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下手
两套首饰的数量一样，无非是最普通的发簪、耳饰和手镯的搭配，款式和雕工也都差不多，在市面上很常见。
肖郁宸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
“这两套就算了。之前那套金针，我要了，掌柜开个价吧！”
朱掌柜一脸疑惑的看向伙计，伙计立刻从柜子里取出肖郁宸看中的金针，向掌柜解释了一番。
朱掌柜瞪了伙计一眼，似乎在说，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转头面向肖郁宸时，语气冷淡了一些。
他伸出手指，比划道：“五百两。”
“二百两。”
肖郁宸没有废话，张口就砍下多一半的价格。
叶婉悠头一次见人这样砍价，尤其这人还是个王爷。
脸上已经惊讶到，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合适了。
朱掌柜气的牙痒痒，若非这几套金针放在库房十几年，一直没人过问，他肯定直接把人轰走了。
好不容易有人问起，正想清理个存货，谁承想，这人居然是个懂行的主。
价钱出的如此精准，朱掌柜不禁开始犹豫。
“咱们朱家金铺是正经经商，客官若是故意来捣乱的，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朱掌柜笑脸一变，摆出凶恶的模样，像是街边的混混。
“呵。”
肖郁宸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说道：“正经经商，说得好。你刚才拿来的两套首饰，里面掺了多少东西，不用我明说吧。朱掌柜要是不想客气，我可以坐下来慢慢说说。或者跑到店门口，同其他客人好好说说，顺道帮朱家金铺宣传一番。”
朱掌柜的双手死死的攥着拳，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妥协道：“客官说笑了，客官如此有眼光，在下受教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东西包起来。”
朱掌柜狠狠地踹了伙计一脚，而后高昂着头，抱着那两盒首饰走了。
朱掌柜离开后，伙计揉了揉疼痛的小腿，转头给肖郁宸比划了个大拇指。
低声说道：“客官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把朱掌柜气成这样。不过你们要小心点，朱掌柜是朱老爷的堂兄，心眼小的很。”
“那之前那两位呢？就是有两个长得很像。”
叶婉悠形容了一下二人的态度和长相，伙计一下子就猜到了。
“啊，他们是于家兄弟，是现任朱夫人的娘家亲戚。一贯眼高手低，看人下菜碟。铺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身份，谁都不敢惹他们，连朱掌柜都要让他们三分。”
伙计嘴里絮叨着，快速给针灸盒打了个包装。
叶婉悠见状，正准备从衣袖中取钱出来。
然而，肖郁宸先一步给了钱，还随手给了伙计十两银子赏银。
伙计双手捧着银锭子，有些不敢相信。
“客官，这钱是？”
肖郁宸按住叶婉悠拿钱的手，笑着说道：“给你的赏钱，你可要藏好了，莫要被人偷去。”
伙计猛地回过神，迅速把钱藏在怀里，还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恐怕被人盯上。
叶婉悠几次拿钱未果，不得不放弃这个动作，正要随着肖郁宸离开时，就见门口出现一群人。
叶婉悠抬眼看去，竟然是个熟人。
朱掌柜听到风声，立刻跑出来查看情况，见到领头人，朱掌柜面露不悦。
“不知朱护卫来此，有何贵干？”
朱掌柜面对朱家人，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朱护卫正是当日在破庙时，朱家二位小姐带着的护卫首领。
对于朱掌柜的态度，朱护卫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在人群中看了两眼，很快便找到了叶婉悠。
朱护卫对朱掌柜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却并未多言。
他径直朝叶婉悠走去，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恭敬的拱了拱手，说道：“二位公子有礼，我家老爷有请，烦劳二位随我去一趟。”
肖郁宸上前一步，将叶婉悠护在了身后。
朱护卫一共带了十人，现在这些人守在门外，把朱家金铺的正门，围了个严严实实。
肖郁宸负手而立，凛冽的目光扫过朱家人，面上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朱护卫，以及其他人，感到浑身一颤。
“朱家真是威风，请个人居然派这么多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要抓我们回去呢？你说，请人，是这般请的？”
朱护卫心知惹怒了肖郁宸，暗暗叹气。
他很理解肖郁宸和叶婉悠会有此反应，若换做是他，他也会动怒。
可惜职责所在，朱护卫咬咬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老爷派我们过来，是为了表示对公子的重视，我们是来保护公子的。”
“呵呵，保护我？就凭你们？”
肖郁宸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着扬了扬手。
一股强劲的威压朝着朱家人倾泄而去，朱家护卫顿时脸色，来不及抵抗，直接摔到了门外。
而其他的护卫，都齐齐倒在地上，武功弱些的，直接昏迷过去。
朱护卫躺在地上，面色极其难看，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一群废物。”
肖郁宸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之意，拉着叶婉悠就想离开。
朱护卫鼓足勇气，冲到肖郁宸身侧，对叶婉悠说道：“公子，我家小姐一直昏迷不醒。”
肖郁宸拽了拽叶婉悠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你家小姐醒不醒，同我二人毫无关系，朱家若是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肖郁宸眼中的杀意骤起，朱护卫脸色煞白，但他还是执拗的不肯让开。
他直视叶婉悠，“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对着叶婉悠猛地磕了三个头，趴在地上哀求道：“朱某求公子，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朱护卫的动作太突然，叶婉悠心惊之余，又觉得非常不合常理。
叶婉悠拍了拍肖郁宸的胳膊，示意他收敛气息。
再这样下去，恐怕朱护卫性命不保，到时候，他们更麻烦了。
安抚好肖郁宸的心情后，叶婉悠才对朱护卫说道：“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若是真有心求医，该是朱家老爷亲自来请。朱护卫请回吧。”
其实叶婉悠对朱悦的病情，以及朱护卫的态度，很是好奇。
但肖郁宸方才铁了心要离开，面对这么多人，叶婉悠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给朱护卫指一条明路，是叶婉悠给朱家最大的宽容了。
朱护卫听了叶婉悠的话，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直到其他护卫扶着他起身，他的眼神中，还是无尽的迷茫。
耳边传来朱掌柜骂骂咧咧的声音，每一句，都是在骂他如何无用。
朱掌柜骂的正欢，就看到朱护卫转头看向他。那双猩红的双眼，像是林中的猛兽一般。
朱掌柜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恐怕下一刻，就会被朱护卫撕个粉碎。
朱护卫见他闭上嘴，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顾不上其他护卫的伤势如何，独自离开了。
护卫紧追着朱护卫的身影，互相搀扶着跟了上去。
朱掌柜气不过，对着朱护卫的背影又骂了一会儿，紧接着骂了肖郁宸几句，才算解气。
围观的百姓，谁都不愿意惹祸上身，任凭朱掌柜骂的口干舌燥，周围都没有人迎合他。
朱掌柜觉得无趣至极，堪堪闭上嘴，回了铺子里。
热闹没的看了，百姓默默的散了。
回到铺子的朱掌柜，对着铺子里的人好一番呼来喝去。尤其是招待肖郁宸的伙计，被朱掌柜骂的最惨。
小伙计低头不语，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
他心里对朱掌柜万分不屑，朱掌柜就是个窝里横，他早就看出来了。
平日只会拿铺子里的伙计撒气，但凡遇上有靠山的，就像于家兄弟那样的，他根本不敢多说一句。
方才肖郁宸威慑朱护卫的时候，朱掌柜躲得比谁都快。现在不过是找个借口，用他们撒气而已。
“没用的东西。”
朱掌柜的这句结束语说完，伙计就知道他骂够了。
只见朱掌柜愤愤的挥了挥衣袖，向身边人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金铺。
方才朱护卫的态度，让他十分气愤，他准备去朱府问候一下。
顺便同朱老爷讲一讲，肖郁宸是多么的嚣张，以及朱护卫是如何的无用。
于家兄弟从始至终都在旁观，看到肖郁宸凛冽的气势后，他们深感后怕。
可是直到肖郁宸离开，都没有找他们麻烦，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这让于家兄弟都松了口气。
他们庆幸自己没有招惹到肖郁宸，否则，凭他们这副瘦弱的身板，肯定顶不住肖郁宸的一击。
可惜的是，他们对自己犯的错误一无所知，更不了解肖郁宸有多记仇。
当日收工后，于家兄弟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黑衣人拖到小巷暴揍一顿。
黑衣人没有下死手，堪堪给他们留了一口气在。
于家人花了大价钱，请了不少大夫，才保住了二人的命。
府衙的人查了两日，都没有查到黑衣人的线索。
朱夫人多次用朱府的地位，给府衙施压，可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知府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知府不知道的是，于家兄弟根本没说实话，黑衣人临走前说的话，让他们感到万分恐惧。
害怕被黑衣人报复，他们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一开始他们想按照黑衣人的吩咐做，可于家老大心里惦记着西铁匠铺的女儿，在没弄到手之前，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二人一合计，决定静观其变。万一黑衣人离开了，他们就不用走了。
等养好伤后，他们就回了金铺继续做工。
于家老大还从金铺偷了一件首饰，准备收工后，拿去诱惑铁匠的女儿。
结果当日收工后，他们又被揍了一顿。
同样的小巷，同样的黑衣人。
只是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二人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终身残疾。
这下他们彻底信了黑衣人的话，不敢再动歪心思。不等伤好，就让家人带他们离开了珠城，躲回了乡下。
自此，没有再离开过村子半步。
肖郁宸和叶婉悠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过了一个时辰。
叶婉悠检查了一下药罐的情况，让暗卫灭了风寒药的炉火，自己则端着药罐，回了药室。
暗卫以为自己又闲下来了，谁知肖郁宸把他喊到一边，吩咐了几句话，暗卫便一溜烟的没了身影。
等叶婉悠做好风寒药后，另一个药膏也熬好了。
叶婉悠再一次回了药室，暗卫则回到自己守卫的位置。
叶婉悠把剩下的药材粉末加到药膏里，混合出新的药膏，正式命名为修复霜。
趁着自己腿伤没好，叶婉悠立刻换上了新的修复霜，准备先用自己试一下新药的药效。
叶婉悠做完，刚离开的暗卫就回来了。
叶婉悠把刚好的伤寒药还给暗卫，暗卫拿着新鲜出炉的风寒药，内心百感交集。
他只付出了两粒风寒药，却换回了一整瓶药，和王妃一起出门，当真是好事不断。
暗卫感动的快要落泪了，逗得叶婉悠连连摆手，再三表示不必如此。
最后肖郁宸看不下去，冷哼一声，才打断暗卫正在涌动的情绪。
暗卫收拾好心情，禀告道：“回王爷、王妃，朱家二小姐的确一直昏迷未醒。朱夫人和大夫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朱老爷在书房，同几个管事商量着生意上的事情，其中一人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属下在朱府的柴房内，发现了朱家大小姐。柴房外有人守着，她衣衫破烂，带着些许伤痕，看样子是受了罚，被关起来了。
属下回来的时候，朱护卫正好回了朱府。他直接去了二小姐的院子，并未去书房见朱老爷。朱护卫回来后不久，金铺的朱掌柜也到了朱府。”
暗卫停留的时间不长，仅凭这些消息，叶婉悠猜到整件事的原委。
肖郁宸挥手让暗卫退下，暗卫走的飞快，他要赶快去找其他三人，向他们炫耀一下，自己这瓶还热乎的风寒药。
“朱家真是热闹，王爷让他特意去朱家打探情况的？”
肖郁宸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难道不是王妃对那个护卫感兴趣？本王只是提前，帮王妃打听一下情况而已。”
叶婉悠瞪了肖郁宸一眼，纠正道：“我不是对他感兴趣，是对他态度的转变感兴趣。”
“是是是！”
肖郁宸敷衍的应道：“那王妃看出什么了？”
叶婉悠眉头轻皱，叹了口气，说道：“在破庙的时候，就能看出朱家两位小姐不和。朱护卫明显和朱莉关系更好。依我推测，朱护卫说救救他家小姐，应该指的是朱莉。咱们出门的时候，我听百姓念叨过，现在的朱夫人是续弦，十分不喜原配的女儿。她应该是以朱莉为要挟，让朱护卫来请我过去。”
肖郁宸紧接着说道：“可惜，我估计朱府暂时没人会来打扰你。”
叶婉悠疑惑的看向他。
肖郁宸解释道：“我派人去买朱家客栈，现在他们应该忙着这件事呢。”
“王爷是觉得，朱从会为了生意的事情，不管自己女儿的病情？”
肖郁宸点点头，认同了叶婉悠的说法。
接下来的半日，肖郁宸伤了朱家护卫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珠城。
傍晚，店小二为二人端晚膳过来时，眼神中多了些探究，言语上更多了几分谨慎和恭敬。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朱家仍然没人过来。
叶婉悠打着哈欠，回房检查自己的腿伤。
新的修复霜，药效果然比之前的好。左右腿一对比，就看出了不同。
叶婉悠赶紧换上新药，盼着自己的伤能早些好。
后半夜，叶婉悠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刺客不是第一次出现，但这次来的这一批，明显弱太多了。
叶婉悠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叶婉悠打了个哈欠，裹好被子，翻了个身，继续进入睡眠状态。
院子角落的柴房里，几个黑衣人被捆成麻花堵住嘴，扔在柴火堆上。
坚硬的柴火，硌的他们浑身疼。
不等暗卫审问，为首的黑衣人就全部交代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的就是街边的小混混，是朱府，朱府的管家让我们来的。他让我们把小公子绑回去给朱小姐治病。绝对没有伤他性命的想法。
大侠，看在小的无知的份儿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八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靠在一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在寂静的夜晚，配合着他们委屈的哭声，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都给老子闭嘴！”
暗卫烦躁的怒吼一声，几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把你们这些年做过的坏事，逐一说个清楚，要事无巨细的说个明白。”
另一个暗卫拿出准备好的纸笔，准备记录。
小混混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暗卫等的不耐烦，随手抓起一人，扔在一边，抡起拳头一顿揍。
小混混被揍得满脸乌青，眼冒金星，疼的满地打滚。
“我数三个数，不说就继续打。”
暗卫在一旁好心的提醒着，不等他开始数数，小混混就争抢着开始诉说自己的“罪行”。
“都给老子闭嘴，你们一起说，我听谁的。就你，你来说。”
暗卫暴躁的脾气再次显露，被指到的小混混不敢耽搁，倒豆子一般开始诉说。
小混混记性不错，好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连偷了谁家的鸡，踹了谁家的狗，都如实供述出来。
暗卫写字写的手疼，一个小混混说完，他就写了十几页。
几个暗卫对视一眼，同情的看了看负责记录的伙伴。
他们原以为捉了几只小虾米，谁知小虾米做了不少事，加起来都快赶超大鱼了。
用了半个时辰，暗卫才审问所有小混混。
他们挨个在纸上签字画押，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了，谁知下一刻，就被人打晕了。
当他们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大牢之中。
衙役见他们醒了，“好心”的提醒道：“大人已经知道你们的罪行了，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就能判了。”
衙役说完，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心中对这位行侠仗义之人，满心钦佩。
这些小混混常年混迹珠城，像一只只臭老鼠一般。
衙役盯了他们许久，可惜每一次抓捕，都以失败告终。
就算真的抓到了，没有证据，知府根本没法给他们定罪。
这次他们不仅被一网打尽，还随身携带了画押过的证词。
衙役一想到接下来可以放松一段时间，心里就高兴的不得了。
小混混知道自己栽了，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他们顾不上喊冤，七倒八歪的摊在地上养伤。
朱夫人等了半宿，此时早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可是想见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她以为小混混拿钱不办事，不由得心生不满。
朱夫人愤懑的喊来管家，让他去把人找出来，就算他们不办事，也必须把钱还回来。
管家一口应下，他偷偷溜出朱府，趁着夜色，找到了和小混混约定好的地方。
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然而，等待管家的并不是小混混，而是官府派来的衙役。
衙役显然没想到会遇到朱府的管家，双方都愣了一会儿，谁都没先开口询问对方来意。
衙役经常在这片地区巡逻，在这里遇到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管家此时并没有多想，思索了一瞬，谎称自己白日在这附近丢了重要的东西，方才想睡觉时找不到了，才会回到这里寻找一番。
管家的话太过敷衍，衙役自然是不信的。
就算东西再重要，这乌漆嘛黑的地方，任他眼睛再好用，恐怕都没法找得到。
碍于朱家的势利，衙役不敢直接把话挑明。
他们偷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管家几眼，敷衍的问了几句失物的情况，就让管家走了。
管家没找到小混混，反而遇到了衙役，让他内心不安。
他不敢再多留，小跑着回了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