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南冥司很安静，特别是夜晚的时候。
听不到汽车的鸣笛声，听不到喧天的广场舞音乐，连蛙声虫鸣都鲜少。
这里非常适合眠浅的人居住，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
夜风习习，不似白天那般闷热。姚菁雨躺在庭院的躺椅上，仰面望着夜空，不止一次地感叹，这儿的星星好亮啊。
一般只有人烟稀少的山村才能看到这么亮的星子，现在的城市和农村，光污染太严重了。
这么美的夜空，姚菁雨只在小时候见过，还是特别小，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
那时，王婶的腿还没摔坏，进进出出很是麻利，五分钟能跑十趟厨房，不厌其烦地给她端来水果和点心。
也不知王婶现在怎么样了，收到自己的死讯了吗？
她很难过吧。
整个姚家也只有她会为自己难过了。
思绪飘远了，姚菁雨把它硬生生拽了回来。
说实话，她一直没弄懂南冥司在什么地方。
既然和人间重叠，就要有个具体的位置吧。
这儿与姚菁雨印象中的阴间不同。有日月，有光辉，阴差鬼神说话做事更像人，而非鬼。
而且，她们都很善良。
这里的三千只小鬼也是善良的。
秦鸾说南冥司在一片无人的海域上。
姚菁雨开始还不大信，她跟着秦鸾一路走来，走的一直是路，压根没看到海呀。
难道上冥界在建设的时候，用鬼魂可以触碰的特殊材质，在阳间建造了许多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理解很多了。
因为阳间的东西，鬼魂碰不到，反之亦然，阴间的东西，世人也无法发觉与触碰。
所以南冥司凌空建在海域上也不足为奇。
那具体在哪片海域呢
“小鬼，你的饭点到了，过来嚼点东西。”白麓捧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过来，打断了姚菁雨的思路。
她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招呼姚菁雨过来吃，“不过要亏待你了，我们南冥司没什么好吃的，我们都不常吃东西。”
“这两朵粉花玫瑰还是阿烛倾情贡献的，是她养大的小零食，你可以尝尝，和你们人间的玫瑰不同。”
姚菁雨盘腿坐了起来，继而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盯着托盘里两朵粉嫩的玫瑰花，愣了愣。
她记得就算是食用玫瑰，也一般是晒干之后再利用，比如烘干做成玫瑰花茶，或者是加工做成玫瑰花酱，很少直接摘下来拌沙拉吃吧。
白麓这意思，是想让自己拎起花杆，像撸串一样，直接啃花瓣啊！
白麓就是这个意思，还用眼神鼓励姚菁雨大胆尝试。
阿烛也藏身在不远处的墙壁里，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姚菁雨伸手拎起一朵玫瑰花，凑近鼻尖，一阵香甜馥郁的玫瑰花香直往她鼻子里钻。
姚菁雨眼睛亮了亮，这甜蜜诱人的花香当真勾起了自己的食欲。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她现在是鬼了，也不怕拉肚子。
鬼魂吃下去，喝下去的东西，都会变成气排出体外，胡吃海塞也没关系。
所以尝尝也无妨。
姚菁雨用拇指和食指摘下一片粉嫩的花瓣，送进嘴里嚼了嚼，一股带着玫瑰香气的甘甜蔓延开来。
和南冥司的茶水一样，意外的好吃。
姚菁雨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将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往嘴里送，边吃边惊叹：“这个好好吃啊。”
“可能只有你们这些小姑娘才会喜欢这个味道，我可吃不惯，南冥司里也只有阿烛喜欢。”白麓眉眼弯了弯。
姚菁雨拎着不见花瓣的空杆，冲墙壁里的阿烛挥了挥，笑盈盈道：“谢谢阿烛，真的很好吃。”
阿烛害羞得背过身去。
“怎么越吃越甜？不会是用蜜水浇灌出来的吧？还是采下来之后用糖水泡过了？”
姚菁雨越吃越上头，觉得十分讶异，她小时候偷偷采过继母种的玫瑰花，试吃过，那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拨了拨手中这朵玫瑰的花心，没看到任何异常。
“我都说了，这和你们人间的玫瑰不同。”白麓笑道。
姚菁雨一刻不停地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回顾着嘴里的滋味，“阴间的玫瑰都这么好吃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阴间的玫瑰热，是下冥界的阴差带起来的。他们喜欢拿玫瑰沾着香灰吃。”
“但阿烛种的品种，好像和他们的不同。”
“这事你应该去问秦司长，那些玫瑰种子就是她带回来给阿烛的。”
“好，我现在就去问。”
姚菁雨生前是个有疑问就要立马找到解答的人，死后也是藏不住问题的鬼，一有疑惑，就会立马寻找答案。
她进入秦鸾的书房，见秦鸾正在看书，就挨着门边等了一会儿，想着等秦鸾翻页了再打扰。
可这页纸上不知写了什么，竟这么好看，她等了许久，秦鸾还迟迟不翻页。
姚菁雨呆不住了，脚尖动了动，秦鸾在这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有事找我？”
姚菁雨往前迈了一大步，挪到秦鸾书桌旁，将手贴在桌沿，弯着腰，急声道：“秦鸾，你这还有玫瑰种子么？就是你给阿烛的那种。”
秦鸾视线黏在书上，头也不抬，不急不缓道：“你叫我什么？我怎么和你说的。”
姚菁雨心里别捏，伸手挠了挠脖子，小脸皱一团，“我们俩也算是老相识了，私底下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又没别人听见。”
先前在公司，姚菁雨也是人前叫秦总，私底下就叫秦鸾，这人也从来没有纠正过自己啊。
现在怎么反应这么大？
秦鸾态度冷漠，一口回绝：“不能通融。到了南冥司，就要守南冥司的规矩。”
姚菁雨急着问种子的事，耷拉着眉眼妥协：“好好好，秦司长，请问，您给阿烛的种子还有吗？我想要一些。”
她还用上了敬语。
生前在公司，她都很少和秦鸾说敬语，这次可是拿出了好上加好的态度。
秦鸾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眼底漫上不起眼的笑意，慢声道：“有，但是不能给你。”
这个转折，她拉得格外长。
“为什么啊？”姚菁雨急了，上身往下压，覆在秦鸾眼前。
秦鸾合上书，抬眸与她对视，“这种子，你这样的小鬼种不了。”
姚菁雨的气势瞬间挨了一截，小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又开始嚷着阴间没有鬼权。
种一片玫瑰，还挑小鬼的品种么？
“你要玫瑰花的种子做什么？”秦鸾平静地问。
“种来吃啊，我喜欢这个味道。我嘴馋了，总不能去阿烛地里啃她的花吧。”
秦鸾眼里有了波澜，拇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顿了顿，又道：“你想吃，不用去阿烛那里摘，我后院有一大片。”
“一大片？”小鬼眼睛亮了亮，像把星空装进了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嗯。”秦鸾的眼睛也涌进了微光，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点了点头，又补充说明道：“那玫瑰是用鬼力浇灌出来的，有鬼力残留，你一天不能吃太多。”
“你今天吃过了吧？还想吃的话，明天日落之前来找我。”
“好！”
有就行，还是秦鸾亲手种的，姚菁雨嘴角要咧到天边去了。
“熄灯的时间要到了，回房睡觉。”
秦鸾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书房里的烛光灭了，走道里的烛光跃了起来。
姚菁雨转身就往秦鸾的房间走去，走在秦鸾前头，脚步着急。
她怕秦鸾反悔，待会儿改变主意，不让自己进她的房间，睡她的床了。
她要先去把自己的位置给占了。
鬼神的物欲要比人类的低许多。
秦鸾的房间没什么东西，简简单单一张床，靠墙放着。
床上有软枕，却没有被子。
床的对面有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像古玩的东西。
姚菁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可现在再看，木架子上的古玩统统都不见了，主人把它们收起来了。
这个秦鸾当真是小气，她还寻思着晚上要观赏一下，再缠着秦鸾说会话，深度挖掘一下秦司长的日常生活与兴趣爱好，结果还没看就被秦鸾收起来了。
房间里没有的其他家具了，姚菁雨没地方待，只能去床上躺着，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思考鬼生。
过了一会儿，秦鸾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衣衫未解，束着的长发也没放下，就这样合衣躺下了。
姚菁雨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不像是要睡觉的模样，开口问道：“在阴间，鬼神都是这么睡觉的？”
秦鸾阖着眼睛反问：“不然呢？”
姚菁雨侧了侧身子，将脑袋枕在手臂上，直然道：“内衣都不用解的吗？”
秦鸾：“”
沉默了好一阵，秦鸾才重新开口：“不用。”
面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有问必答也变成了她的习惯。
姚菁雨目光炯炯，盯着秦鸾的侧脸，朝她挨了挨，谈论的话题十分跳脱。
上一秒还在那个话题里，下一秒又换了新的。
她说：“秦鸾，我能在你身上试试符纸吗？”
秦鸾想都没想，直接拒接：“不能。”
心丹水重要，符纸更重要，没有符纸怎么获取心丹水？
而且，每只小鬼发的符纸都是限量的，用完就没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浪费？
姚菁雨支起上身，急声道：“可不试一下的话，我怎么知道实体的力量有多大？”
“明天出去，因为无知而让自己受了伤，多亏啊。”
姚菁雨知道，魂魄不完整，□□也对应着不完整，再伤着重要部位，比如手。
那她以后的幸福该怎么办啊。
秦鸾沉默了片刻，觉得姚菁雨说的有道理，小鬼确实是冲动型的性格。
预见他人死亡，绝对会不管不顾冲上前阻止。
确实应该让她体验一下符纸所能带来的力量，让她知道分寸在哪里
秦鸾点点头，同意了。
姚菁雨眉梢飞舞，眼带笑意，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拽在手心里。
心想：这张符纸贴在哪里，才能获得最佳的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