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辞职失败的第十一天
这种事情大概韩九江也并未预料到，可他现如今乃是皇帝，九五之尊，身边多的是想要献媚讨好之人，得知陛下休沐时要来温清宫，因此想要早早做好安排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但这儿毕竟是皇家之所，能够打通上下关系成功的，估计没有几个。
娇滴滴的声音透过水汽传到沈云生的耳朵里：“你是哪位，奴家今日走错了地方，不小心来到了这儿……”
今日皇帝前来，若是还有人在此，并且对来人一无所知，那就完全是负责这儿的人嫌命短了。
但大抵也能想明白，想必那些人是打着皇帝陛下如今后宫空置，若是能够能够在他们手上捧出一位娘娘，那日后就有了依仗。
沈云生朦朦胧胧地望过去，似乎确实是个美人，身材纤细惹人怜爱，她穿着有些单薄，也不知是怎么顶着屋外化雪的天气过来的。
或许就是这份美貌给了他们勇气，能够冒着杀头或是丢饭碗的可能铤而走险。明明前段时间韩九江就曾下了很大的力度整治皇宫规矩风气，或许是此地隔得有些远了，还不知道韩九江的雷霆手段……
只是女子话音刚落，便听见衣料摩擦声，这让沈云生有了些不太好的想法。
不……不会吧，韩九江不会真这么没有节操吧。
很快，“砰”的一声让沈云生总算放心。
“来人，将此即刻刺客扔进天牢，我倒是要看看她背后究竟是何人，竟趁休沐时节行刺于朕！”
——那是重物落地的声响，想必是韩九江直接将人制服。
但听完他说的话，沈云生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家伙，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也可以是”了。
韩九江处置完人，便走了回来，抱住右膝盘坐在池边。靠近宫外温度不比泉水中，湿漉漉的浴袍笼在身上几乎不见一丝热气。
他仿佛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反倒若无其事地对沈云生伸出一只手：“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刺客？”
沈云生有些不舍此处的温暖，更何况“刺客”的出现虽中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但就沈云生看来，韩九江的事情可还没完，看向韩九江的目光中透着他自己都未曾知晓的不满情绪。
韩九江莫名感觉心中沉疴微散，情绪平和许多：“也不怕泡久了头晕，你跟我出来，我就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沈云生微微蹙眉最终同意。
韩九江过了自己心中那关，便开始有些忘乎所以。
沈云生此处出行带了行李，但到手的衣物却并非他常穿的那件。到手的服饰面料柔软华贵，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并非追求奢侈享受之人，外人看来是仙气缥缈神机妙算，实则吃穿住行从不讲究，凑合就成。
“还不快换上，这么冷的天气，傻站在这儿做什么。”韩九江已经换好衣物过来，少年帝王眉目英俊，寒冬腊月里穿着得有些单薄，却衬得人格外干练挺拔。
可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关心之语：“我让人准备的，难不成不喜欢？下次我换个人……”
沈云生心情逐渐复杂，他连忙道：“没什么，多谢陛下。”
说着便看向了韩九江，微微咳嗽后说道：“我这就换上。”
韩九江依旧站在原地，神色似在催促。
沈云生：“……”
算了，认命了，他一个大男人的，被人看了又不会掉块肉。
韩九江早就知晓沈云生长得十分好看，即使在军中这样全是男子的地方，也曾听他人说起过军师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言论，但当他换上了自己命人精心准备的华服时，依旧觉得简单的芝兰玉树清新俊逸等词难以形容。
沈云生不喜艳俗之色，平日偏好青墨白等素色，生的一幅俊秀面容，却不似时下男子爱慕脂粉打扮。但即使如此，依旧有着出尘之姿，因神机妙算的名声还显出几分仙气儿来。如今换上一身带白色打底金线织就暗纹的长袍，华贵难言却又不显轻狂，看上去更像是哪家神仙公子落入凡间。
察觉到韩九江注视自己的神色有些久了，沈云生侧过头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陛下为何如此看我？”
韩九江笑了笑：“没有，挺好看的，十分适合你。”
“其实这次邀你过来，还有一事相求。”韩九江一路边走边说，语气平和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没直接说出自己到底要什么，而是问道“这段时间我时常来浮云宫找你，是不是对你有所打扰？”
沈云生心道，您倒是也知道啊，不过要真说起来，白日里他时常在外，就算是每日都要和韩九江面对面，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当即摇了摇头：“陛下多虑了。”
韩九江接着道：“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我接下来可能要一直打扰下去。”
沈云生：“……？”
他的表情有些微微的诧异，似乎是在惊讶于你都这么问了，一般不都是已经知道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吗？
“这件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韩九江顺口说出了现编的谎话：“前段日子我一直心生不宁时常头疼胸闷，甚至伴随晕厥之感，可让太医院的查看过几次，都表示无能为力，除去病症倒是一切正常。或许是什么闻所未闻的蛊虫毒术，即使是刘太医也查不出什么来。”
听到这儿，沈云生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就算不是出于朋友层面而担忧，新君登基出现这样的事情势必会引起动荡，更何况……若是无法医治，沈云生甚至难以去想最差的情况。
“但只要是在你身边，似乎就从未发病，所以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可能……还需要你多多帮忙。”
沈云生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件事怎么听起来有古怪，可韩九江身上的那些印记做不得假，他也没有必要为了诓骗自己故意自伤。
这么一想，韩九江这段时间的行为反倒都有了解释，无论是莫名其妙的赏赐，还是慢慢修缮的友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沈云生看了眼袖口的金色纹路，确实很符合他的心意，但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何不早些便告知于我，何苦这段时日费心劳力，总不能是担心我不肯答应？”
听他语气虽然是答应了下来，韩九江却察觉到事情似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他微微敛眉却是在暗中偷看沈云生的表情：“这件事我也是昨日方才知晓，如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刘太医。”
沈云生一愣：“这……有什么信不信的。”
“我并非是有所抱怨，只是……”他斟酌道，“只是担心陛下又如前段时间那样讳疾忌医罢了。”
昨日刘太医确实有事耽搁，并且之后再去见他时，脸上的苦涩似乎远胜之前，沈云生还曾问过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得到什么结果。现在想来……大约就是因为韩九江的事情了。
被拖下去的女子就在隔壁的宫殿关押着，此刻衣衫单薄头发凌乱被黑甲肃穆的卫兵压制着。
整个天禄山都比山下要暖和不少，但毕竟是寒冬腊月，女子只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姣好的面容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她确实生得极有姿色，难怪那些人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赌一把，长睫挂泪贝唇紧咬，怎么看都十分惹人怜爱，若是沈云生未曾知晓她打算做些什么，怕是也要为她打抱不平一番。
但卫兵们皆泰然自若，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被整顿了一番——若是按照上次韩思之与郭如震打架那种风范，这姑娘估计不会是现在这副凄惨模样。
“这位少爷，我是好人家的姑娘，今日是被贼人故意引到了这儿，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她见沈云生穿着贵气，便以为他是这群人的主家，看也不看旁边一身黑衣的韩九江，上来就是对着沈云生一顿哭诉。
沈云生瞥见她的双手即将靠近自己，往后退了退，女子很快又被卫兵们制服，动作之大，看上去甚至有些粗俗。
她说的话，韩九江是半点也不相信，且不说这人是怎么穿过层层守卫摸到了他们所在的宫殿，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眼见温泉里有男子却还里闯，可算不得什么良家女子。
——若不是见沈云生神色微变，韩九江甚至不会考虑这么多，他只知道这人来得及时，说不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负责搭理温清宫的是李家的旁支，但指使女子前来的，或许是本家，只要能从女子口中拿到一份令他满意的口供，事情自然会往合适的方向发展。
韩久见光道：“问出什么没？”
沈云生一愣，他见女子并无外伤，竟是已经……受过刑讯吗。
一黑甲卫兵出列回禀：“属下无能，未能问出幕后主使，还请陛下恕罪。”
韩九江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沈云生稍有犹豫，还是插嘴道：“我能简单问她几句话吗？”
卫兵看了他一眼，知晓他的身份，却依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直到韩九江吩咐道：“你们听他吩咐，无论什么时候，见他如见我。”
沈云生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波澜，心道这话的分量可有些太重了。
但看韩九江的脸色，却像只是说了句“晚上吃什么听他的”一样。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沈云生回过神，对女子说道：“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听他们安排来这儿，难不成没人告诉你，一个不小心就是杀头的大罪？”
卫兵原以为沈军师会有什么奇招，毕竟传闻之中，都说得那般神乎其神，或许他往这儿一站能就什么都水落石出了，谁知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免有些失望。
女子一言不发，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她不知道下一次刑讯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在意识到自己认错人后，几乎视沈云生如无物。
“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娘，为何今日才突发奇想以色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