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乱想
肖郁宸对男子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男子见二人气度不凡，没有过多计较礼数。
“叶兄有礼了，在下庄明言，这是小子庒知硕。”
庄知硕听到自己的名字，忙擦擦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庄明言满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奖励。
叶婉悠看着庄明言的动作，就让她想起了肖郁宸。
想想肖郁宸只比她大四岁，却总像对待小孩一般对待她，叶婉悠就觉得心里不平衡。
叶婉悠这样想着，又瞪了肖郁宸一眼。
莫名挨了一记眼刀的肖郁宸，感觉浑身不得劲。
队伍没有移动的迹象，叶婉悠疑惑的说道：“这检查速度太慢了吧！”
庄明言听了这话，笑着解释道：“叶兄很少出门吧，现在这个时辰，正好是守城士兵交班的时辰。快则一刻钟，慢则半个时辰，就会继续放行了。”
说来巧了，叶婉悠从无尽山出来后，从来没在这个时辰进过城，根本不知道，守城军还有这些规矩。
可是她不知道，肖郁宸难道也不知道么？
没等叶婉悠解释，肖郁宸主动解释道：“是我的疏忽。不过，这事也不能怪我。”
肖郁宸靠近叶婉悠，在她耳边嘀咕道：“我进出城，从来不用排队。”
叶婉悠受不了他炫耀的模样，默默站远了些。
心里嘀咕着：你连进宫都不用排队，更何况进城。
正如庄明言所说，又等了一会儿，队伍便恢复了行进的速度。
进城后，叶婉悠同庄明言道别，两拨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远了，肖郁宸才问道：“既然你心疼那小孩，为何不直接把糕点塞给他？”
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像极了肖郁宸给她做衣服、送首饰的样子。
叶婉悠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知硕嘴馋，却没有开口朝我要东西，足可以看出，他是个守礼、懂事的孩子。若是我直接给他，他必然要问过他父亲的决定，才能知道自己能否收下。
他父亲要是同意，就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小知硕就得将到手的糕点，再还给我，岂不是会让他更加难受。
就算他父亲碍于我的面子，收下了糕点。回去之后，怕是会更加严格的教育小知硕了。
所以啊，为了避免这些尴尬的情况出现，直接问他父亲最简单。”
肖郁宸听叶婉悠说的一套一套的，仔细琢磨一下，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似乎被教育过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叶婉悠的形象，顿时同教导他的管事嬷嬷，完美重合到一起。
肖郁宸猛地甩了甩头，将脑中这恐怖的想法赶走，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怎么对小孩子这么了解？”
叶婉悠看向远方，似乎想起了往事，说道：“山上有时会收一些小孩子，我没事的时候，会帮着师兄师姐照顾他们。不过我比较严格，他们更喜欢围着师姐转。后来师父让我专心练功，我就不再去找他们了。”
叶婉悠说着，撇了撇嘴，似乎在为小孩没有眼光，而感到遗憾。
“还是小知硕好，比山上那些皮猴子守礼多了。”
话题聊到这里，肖郁宸顺口来了句：“你不必这般羡慕他。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好好教育他了。”
叶婉悠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难啊！”
不知何时会死的魔咒，始终困扰着她。她连嫁人都未曾想过，更不必说生孩子了。
肖郁宸不明白这句“难啊”指的是什么，她以为在说孩子不好教的问题。
恍惚间，脑中突然蹦出一句“我可以教”的想法，惊得他愣在原地，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叶婉悠自顾自的往前走，直到感觉身边安安静静的，才发现肖郁宸没有跟上来。
叶婉悠快步走回去，喊了他好几声，肖郁宸才回神。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叶婉悠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莫非周围有情况？”
肖郁宸被她过于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忙解释道：“不要多想，我方才在想事情而已，你刚才说了什么？”
叶婉悠四下看了一圈，显然对肖郁宸的说法表示怀疑。
肖郁宸也不拦着她，趁着这会儿功夫，他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解释。
作为叶婉悠的朋友，他自然可以帮忙教育孩子，这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
肖郁宸这样想着，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再一次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叶婉悠不明白肖郁宸在想什么，先是莫名其妙的走神，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突然又变得气呼呼的。
周围的百姓感受到肖郁宸的怒火，不自觉的绕着他们走。
小商贩默默收起了摊位，恐怕被肖郁宸迁怒。
就连街角打架的狗，都暂时放下各自的恩怨，一起夹着尾巴逃走了。
叶婉悠不停地向路过的百姓表示歉意，手上一个用力，扯着肖郁宸的衣袖，快速逃离了现场。
肖郁宸被叶婉悠拉住的那一刻，身上的怒火瞬间散去，心情愉悦的随着叶婉悠离开。
周边的百姓目送他们远去后，才悄声议论起来。
好在叶婉悠反应及时，他们没有停留太久。
百姓议论了几句后，就换了话题。
躲在暗处的暗卫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同叶婉悠想法差不多，以为肖郁宸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暗卫队长再次下令，将全城都检查一遍，以防漏网之鱼。
叶婉悠拉着肖郁宸走了两条街，见身后没人跟着，才松开了手。
肖郁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叶婉悠放松下来，他才开口问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逃跑？”
叶婉悠被他的话气笑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道整条街的人，都快被你吓死了。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为何发脾气？”
“因为我？”
肖郁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有发脾气。”
肖郁宸的自控力一向很好，上一次情绪失控，还是得知先王牺牲的消息时。
那时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敌国兵将身上，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往后的这些年，肖郁宸很少动怒，更不用说，无缘无故在大街上吓唬人了。
其实肖郁宸忘了，上次去清风山剿匪时，情绪就处在爆发的边缘了。
叶婉悠见他死鸭子嘴硬，恨不得上去揍他两拳，奈何身份有别，武艺差点，她只好作罢。
只是在嘴上调笑道：“王爷还是小心点吧，你把路边的狗都吓跑了，当心他们回来报复你！”
肖郁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又想了想计划中准备去的地方，没用多少时间，便带着叶婉悠来到了一家客栈前。
客栈不大，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
肖郁宸要了两间上等房，这个做法，深得叶婉悠的心意。
二人各自回房，等肖郁宸放好行李，来到隔壁叶婉悠的房间时，就见她毫无形象的歪靠在软榻上，脚上的鞋子都没有脱下来，看样子是累极了。
肖郁宸走到窗边，把窗子稍微打开一些，清爽的微风，吹散了屋内憋闷的空气。
叶婉悠深深的吸了口气，懒洋洋的坐起身。
肖郁宸看她歪掉的发髻，笑着问道：“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叶婉悠理了理头发，说道：“那就真的睡着了，我还没梳洗，肚子也饿着呢。”
听着这委屈的话语，肖郁宸脸上的笑意深了些，问道：“想出去吃，还是让小二送到屋里吃？”
叶婉悠想好好看看这座城镇，直接回道：“去外面吃。”
肖郁宸自然是没有异议，叶婉悠把行李锁在柜子后，二人便出了客栈。
从客栈出门后，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平城最繁华的街道，吃饭、采买都很方便。
就像之前一样，去哪里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叶婉悠操心，她只要跟着肖郁宸走，就可以了。
当叶婉悠被带到酒楼面前时，心里那怪异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二人随着店小二进到雅间里，她才问道：“王爷，咱们这一路的行程，你该不会都计划好了吧！”
肖郁宸倒茶的手顿了顿，反问道：“为何会这样想？”
叶婉悠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觉得你对路过的地方，太过了解了。我自己出门的时候，都是边走边问，或者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住。但你像是有目的，每次都直接过来。方才也是这样。”
肖郁宸没有直接承认，而是笑着问道：“你觉得这样不好？”
叶婉悠有些纠结的说道：“省事自然是好的，就是少了些，冒险精神？”
肖郁宸挑了挑眉，示意叶婉悠继续解释。
叶婉悠想了想，说道：“比方说，我在当地转一圈，打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就过去，若是好吃，就是个惊喜；相反，就是个失败的尝试。这样一来，每天都有新鲜的期待。”
“那你之前，是惊喜多，还是失败多呀？”
叶婉悠扬了扬头，自豪的说道：“咱们东浔国的百姓，都很真诚，自然是惊喜多呀！”
肖郁宸虽然不是帝王，但听到叶婉悠这样说，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所以啊，王爷。”
叶婉悠认真的说道：“你要好好守护他们呀！”
肖郁宸心头一震，而后不满的说道：“才几顿饭，你就被他们收买了。你吃了王府那么多美食，还收了我送的衣裳、首饰，怎么不让我休息休息？”
叶婉悠眉头紧锁，深思熟虑之后，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实际上，就算是为了你的身家性命着想，你也没法休息。至于王爷说的那些，我早就想过了，等咱们回锦城之后，我会把银子补给你。”
叶婉悠说完，还点了点头，郑重的承诺道：“王爷，我一定说到做到，我的钱多到没地方花，应该足够了。”
肖郁宸嘴边的笑意僵在脸上，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他当然知道叶婉悠不差钱，叶婉悠收到的银票，就多到数不清了。
但肖郁宸根本不是在计较钱银，叶婉悠连陌生人都夸上天了，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改成用钱打发了。
夸他一句，真的那么难么。
肖郁宸感觉心累，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叶婉悠正在计算要给肖郁宸多少银子，但是有些衣料很珍贵，她真的不知道具体价格。
原想着张口问问，可见到肖郁宸疲累的样子，叶婉悠没好问出口。
她从衣袖中取出针灸包，拽了拽肖郁宸的衣袖，说道：“王爷，要不我给你扎两针吧，能缓解疲劳。”
看着叶婉悠手里白色的长针，肖郁宸感觉脑袋更疼了。
他快速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没事。”
“不麻烦的，一点都不疼，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肖郁宸坐直身体，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店小二便敲响了房门。
肖郁宸眼前一亮，心道店小二来的太是时候了。
“快收起来吧，让人看见不好。”
见肖郁宸来了精神，叶婉悠不情愿的收好针灸包。
很快，叶婉悠便不再管肖郁宸，整个心思都用在了吃饭上。
肖郁宸躲过了扎针，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难掩失落。
果然在叶婉悠眼里，吃饭是最重要的。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的空碟中，多了几块鲜美的鱼肉。
肖郁宸抬眼看去，见叶婉悠正在仔细挑着鱼刺，她动作很快，三两下便处理好一块鱼肉。
叶婉悠见他不吃，急忙解释道：“这筷子是新的，我没有用过，鱼也是干净的，你要是”
叶婉悠还没有解释完，肖郁宸就拿起筷子，三两口便将鱼肉吃了个干净。
“哪有你这么吃鱼的，万一还有鱼刺，就危险了。”
即便叶婉悠对自己挑鱼刺的能力很有自信，但肖郁宸狼吞虎咽的吃法，还是难免让她担心。
“嗯，下次注意，你也快吃吧。不必管我。”
鱼肉鲜美的滋味缠绕在口腔中，肖郁宸心中的愉悦之意快要溢出来了。
他用公筷给叶婉悠夹了些菜，这才问道：“喜欢吃鱼？可是在府里的时候，没见你吃过。”
叶婉悠点点头，说道：“原来我住的院子后边有一条小溪，小溪里经常有鱼，我没事的时候，就去捉两条回来做着吃。”
一提到小溪，叶婉悠难免想到刘平，再次勾起心头那复杂的感觉。
刘平用精血滋养的转生珠，养活了山上的草木，也养活了溪水中的鱼儿。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叶婉悠便对吃鱼，有了些抗拒之意。
要不是今日路过大堂时，见到有客人在吃鱼，让她眼馋，她还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多喜爱那些鱼。
肖郁宸夹菜的手一顿，疑惑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怜苍派，不是在无尽山里么？那么高的山上还有鱼？”
叶婉悠放下筷子，解释道：“怜苍派所在的位置，地势很平坦，跟山外没什么区别。我的小院附近有处泉眼，虽然不知道小溪和鱼是什么时候有的，不过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它们就在了。”
听叶婉悠这么说，肖郁宸完全无法将印象中“吃人”的无尽山，和她口中的无尽山联想到一起。
叶婉悠吃了几口鱼，便不再吃了。
酒楼的位置很好，街上热闹的声音，隔着窗户都能听得清楚。
叶婉悠看热闹的功夫，暗卫带着消息赶来。
一听说是关于下午那群人的消息，叶婉悠也坐回去，认真听他汇报。
暗卫恭敬的行礼后，说道：“启禀王爷、王妃，那几人已经被属下处理掉了。他们是刘家养着的打手，负责对付刘家的对家。
自从刘家大小姐被休回娘家后，这几人便成了她的手下。城中但凡出现被她看中的男子，他们就会把人带回去，送给刘小姐当男宠。
刘家小姐好男色，在城中是出了名的。有些贪财的，自愿跟着回去。更多人不耻这样的行为，他们轻则受重伤，重则落个家破人亡的地步。这几年光是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就不下几十人。”
“官府是摆设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管？”
叶婉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猛地有了个猜测。
暗卫接下来的话，正印证了她的说法。
“回王妃的话，府衙的刘知府也是刘家人，按着辈分，还要称呼刘小姐一声姑姑。刘知府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能当上知府，全是靠刘家的财力，给他捐了这个官。
刘知府本身是个怕麻烦的，这些年他收了刘家不少好处，碍于亲戚的情面，所以对刘家犯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叶婉悠心中气愤，她难以想象，离锦城仅一城之隔的地方，就能出现这种官商勾结的事情。
那再远些的地方，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刘小姐，今年多大年岁了？”
暗卫明显一愣，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尴尬的看了眼肖郁宸。
肖郁宸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看着叶婉悠一脸好奇的模样，还是让暗卫实话实说。
暗卫垂下头，低声说道：“刘小姐今年，四十有五了。”
叶婉悠这下真的说不出话了，她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肖郁宸的娘若是还活着，好像还没有刘小姐年龄大。
她看了肖郁宸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肖郁宸虽然面色如常，可心里早已将刘家人骂了遍。
余光瞥见叶婉悠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叶婉悠看了看肖郁宸，不解的说道：“王爷，有个问题我想了半天了。”
肖郁宸心道，终于来了。
他看向叶婉悠，示意她有话直说。
叶婉悠靠近了他一些，直直的盯着他的脸，说道：“我已经把你弄得这么平凡了，怎的还这么招人呢？这不合理。”
一旁站着的暗卫，强忍着笑意，暗暗往门边挪了挪，势必要赶在肖郁宸恼羞成怒前，逃离现场。
可肖郁宸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得意的笑了笑。
自信的说道：“怎么不合理了？本王天资不凡，就算长着一张平凡的脸，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话落，叶婉悠和暗卫同时点点头。
肖郁宸的话虽然很欠揍，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叶婉悠琢磨了一下，说道：“刘小姐真是眼光毒辣。看来我得再想想，怎么能把贵气藏起来。”
叶婉悠倒是想让肖郁宸不再易容了，或许这样，能再钓出更多的“刘小姐”。
可一想到当初宫宴上，那群贵妇、千金的眼神，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赶路要紧，她可不想一路被人追着跑。
肖郁宸没有反驳叶婉悠揶揄他的话，而是将后面的事情安排下去，暗卫听后，恭敬的退下了。
叶婉悠认真听了听，果然这件事，要靠“安王”来解决。
听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叶婉悠觉得累了。
结过账后，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客栈走。
谁知刚走到街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似乎有不少人被吓到了，他们边喊着“死人了”，边朝着热闹的地方奔逃。
很快，街上闲散无事的百姓，都随着他们呼喊的方向，找到了事发的地方。
叶婉悠面色一沉，莫非他们刚收拾完一群恶徒，又遇到新的案子了？
叶婉悠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觉得不亲自过去看看，一定会后悔。
她看了肖郁宸一眼，肖郁宸立刻会意，对她点点头。
二人即刻朝着事发的方向奔去。
临近事发地点，叶婉悠隐隐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哭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围百姓的规劝声。
附近医馆的坐堂的张大夫，被热心的百姓喊过来，为伤者诊治。
叶婉悠刚走近，就听到张大夫遗憾的叹息声。
“哎，伤的太重了，怕是熬不过去了。孩子，你赶紧通知家中长辈，为你父亲准备后事吧！”
张大夫的话刚说完，一道倔强的童声响起。
“你胡说，我爹还活着，他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