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急救
声音传入叶婉悠的耳中,她立刻拨开人群,朝里面走去。
肖郁宸紧跟在她身边,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
叶婉悠这边的动静,没能引起张大夫和孩子的注意,直到叶婉悠来到他们身边,二人才回过神。
叶婉悠蹲下身,手放在孩子头上,轻声说道:“小知硕,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弄成这副模样了。”
眼前的孩子,正是他们下午遇到的庒知硕。
叶婉悠听到了他的声音,才会急急的冲过来。
庒知硕见到叶婉悠,就像见到亲人一般,堆积在眼中的泪水,一瞬间流了出来。
他顾不上擦眼泪,对着叶婉悠哀求道:“叶哥哥,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爹吧!”
庒知硕很少亲近别人,可他对叶婉悠,却有着盲目的信任。
叶婉悠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像肖郁宸平时揉她那般,以示安慰。
随后,她便站起身,来到张大夫身边,行了个简礼,说道:“见过老先生,这位伤者是在下的朋友,在下略懂医术,不知老先生可否”
张大夫明白叶婉悠的意思,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但叶婉悠谦卑的姿态,让他无法生出半分怨气。
张大夫拿起药箱退到一旁,却并未离开,他想看看,叶婉悠到底能不能救人。
叶婉悠道了声谢,重新蹲下身,查看庄明言的伤势。
正如张大夫所诊治的那样,庄明言现在还没死,不过,他也只是凭着一股执拗劲,在硬撑着一口气罢了。
叶婉悠快速取出携带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庄明言喂了下去。
药丸即刻生效,庄明言的气息,瞬间稳定下来。
然而,叶婉悠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她对着张大夫询问道:“老先生医者仁心,不知可否借您的医馆一用?”
医馆最忌讳病人死在自己的地方,闻言,张大夫隐隐有些动怒。
他正要拒绝,却对上不远处,肖郁宸那凛冽又带着威胁的目光。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又咽了回去,愣愣的点了点头。
叶婉悠见他同意了,放心了不少。
现在庄明言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接下来的诊治,必须要在医馆进行。
张大夫不是磨叽之人,他既然答应了叶婉悠,就会尽力帮她。
他让人跑回医馆报信,不多时,医馆的学徒就赶了过来。
庄明言被他们稳稳的放在担架上,抬回了不远处的医馆。
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看了,纷纷散开,只是口中还在议论着,不知庄明言能否被救回来。
庒知硕跟在肖郁宸身边,离开前,他再次看了眼旁边的民宅。
小手用力的攥成拳,眼中恨意像一把把利刃,朝着民宅射去。
肖郁宸的眼神一直在叶婉悠身上,同时留意着庒知硕的动作。
看到这些,肖郁宸便明白,殴打庄明言的人,必然在那座宅地中。
几人匆匆回到医馆,直奔后院的客房,学徒把庄明言抬到床上后,就离开了房间。
不久后,几人再次回来,还拿来了热水、烈酒、棉布、小刀等物件。
与此同时,不忘点燃烛台。
清冷的房间,在烛火的照耀下,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见他们行动严谨,叶婉悠由衷夸赞道:“老先生教徒弟很有一套。”
说着,叶婉悠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
但她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又对着张大夫和几个学徒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张大夫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朽还能偷学你的医术不行,你这小辈,真是一点不客气。”
张大夫本想留下,给叶婉悠打打下手。
可看着叶婉悠自信的样子,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待张大夫气呼呼的离开后,肖郁宸抬手把门关好,快步走到叶婉悠身边。
叶婉悠正在给庄明言检查身体,见状,肖郁宸并未开口,只是在一旁守着。
叶婉悠每检查一处,眉头就紧一分。
肖郁宸有些恍惚,他们相处不过几月,但叶婉悠治病救人的模样,好像经常会出现在眼前。
肖郁宸在心里叹了口气,出门前,他是想带着叶婉悠一路游山玩水,顺便去办个事,再修个火灵鞭。
谁能想到,每一个城池,都能发生些糟心事。
肖郁宸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定错了路线。
另一边,叶婉悠已经检查好,她快步来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下药方。
正要拿出去给张大夫,肖郁宸却接过药方,说道:“我去就好,你先去救人。”
叶婉悠点点头,走回床边,开始为庄明言施针。
门外,张大夫和学徒都未离开,眼见肖郁宸走出来,几个年轻学徒齐齐围了上去。
肖郁宸侧身躲远了些,抬手招呼张大夫,让他亲自过来取药方。
张大夫是惜命的,方才就觉察到肖郁宸是个不好惹的,这会儿得到召唤,自然不敢怠慢。
看到药方上的药材和用量,张大夫眼前一亮,他细细的看着,口中不断念叨着:“妙啊,妙啊,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几个学徒也想看一眼,迫于张大夫的威严,他们只得耐心等着。
他们是很有耐心,肖郁宸却不耐烦的说道:“你再妙下去,里面的人就没命了。”
学徒哪里见过这般无礼的人,正想和肖郁宸争辩几句,就被张大夫拦下了。
张大夫忙解释道:“公子莫怪,老朽见到药方太过激动了,老朽这就亲自去抓药。”
说完,张大夫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离开了。
学徒见状,紧跟着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庒知硕一人,肖郁宸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肖郁宸无视他眼中期待的目光,重新回了屋里。
屋内,庄明言的衣衫褪下,只留下一条底裤。
庄明言皮肤白皙,那些青紫色的伤痕,遍布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显得异常清晰。
雪白的天玉针,一根根扎在他的身上,叶婉悠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肖郁宸心里憋闷,他明白医者眼中无男女的道理,但他就是不喜欢叶婉悠盯着男子的身体看。
更何况庄明言瘦的皮包骨头,一点看头都没有,连肖灿都比他身材好。
肖郁宸想到肖灿,又想到了自己紧实精壮的完美身材。心里琢磨着,要不改天假装受伤,让叶婉悠诊治一番。
肖郁宸想着想着,思想逐渐偏离了正轨,猛地回过神来。
他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神再次回到叶婉悠身上,才发现她已经开始收针了。
叶婉悠清理好天玉针,并收回衣袖内,才招呼肖郁宸上前帮忙。
二人忙活好一通,才算治疗妥当。叶婉悠随手给庄明言盖好被子,才起身去净手。
肖郁宸先一步净完手,很自然的拿起帕子为叶婉悠擦干双手,随口说道:“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我去喊大夫过来。”
叶婉悠的确累了,却不是因为治病,而是因为担心庄明言的情况。
肖郁宸再次打开门,见院子里多了两人,似乎是张大夫的学徒。
他原本想让庒知硕去找人,毕竟他自己要守着叶婉悠。
现在有了学徒在,肖郁宸非常满意。
肖郁宸对那两人招招手,说道:“你去把你们师父叫过来,你去外面酒楼,给我买一些吃食回来。”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学徒。
学徒接过银票,另一人也凑过来瞥了一眼。
二人一看到上面的金额,顿时觉得烫手。
二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肖郁宸,总觉得这张五百两的银票,同眼前的人不太搭。
见他们像是看贼一般看着自己,肖郁宸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凛冽的气息释放出来,吓得两名学徒感到腿软。
两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师父惧怕面前这人。
他们退后几步,其中一人颤抖着说道:“学生失礼了,公子这银票金额太大,买宵夜用不了这么多钱。”
在平城这样的小城,很少能见到如此大额的银票。
肖郁宸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耐心解释道:“我们今日借用了医馆的地方,剩下的钱,就当住宿和药费。去跟你们师父说,药材一定要用最好的,他自然会安排了。”
学徒这样一算,五百两倒也不算特别多。
毕竟他们刚才收到的药方里,许多药材都是极为珍贵的。
肖郁宸见他们愣着没动,正要发火,忽的感觉身边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一转头,才发现叶婉悠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她拍了拍肖郁宸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动怒。
肖郁宸很听话,瞬间收敛了周身的气息。
学徒感到周身的压力减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匆匆拜过肖郁宸后,就一起离开了。
叶婉悠本来还想同他们说两句,谁知道人跑的那么快,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夜晚寒凉,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休息。”
肖郁宸此时才觉得后悔,方才应该让他们拿些炭火过来才对。
叶婉悠倒是没觉得冷,她深吸了几口气,笑着说道:“没那么冷,屋里血腥味太重,我正好出来透透气。我要是不出来,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欺负人呢。”
肖郁宸负手而立,对于叶婉悠的话,不反驳,但也不接受。
叶婉悠没再同他争论,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庒知硕,对他招了招手。
庒知硕虽然穿着棉衣,可他等了快两个时辰,双脚早已冻的麻木了。
这会儿刚要抬腿,才发现自己腿上无力,一个不留神,直接栽倒在地。
叶婉悠吓了一跳,三两步跑到了他身边扶起他,担忧的问道:“摔疼了没有?”
庒知硕用力摇摇头,满脸焦急的问道:“叶哥哥,我爹怎么样了?”
叶婉悠不敢说出实话,只能模棱两可的回道:“暂时稳定了,你可以进屋看看他。”
说着,就想抱起庒知硕。
肖郁宸却抢先一步拎起庒知硕,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肖郁宸把庒知硕放在床边上后,就退到了一边。
叶婉悠放心不下,还是给庒知硕检查了一番,感受到他冰冷的皮肤,忍不住怒斥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爱惜自己,这么冷的天气,就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等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你爹怎么活下去。”
庒知硕看了眼床上的庄明言,见他好好的躺在那里,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叶哥哥别生气,我没事了,我就是不想离我爹太远。”
庒知硕的声音很委屈,叶婉悠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屋里虽然没有烧炭,也比院子里暖和多了,庒知硕很快就缓过劲来。
他凑到庄明言身边,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庄明言的气息稳定了不少,全身多处骨折,骨头被接好,用夹板固定着。
身上缠绕的棉布,几乎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庒知硕颤颤巍巍的喊了几声“爹”,没能得到庄明言的回应,情绪再也绷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叶婉悠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听着庒知硕的哭声,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
肖郁宸轻轻揽过叶婉悠,把人搂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开解道:“让他发泄一下也好,男孩子就得受些苦,才能长得好。”
“哦?”
叶婉悠退出肖郁宸的怀抱,打量了一下肖郁宸,悄声问道:“那王爷长得这么好,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吧!”
肖郁宸怀里一空,感觉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可是一对上叶婉悠那含笑的双眸,心里空了的地方,立刻充实起来。
肖郁宸瞥了眼庒知硕,略带嫌弃的说道:“他经历的这点事算什么,我当年可是比他苦多了。”
“王爷说的有道理,那就让知硕继续哭吧。”
叶婉悠这样说着,就真的没再管庒知硕。
肖郁宸没想到自己的两句话这么管用,叶婉悠竟是真的不难过了。
他正纳闷的时候,张大夫赶了回来。
张大夫一进屋,对着肖郁宸和叶婉悠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而后,直奔床边,开始检查庄明言的伤势。
庒知硕今日哭了好几次,眼睛都肿了,他起身让到一边,紧盯着张大夫诊脉。
张大夫诊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他来到叶婉悠面前,对她躬身行礼行了一礼。
叶婉悠忙闪身躲开,嘴里抱怨道:“老先生何必如此,晚辈可受不起这一拜。”
张大夫激动的说道:“老朽才疏学浅,今日若非遇到公子,这人怕是已经不在了,公子受得起老朽这一拜。”
说着,张大夫就要重新行礼。
叶婉悠吓得躲到了肖郁宸身后,试图用他的冷脸吓退张大夫。
谁知她刚躲好,就被肖郁宸拽回了身前,硬生生的接下了张大夫的一拜。
叶婉悠气愤的瞪了肖郁宸一眼,肖郁宸对她笑了笑,低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你今日若是不接受,老先生定不会罢休,到时候还不烦死你。”
肖郁宸的声音不大,离他们最近的张大夫,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大笑着应和道:“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小公子就不必客气了。”
叶婉悠心里别扭,用力给了肖郁宸一拳,紧接着快步退开,似乎是怕肖郁宸报复她。
其实叶婉悠并没有用多大力,这一拳打在肖郁宸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肖郁宸苦笑着揉了揉肚子,心知自己惹毛了叶婉悠,受这一拳也是活该。
可叶婉悠一下子逃的那么远,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看着叶婉悠和张大夫坐在桌边聊得开心,肖郁宸抬步走了过去,紧挨着叶婉悠坐了下来。
叶婉悠有些心虚,不自觉的把凳子移开些。
肖郁宸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她,反正地方就这么大,叶婉悠再怎么逃,也逃不远。
张大夫沉浸在对病情的研究上,丝毫没在意对面两人的动作。
这会儿,庒知硕调整好了心情,他走到桌旁,“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叶婉悠几人磕了三个头。
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磕在地上,叶婉悠光是听着,都觉得脑袋疼。
她赶紧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看到庒知硕带血的脑门,再配上他红肿的双眼,样子着实可怜又可笑。
叶婉悠心头的火气压下去不少,她白了庒知硕一眼,认命般的取出伤药,给他处理伤口。
冰凉的药液碰到伤口的那一刻,庒知硕疼的直咧嘴。
叶婉悠见他知道疼,故意戳了戳他的伤口,疼的庒知硕眼泪流的更快了。
“不知该说你实在,还是说你傻。你再多磕几下,就真成傻子了。”
叶婉悠给他涂好药膏,叮嘱他不要乱动后,才终于开口教育他。
庒知硕嘿嘿一笑,他现在对叶婉悠的崇拜之意,丝毫不亚于他对庄明言的崇敬之情。
不论叶婉悠说他什么,他都高兴。
叶婉悠见他这样,转头对张大夫说道:“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
张大夫再次大笑道:“不好说啊,看样子像。”
这话成功引起了庒知硕的不满,他从小聪慧过人,怎么就傻了。
他小脸一转,倔强的扭过头,不再看向张大夫的方向。
张大夫被庒知硕善变的态度逗笑了,对叶婉悠说道:“看来是没傻。”
庒知硕不想同他理论,他还惦记着庄明言的伤势,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哥哥,我爹是不是没事了。”
这话一出,叶婉悠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不想打击庒知硕,转念又想到肖郁宸说的话,最终选择实话实说。
“你爹暂时稳定下来,但你不要开心太早。他全身多处骨折,五脏肺腑受到了重创,要是能熬过这两日,才能彻底放心。
你爹看似健康,实则身体亏空的厉害,比起同龄人,要差太多了。就算这次不挨这一遭,再这样过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几年。”
庒知硕心头一震,想起这些年庄明言受的苦,他不禁开始怨恨自己。
都怨他拖累了庄明言,若是没有他,庄明言能活的自在些。
叶婉悠没有安慰庒知硕,而是继续说道:“其实那些算是手下留情了,看来并不想要你爹的命。只怕他们也没想到,你爹的身体会这般差。普通人伤成这副样子,最多躺上几个月,对你爹来说,却是致命的。”
说到这,叶婉悠自己也感到疑惑。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庒知硕,问道:“知硕,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何人对你们动的手?”
庒知硕猛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的情绪,道:“是我娘,是我娘让人做的。”
在场的三人,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齐齐露出震惊的目光。
庒知硕的双手奋力拽着衣角,好似在发泄心中愤怒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庄家祖籍隶属怀城,家住怀城外的小村落中,世代务农,日子算是温饱不愁。
直到庄明言出生后,家人发现他在读书上的天分,便早早送他去了学堂。
庄明言不负父母的期待,早早便显露出了过人的聪慧,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
再加上庄明言长相俊秀,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恭维的对象,更为他增加了几分高傲的资本。
庄家父母对庄明言抱有很高的期望,家中的粗活、重活,从不让他动手,他只要努力学习就好。
十七岁那年,庄明言在城中举办的诗会上,遇到了赵丽,也就是庒知硕的娘。
赵丽年芳十五,正是花一般娇艳的年纪。
才子佳人,就这般相遇、相知了。
赵丽家在城里有铺子,家境比庄家富裕太多。
赵家不同意二人的亲事,但赵丽一心扑在庄明言身上,不顾父母的劝阻,执意要嫁给庄明言。
赵家父母拗不过赵丽,同意了这门婚事,担心她在婆家受欺负,就给了她不少嫁妆。
婚后,二人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赵丽也很快怀上身孕。
然而,庄明言是个清高的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务农和照顾赵丽的事情,全压在了庄家父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