子丢在办公室的角落,甚至倦于让人带回去。

    白拓明拼的第一幅图,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他刚从日本回国读书的时候,也是父母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母亲生气起来恨不得毁坏一切她能够得着的东西,后来父亲受到影响,也有了同样的坏毛病。他们仿佛想要互相攀比,证明谁才是那个更不在乎的人。

    破碎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分格外惊心,男孩在黑暗的卧室里,紧紧抓着他的玩具。当房间外终于尘埃落定,他拧开台灯坐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拼图。

    如今,白拓明尝试在慢慢克制自己,改掉这个习惯。

    并非多年以来的寄托忽然间失去了吸引力。而是他逐渐发现,把细碎的东西拼成完整,只能暂时聊以慰藉,是逃避的角落,而非逃脱的出口,并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安定。

    这种感觉,像是要戒断药物成瘾,病态的渴盼隐隐啃噬骨髓。

    一年即将结束之际,会出现个有趣的现象,每个人的真实状态都被无限放大。充实的人更充实,迷茫的人更迷茫。

    白拓明批完文件走出办公室,让秘书把行程尽可能地排满。

    他必须得等待一些时间才能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他和赵新月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来妥协。

    现在的他做不到妥协,也不想与自己和解。

    -

    律师说,他一年前参加公益活动,去国内西南部的一个落后地方,在那里做为期一周的义务法律咨询。

    其中有一个七十岁,牙齿掉光的老太太,想跟她的丈夫离婚,不为别的,她说早就过不下去了。她们全家,包括她最疼爱的孙女都不同意,但是她坚持一定要离。

    “公益活动。”赵新月轻声重复。

    她目光抬起,望正在开车的男人。他们参观完海洋馆,一起去吃了顿披萨,林道之又拉着她去抓娃娃,玩射击游戏。现在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小女孩总算是累了,默默地挨着她,不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沉寂中,林高桥开始随口跟她聊些工作遇到的事。

    “嗯,免费的,”他说,“本来只是

    咨询。”

    但是他给完一系列建议后,亲自接下了案子。

    半年前,法院判决了一次,认为没有感情破裂的足够依据。现在,马上要有第二次,这次的结局应该会如老人所愿。

    赵新月听得专注:“林律师,也会接这种案子吗?”

    “嗯?”林律师抬眼从后视镜里看看她,莞尔笑了,“你指哪种?”

    法律上的领域划分确实五花八门,有一部分对经验有比较高的要求,他以为她是在说,他并不是专业的离婚律师。

    赵新月却不是同一个意思。

    她是没想过,林高桥也会出于善心,免费帮人打官司。她肤浅地把他看作那种业务能力精湛的铁腕律师,律师费一定非常贵。

    赵新月想得入神,林道之却歪倒在座椅的一侧,无聊地睡过去。

    她扭头发现,便对着律师“嘘”了一声,两个人彼此笑了笑,都没有再说话。

    当车到赵新月小区门口,林高桥也一并下来,要再送她剩下的一小段路。

    “啊,不用。”赵新月刚要推辞,他已轻轻关上了车门。

    惊醒的林道之坐起来,趴在窗边茫然地看着他们,林律师走过去,柔声叮嘱几句。然后,他转向赵新月:“走吧。”

    车的跳灯在眼角余光闪烁,她回过神迈动脚步,看见身后跟上来的影子。

    电动车在不宽阔的道路进出,林高桥自然地拉过她避让,赵新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放开了。

    路还是继续在走,她听见他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赵新月“嗯”了一声。

    他告诉她,现在是冬天,如果到了五月,还会有很多水上表演项目,到时候可以再一起去。

    她没有接着应声。她不完全是迟钝的人,对待示好无知无觉,律师足够真诚,而他的时间又是那样宝贵。赵新月的心里总是揣着忐忑,她有时候,很害怕面对这种真诚,担心自己会辜负它。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下,只是短短的一小段路,眨眼就到了头。

    他们停下来,赵新月看着他,忽然说:“我几个月前刚分手。”

    “我……”看到林高桥略

    带讶异的眼神,赵新月的表情黯然了片刻,她还是清楚地对他说,“你知道我姐姐的病,她可能要在疗养院住一辈子,治疗费不是个小数目。在很多人眼里,她是我的负担。”

    赵新月渴望着一些东西的同时,其实也明白,那些都离她很遥远,说不定这辈子真的无法拥有。

    她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

    林高桥却并没有沉默太久。他站在那儿,认真地想了一下,问她:“你会觉得,道之是我的负担吗?”

    赵新月愣怔垂下目光,而律师就那样注视着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把她的手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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