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辞职失败的第三天
韩九江都要被这两人给气笑了。
堂堂朝中重臣,一个官居正二品,一个是守卫宫城安全的近臣,结果就在宫门前直接动手打起来了。这还不算,上司打架,下属围观,在一旁高声指点,是生怕没人知道这是哪两个丢脸的货色?
他冷笑一声:“你们俩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如震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韩思之被他暗算摔了个大马趴,心里正恼火,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韩思之冲着韩九江拱手行礼:“回禀陛下,今日臣照常巡逻,突然听见宫门前一阵喧闹,赶过来才发现是郭将军无诏擅闯,与守门的卫兵纠缠。”
韩九江点了点头,韩思之暗中窥见,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去。
然后就听见韩九江继续问道:“他无诏擅闯,那你呢?”
“要是堂堂禁军首领都不知道有人无诏擅闯该当何罪,那你不如早些辞官,让知道的人来当这个职。”韩九江道,“你就是这么守卫宫城?直接上场和人打起来,若是此刻有人趁虚而入混进皇宫,你当如何?!”
韩思之慢慢低下了头,不由得有些汗颜,这件事确实是他处理不当,只觉得因为对方是郭如震,所以不好让属下用强硬手段将人拦下,又因为这些年久闻对方大名,有些不服气,才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但说到底,也确实是他玩忽职守,误了正事。
韩思之当即下跪请罪,坦言甘愿受罚。
韩九江只是恨他不知轻重,并非真正想把韩思之怎么样,要说起来,能把人放在禁军首领这个职位上,足以见韩九江对他的信任与器重。只是这件事影响实在太过恶劣,若不重罚,如何能够以儆效尤。
最终罚了他三十军棍,还让刚才叫嚣地最厉害的几人去执行,临末了,韩九江还加了句:“要是让我知道有人故意放水,那就不是三十军棍这么简单了,你们可还明白?”
被指出的几人刚才喊得有多欢,现在脸色就有多惨,对比一旁神色淡然的韩思之,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谁要挨军棍。
若非情况不对,沈云生都差点扬起嘴角,韩九江这一手实在太缺德了。
处置了韩思之,剩下的便是郭如震了。沈云生心中也清楚,韩九江刚才看似只是对韩思之不满,但是句里句外,都在强调郭如震的不对。
擅闯宫闱,说大也大:带着士兵往皇帝住的地方跑,这是要谋权篡位想造反不成?但说小也小,若是韩九江看在他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只当郭如震是不懂规矩失了分寸,完全可以轻轻放下。
但沈云生……宁愿韩九江如常处置,多少得给郭如震一个教训。
面对这位被几方构陷、被身边人出卖,最终为自己所杀的旧臣,韩九江心中也有着几分别扭,但他还是决定摊开了说:“夺皇宫的事情,我带着你已经干过一回,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一辈子都不用干第二回。”
郭如震再粗枝大叶,也知道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当即下跪:“属下不敢!”
韩九江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敢,那你先说说,你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一言不合就往宫里头冲。”
沈云生心中微叹,若是郭如震当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来这趟,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但没想到的是,郭如震大大咧咧地说道:“前几天有一群人莫名其妙给我送了不少好酒,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所以特地过来找你们喝酒,走到门前,这群龟孙拦着我不让进,一时火气上头就打起来了。”
沈云生心中一沉,察觉到郭如震在说谎,他还不了解郭如震,此人最是嗜酒,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想从他手里拿酒,无异于虎口夺食,估计就算是韩九江也无法成为那个特例。
只是韩九江并不爱酒,自然不会夺人所爱,或许他并不知道郭如震的情况。
沈云生心中尤为复杂,他与郭如震多年相交,却也不太明白他今天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是吗,我听说你最是好酒,怎么也肯拿出来与人同饮?”
沈云生听见韩九江缓缓说道,心下顿时明白……韩九江已经有所察觉。
郭如震却继续说道:“那是以前,我们当年行军打仗一路上多苦啊,最难的时候,别说酒了,饭都吃不饱,可不得小心看着,生怕别人抢了。”
“现在不一样了,东西都还是别人不要钱送上来的,不愁吃穿了啊,再不和弟兄们分着点,就不像话了不是。”
韩九江注意着沈云生始终保持沉默,心中也有些摸不着底,只担心处置了郭如震回头又把人惹毛了。
“荒唐,”听郭如震说完,韩九江评价道:“几坛酒的事情,就让你坏了规矩,什么时候不能喝酒,非要急在一时?”
他语气之宽厚,让郭如震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不符合原定计划啊,接下来他该如何是好?
沈云生缓缓走上前,转身面向韩九江:“陛下,微臣以为,郭将军此举属实不妥,自当严惩以儆效尤。”
韩九江心中诧异,看着郭如震恨不得点头附和的神情,不由得觉得此事蹊跷,对着郭如震问道:“你们不是最要好不过的朋友吗?”
他的话里重音落在了“最要好”三字上,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沈云生不卑不亢,徐徐道来:“家国大事,法理在前亲疏在后,若是陛下看在彼此交情的份上轻轻放下,如何能树立威信?若是今后有人效仿,又当如何处置?”
“更何况,正是因为多年相交,才不愿看他误入歧途。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要是就此放任,有朝一日反而会酿出更大的祸患。”
郭如震扭过头去看沈云生,连连点头。身形如此壮硕的一介莽夫,却缩着身子躲在文臣身后,也不觉得憋屈。
“那依你说,应该如何处置,”韩九江说完,才意识到有韩思之的事情在前,这样就显得有些不妥,又改口道:“算了,也免得你难做,郭如震目无法纪行事失矩,暂停大将军之职,闭门思过一月,扣半年俸禄。如有再犯,除去辅国大将军之职,你可心服口服?”
郭如震迅速行礼谢恩,态度之积极,倒像是求之不得。
韩九江挑了挑眉,心道怕不是这里头怕是有什么他和沈云生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回头还得好好查查才是。
但当下最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解决,这群人也该各回各家,可别再来打扰他。
然而,依旧是郭如震,他挠了挠头,耿直问道:“还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京城遇见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就想着让他给云升瞧瞧,但你说巧不巧,这人居然认识云升,说是从小住在一起的旧人,所以想问问云升这段时间有没有空,要不,和我一起去看看?”
韩九江听他“云升”来“云升”去叫得亲近,本就心烦意乱,这时候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旧人,更是觉得郭如震今天就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旧人?他与沈云生几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是有什么旧人他能不知道?
沈云生察觉到身旁似乎有些低气压,哪怕依旧不明白韩九江为何心情阴晴不定,但仅凭“旧人”二字,他便已经有些心动,试探着看了看韩九江的神色,才犹豫着答道:“我近来倒是没什么事情……吧?”
韩九江只好收敛神色,考虑到万一真是个杏林圣手,让沈云生去看看也无妨,只好故作大方地说道:“那也行,不过既然是云升的旧人,我倒也想去见一见。”
郭如震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要是皇帝也一起跟着,这得多麻烦?
沈云生面色也有些犹豫,韩九江顾忌他的想法,只好悻悻放弃,却又特地嘱咐,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自己有要事与之相商。
也不管余下二人表情如何诧异,反正他是皇帝,他最大,坚决不给对方拒绝自己的机会。
沈云生看着韩九江独自回去,渐渐站直了身子,再不是一副随时准备行礼的谨慎模样:“自从那日之后,咱们这位陛下,我是越发看不透了。”
郭如震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耿直地推了推沈云生,与他边走边说:“我就不一样了,我从来就没看透过他,做皇帝的不都这样。”
沈云生笑了笑:“也是,是我想得太多,反而容易惹人猜忌。”
郭如震正为自己有一天还能开导沈云生而高兴,就听见他说道:“说说吧,究竟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擅闯宫闱,这人是有几个胆子,敢让你这么做?还是说反正他就是个出主意的,就算出了事,也和他没关系?”
郭如震:“……”
他表情不解:“你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不是挺顺利的吗?”
沈云生恨不得扶额:“你对自己的演技就一点数都没有吗,若非韩九江自己也想顺水推舟压压你的风头,你觉得他看不出来?会有这么顺利?”
郭如震仿佛被噎住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演得不像也没关系,反而是件好事。”
沈云生点了点头:“那这人倒还有几分诚意,他是故意让人看出你背后有人在出谋划策,也算是在保护你。”
郭如震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管他呢,说起来我说的那位医术高明的‘旧人’就是他,他好像对你非常了解,要不就趁现在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