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女儿是傀儡
“蠢啊。”宋忧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谁说不能复生，我女儿后来不是好端端活过来了？”欧阳光大叫，“连科主任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判断为严重误诊，还把参与治疗的医生都进行了处罚。”
陈词与张云良面面相觑。
宋忧：“你难道没察觉到，这个活过来的女儿与平常不太一样吗？”
欧阳光表情呆滞：“哪有什么不一样，能跑能跳，也还是很喜欢缠着我。”
少女幽幽地望向他：“你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不愿面对事实？”
“我没有！”
“没有？”她目光锐利，“你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妥之处，要不然为什么会给她办退学，天天让她呆在家里不去接触旁人？”
欧阳光一急：“那是因为她刚活过来，身体还没恢复好……”
陈词也听出了几分意思：“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我也知道死人绝不可能活过来，天道法则如此，谁也不能违背。”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女儿就是活了，她有心跳，有呼吸，她的手和脸也是热的。”
欧阳光有些崩溃。
其实他内心并非没意识到这件事，可他怎敢往下细想呢，养了八年的女儿，看着她从那么小一点长到现在，怎么能接受她比自己还要走得早的事实？
他和妻子十分相爱，妻子早逝后一直没有再娶，街坊邻居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果断拒绝，只想守着女儿过日子，时间一长，周围的闲话竟也生出不少。
“自古以来，哪有男人死老婆不另娶的，他又要上班又要带个小孩，那孩子能教好吗？”
“别这样说，人家说不定是忘不掉故去的妻子呢。”
“笑话，男人换女人比换衣服勤得多，还忘不掉？我看他巴不成是有什么隐疾吧。”
“也是，要带的是个儿子那还真不好找对象，可这就是个丫头，将来嫁人了谁给他养老？好心给他介绍对象还不要，真是不识好人心。”
“那小姑娘没妈教，也养不出什么好样子，成日疯跑，见了我们也不问好，这要是我孙子娶媳妇可不敢娶这样的。”
“那是，论福气谁能比得上您那，儿媳妇一生就是两个男孩，真是祖坟冒青烟，改天我也让我家媳妇去讨教讨教，有没有什么一举生男的秘方啊。”
欧阳光想起那帮人的嘴脸，就恨得牙痒痒。
“她孙子是个什么东西？又蠢又丑成绩还烂，连我女儿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还成天挂在嘴里炫耀。”
他愤愤不平：“这种猪一样的货色，全天下就她当宝贝宠着，也敢来诋毁我的女儿？”
宋忧叹上一口气：“所以你就吸走她孙子的魂魄，用来复活你的女儿？”
欧阳光：“你……你怎么知道？”
“玄门中的常用伎俩，没几件我不知道。”宋忧道，“你口中的老板，只怕也得喊我一声祖师爷。”
陈词和张云良又一次面面相觑。
这小姑娘，还真是不自谦啊。
虽然她的确很厉害，可万一人外有人呢？
“我猜，你女儿当晚就醒了过来，身体特征皆正常，可神智迟缓，目光呆滞，像是失了魂。于是那男人便让你去吸一个同龄人的魂，将他们融了修补你女儿的灵魂，对吗？”
欧阳光脸色慢慢褪去：“没……没错，若非如此，我女儿便无法真正活过来。”
“活过来的并不是你女儿，准确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活过来。”
宋忧虽然也有点于心不忍，可还是得说下去。
生死之事，不能糊涂。
“那个男人只是用炼魂之术，将你女儿的身体做成一具有灵性的傀儡罢了。”
欧阳光呆呆地消化了几秒钟。
良久，他满是胡茬的脸上扯出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似乎是想要开玩笑，但眼中的泪花却告诉所有人，他听进去了。
“你胡说……”
他声音不大，反倒透露出几分温柔：“你们要抓就抓吧，别在这给我洗脑了，但我女儿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做饭，能不能先让我回去跟她道个别，把她交给信得过的人照顾。”
“没这个必要。”宋忧摇摇头，“她就算饿上十天半个月，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欧阳光呼吸开始急促：“别说了！”
见他情绪已有崩溃的状况，众人便停下来，让他先自己缓缓。
男人默默道：“她小时候非常挑食，经常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直到这两年才好一点，可要她吃青菜的话，还是得哄上半天。”
每次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嘴一扁，他的心就全软了，恨不得把女儿讨厌的食物全给扔掉。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必须得保证女儿的营养均衡。
所以，每次哄女儿吃掉不爱吃的蔬菜和粗粮，她都会鼓起小脸像个小仓鼠，半天不肯松下去。
他被小丫头逗得哈哈大笑：“哎哟我看看，是谁的小嘴又能挂油瓶啦，是谁的小脸鼓鼓的，是不是塞了小球啊。”
小丫头没一会又被他逗得笑出来。
可是，自从她醒过来，无论自己做什么饭菜，她都能一口气吃下去，甚至连嚼很都少嚼。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道：“慢点吃，多嚼几下再吞下去啊。”
女儿点点头，依言照做，像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
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女儿刚吃完就去卫生间把吃过的东西全吐出来，不仅如此，她似乎不用喝水，一天下来完全可以滴水不沾。
欧阳光只觉得浑身冰凉。
但他不愿往下想，只告诉自己都是因为做饭太难吃才难以下咽，于是学习烹饪，变着花样给她做更多的东西。
之后无论做再丰盛的菜，女儿用之前都会甜甜一笑，说声真香，而过后仍是会悄悄吐出来。
连那笑容的孤度都是一样的，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方位。
她眼睛里完全看不到半丝小孩子该有的童真，一双又黑又大的瞳孔中尽是空空如也。
有时候看着她，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女儿则微笑地看着他哭。
她哪里像个活人呢，分明就是个顶着女儿皮囊的，会动的洋娃娃。
但他又能怎么样？
相比目睹她的死亡，他宁愿要这个没有半点感情的机器人，宁愿让她每天呆在家里，宁愿听她一声又一声重复的，没有感情色彩的“爸爸”。
有一天，那个黑袍再次来到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