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安黎
一夜安眠，叶婉悠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屋内只有她一人，被褥规整的摆放在床边，不知有没有被用过，叶婉悠有一瞬间的迷茫。
叶婉悠穿好衣服走出卧房，一眼就看到正在饮茶的肖郁宸。
肖郁宸听到动静，朝她看过去，顺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睡的好吗？先去洗漱，早膳一会儿就好。”
肖郁宸递了杯热水给叶婉悠。叶婉悠很自然的接过茶盏，她正觉得口干，这杯水来的正好。
“灿叔如何了？”
“情况很稳定，还有几样药材没有买到，我已经派人回王府找千源了。”
叶婉悠点点头，肖郁宸一向把事情安排的很周全，并不需要她操心。
用过早膳后，暗卫过来汇报事情的处理结果。
叶婉悠很自然的想要避开，肖郁宸却拉住了她。
肖郁宸昨夜考虑了很久，他想让叶婉悠更了解他，即便是暴力的事情，他也不想隐瞒。
碍于叶婉悠在场，暗卫没敢说的太血腥。
“启禀王爷、王妃，属下已经将两人处理完毕。那二人都姓赵，是远房亲戚，家族都属于戚首辅一脉。他们是凭着戚首辅的关系，才能混进禁卫军。”
“真是巧了，正想着要削减戚家的枝叶，他们就撞到我手里了。让人去找安夜，让他把这两家人的情况整理一下，汇报给我。”
暗卫离开后，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叶婉悠早已猜到两人的结局，可是当暗卫确认这一消息时，她还是忍不住心软。
不过，一想到他们满口污言秽语，叶婉悠又觉得他们不值得自己的同情。
如此想着，叶婉悠为自己的纠结感到好笑。
本着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的原则，叶婉悠提议道：“王爷，我们去看看灿叔吧！”
“亏我还在担心你，看来又是我瞎操心了。”
肖郁宸悄悄松了一口气。
叶婉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着肖郁宸一同走出了屋子。
来到正堂，刚好遇到正在用早膳的白沐凛和孙惟景。
二人一见到肖郁宸，立刻放下筷子，准备起身行礼。
肖郁宸先一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二位大人气色不错，想必昨夜休息的很好。”
对上肖郁宸别有深意的眼神，白沐凛笑而不语，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闲散姿态。
倒是孙惟景恭敬的回道：“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昨夜休息的很好。下官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绝对不会耽误行程的。”
一想到昨日的情景，孙惟景就倍感惭愧。
他从未坐长时间坐过马车，更不必说，那飞一般的速度。
马车一停下，孙惟景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双腿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两个随从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维持自己站着不摔倒之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照顾孙惟景。
瑾钰见状，安排了两个侍卫，把三人一起送回了房间。
若说昨日谁休息的最踏实，当时孙惟景主仆三人无疑。
身体上的疲劳，再加上房间在背向院子的一侧，孙惟景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队伍需要修整一番，至于何时启程，本王会再通知孙大人。”
肖郁宸很清楚孙惟景的状况，借着给肖灿治疗的机会，正好让孙惟景多休息一日。
听了这话，孙惟景明显松了口气。
他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何为有心无力。
孙惟景的想法都摆在脸上，难得见到如此单纯的世家公子，让叶婉悠不经意间多看了他两眼。
直到肖郁宸不满的轻咳两声，叶婉悠才收回视线。
她莫名的看了眼肖郁宸，脸上写满了不解。
“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二位慢用。”
肖郁宸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一瞬间莫名的情绪，好在的确有正事要做，叶婉悠并未追问。
二人离开后，孙惟景没再用餐，反倒是对着门口的方向，感慨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白沐凛疑惑的看向孙惟景，笑道：“才两天功夫，孙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孙惟景再迟钝，也听得出白沐凛语气中的不悦。
他慌乱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王爷对王妃很照顾，王妃也是温柔善良的女子”
孙惟景越解释，越觉得自己开始混乱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沐凛，却发现对方的脸上，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你怎么”
“嗯？孙大人的话很有道理。”
白沐凛说着，又变回先前那副和气的样子。
孙惟景愣愣的“哦”了一声，不明白白沐凛的态度，为何会反复变化。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误会了白沐凛的意思。
联想到出门前，孙夫人特意对叮嘱过他的事情，孙惟景心有余悸。
他偷瞄了眼白沐凛，默默的摇了摇头。
经过一整日的相处，他觉得白沐凛一身傲骨，不像是会同人妻纠缠不清的人。
但他对安王妃的态度，又格外热情。
孙惟景胡思乱想的时候，肖郁宸和叶婉悠已经来到了肖灿的住处。
千衣和春宁等在门口，叶婉悠见二人神态如常，就知道肖灿的情况很稳定。
事情果然如叶婉悠猜测的，这一夜过得很平静。
千衣知道叶婉悠一定会亲自诊脉，所以在叶婉悠到来之前，并未急着进去看诊。
毕竟，她要扮演好“神医”的角色。重复诊脉的事情，非神医所为。
“千衣想的很周到，你们二人辛苦了。”
叶婉悠一向不吝啬赞扬之意，得到夸赞的二人，心里暖暖的，身体的疲累似乎都消减了。
几人谈话的声音传到屋内，升来几人从屋内走出来，恭迎肖郁宸和叶婉悠。
“不必多礼，本王同王妃来看看肖掌柜，不知掌柜现在情况如何了？”
永顺行了礼，神情担忧的说道：“回王爷的话，掌柜在昏睡，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永顺不懂医术，虽然千衣再三说明肖掌柜的情况，可人一直未醒，他们仍旧无法放心。
“嗯，一切等诊过脉后就知道了。”
肖郁宸说着，直接往屋内走去。
叶婉悠疑惑的跟着肖郁宸走，直到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们几人先去忙，这里有我就行了。”
她寻声看向那人，发现是个陌生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眼神中透着精明又锐利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别人内心的想法，让人不禁感到畏惧。
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叶婉悠时，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再配上那得体的笑容，又不禁对他产生了亲切之感。
变脸速度之快，让叶婉悠大为惊叹。
她前一日并未见过此人，但见永顺几人对他恭敬的态度，就知此人在故人居的地位不低。
留在屋里只有四人，春宁负责在门口守着。
千衣径直走到床边给肖灿诊脉，肖郁宸和叶婉悠坐在不远处等着，而那名男子，则站在门边，安静的守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千衣终于收回了手。
她快步来到肖郁宸面前，说道：“回王爷，王妃的话。肖掌柜脉象平稳，身体恢复的很快，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
听了这话，肖郁宸满意的点了点头。
门边的男子也展露了一丝笑容，屋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千衣，你去找店小二清点一下药材。”
有了肖郁宸的吩咐，千衣不敢耽搁，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千衣离开后，男子径直来到二人面前，重新行大礼，道：“属下安黎，拜见王爷、王妃。”
叶婉悠已经见怪不怪了，能让肖郁宸放心留在屋里的人，必然是王府的人。
肖郁宸抬了抬手，让安黎起身，转头对叶婉悠解释道：“安黎是故人居的二掌柜，平日除了帮灿叔打理故人居之外，还帮我打理南边的商铺。这次特意让他赶回来，一来是为了让他见你，二来是为了灿叔的病。”
安黎再次给叶婉悠行了一礼，感激的说道：“属下在灿哥身边多年，对他的病情，是再清楚不过了。这次幸得王妃医治，能帮助灿哥免除疾病之苦，属下感谢王妃的再生之恩。”
安黎说着，就要给叶婉悠跪下磕头。
叶婉悠急忙制止他，说道：“先等等，等灿叔身体康复了，你再谢我也不迟。王爷，我还是再诊一次脉才安心。”
肖郁宸自然不会阻拦，叶婉悠这才“逃”过安黎的大礼。
安黎在肖郁宸的示意下站起身，静候着叶婉悠的诊治结果。
叶婉悠的速度比千衣快上一些，诊过脉后，叶婉悠又检查了肖掌柜的双腿，才长舒了口气。
“情况如千衣所言一样，多亏灿叔底子好，他恢复的速度，比我预料中还要快。”
叶婉悠边净手，边对肖郁宸解释着。
“这就好。”
听了叶婉悠的话，肖郁宸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安黎，我派人回府找千源。千源带着药材赶来后，灿叔后续的治疗，需要你们亲自盯着。有千源在的话，灿叔即便是有突发的状况，也能及时医治。”
安黎认真的说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另有一事要同王爷禀报，今日天未亮时，城中的官员和乡绅，都聚集在了故人居门口，想要拜见王爷，已经被属下劝回去了。不知王爷是否要重新召见他们？”
“当然不见，都是一群无趣的人，见他们纯粹浪费时间。”
叶婉悠在心里偷笑，幸好那些人没有见到肖郁宸，否则，还不知道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呢。
“王爷说的极是，不知王爷准备何时启程？”
“我正要同你讲此事。”
肖郁宸看了眼叶婉悠，继续说道：“这次去南方，除了查案之外，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会安排人，代替我和王妃的身份，继续留在故人居，后日同队伍一起上路。此事我只告知你同瑾钰，其他人，包括千源在内，都不必知晓。”
对于肖郁宸的安排，叶婉悠没有任何异议。
星曲院的药田暂时有香草和荷花照料，千源离开几日完全没问题。
一想到能早些离开禁卫军的监视，就让她瞬间感到浑身轻松。
“属下遵命，不知王爷出行，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准备的？”
“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准备两匹快马，其中一匹，按照乌木的样子找。”
叶婉悠听着，突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开口问道：“我们要骑马走？”
肖郁宸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略带怀疑的问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会骑马吧？”
叶婉悠尴尬的笑了笑，倔强的解释道：“我一直待在山上，哪里需要骑马。”
肖郁宸被噎的一愣，叶婉悠的话倒也没错，的确是他忽略了这点。
他居然想当然的以为，叶婉悠是无所不能的。
看到肖郁宸懊恼的样子，安黎提议道：“启禀王爷、王妃，墨城西郊有一处私人马场，马场是一位叫郑力的商人所有。属下同他相识多年，平日会去他的马场同他比试一二。不如属下去同他打声招呼，让王妃去马场练习两日，相信以王妃的能力，很快就能学会的。”
“会不会太麻烦？”
人情最难还得清，叶婉悠怕麻烦，更怕麻烦到肖郁宸。
“无碍，时间紧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更何况安黎这样说了，就说明那人可信，你去办吧。”
肖郁宸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要是连骑马都要畏首畏尾，那就活的太憋屈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安黎即刻出发前往城西，而看护肖灿的事情，自然交给了永昌负责。
叶婉悠也没有闲着，回到房间后，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
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男装，以及一些易容的工具。
经过简单的装扮后，一名长相平凡的少年，出现在肖郁宸面前。
“怎么样？”
叶婉悠压低了嗓音，雌雄莫辨的声音，更符合她少年的身份了。
看惯了叶婉悠真实的样貌，突然换回男子装扮，肖郁宸觉得极其别扭。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不错”。
“不好吗？”
叶婉悠走回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再三确定自己的装扮并没有问题。
肖郁宸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是真的不错，我都认不出来了。”
“嗯，这就行了。”
说着，叶婉悠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难得的机会，我得给白大哥看看。”
叶婉悠正要往外走，肖郁宸却像一堵墙一般，挡在她面前，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拒绝。
“易容之术是白大哥教的，正好他在隔壁，我得去让他评价一下。”
叶婉悠耐心的解释着，可肖郁宸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叶婉悠，这楼里不止我们几人，你最好注意一些，免得落人口舌。”
肖郁宸的话，如一盆冷水般，浇在叶婉悠头上，浇灭了她的热情。
“哼！”
无法自由行动，让叶婉悠极为不满。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手托着腮望，向窗外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肖郁宸说完话就后悔了，他明明可以陪着叶婉悠去，但是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让叶婉悠过多接触白沐凛。
带叶婉悠出门，本想让她开心，可是无意中，总是惹她不开心。
事情搞砸了，肖郁宸看着手中的茶盏，陷入了沉思中。
屋内安静的出奇，直到安黎赶回来，两人才同时收起了各自的思绪。
安黎一进门，见到屋内的陌生少年，愣了一下。
安黎到底是见过世面，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赞叹道：“王妃这身装扮真是不错，属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安黎的反应在叶婉悠的意料之中，可安黎能这么快认出她来，叶婉悠也很意外。
“安黎，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安黎偷偷看了眼肖郁宸，笑着回答道：“其实属下是从王爷身上看出来的。属下左思右想，除了王妃之外，好像没有人，能让王爷为他斟茶了。”
若叶婉悠扮成一位老者，安黎或许要多想一会儿，但她如此年轻，安黎一下子就排除了其他可能。
话落，肖郁宸不自觉的看了眼手中的茶壶，叶婉悠也尴尬的放下了茶盏。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叶婉悠方才有些渴了，端起茶盏才发现杯子空了。
恰好肖郁宸正拿起茶壶，叶婉悠很自然把自己的茶盏递了过去。
就在肖郁宸倒茶的时候，安黎走进了屋内。
小事而已，却提醒了叶婉悠。她再次陷入了沉思，连安黎和肖郁宸的对话都没有听到。
“总是说些没用的，事情都商量好了？”
肖郁宸训斥了两句，便问起了正事。
安黎回道：“回王爷，郑兄已经同意了，咱们随时可以过去。”
“嗯，你去跟瑾钰说一声，让他备好马车，咱们即刻出发。”
说完，肖郁宸才发现，叶婉悠一直没有反应。
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道：“婉悠，想什么呢？要出发了。”
“嗯？怎么了，哦，出发了。”
肖郁宸没有多问，这次出门一切从简，叶婉悠不准备带着春宁几人。
原想着悄悄出门，谁知道二人刚出来，就在楼道里，遇到了白沐凛。
肖郁宸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没等他开口，白沐凛便主动问道：“草民正想出门走走，正巧遇到王爷，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一同出行？”
白沐凛的语气太自然，好像在邀请一位相熟多年的好友一般。
肖郁宸心里冷笑一声，想都没想的拒绝道：“本王有事要处理，恐怕无法答应白公子的邀请了。”
“哦？”
白沐凛紧张的问道：“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知白某能否帮忙？”
“不必了，墨城好玩的东西不少，别耽误了白公子的雅兴。”
“别的事情，自然不如王爷的事情要紧，皇上派白某随行，就是为了助王爷解忧。王爷不必客气，白某定当全力协助王爷。”
肖郁宸似笑非笑的盯着白沐凛，愈发觉得他来者不善。否则，何苦厚着脸皮，执意跟着他。
为免过多纠缠，肖郁宸顺势说道：“白公子所言极是，那就有劳白公子了！”
白沐凛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王爷言重了，王爷请。”
白沐凛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肖郁宸看了他两眼，才再次向前走去。
眼看着气氛缓和下来，叶婉悠才松了口气。
她疑惑的看了看白沐凛，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
觉察到叶婉悠的视线，白沐凛看向叶婉悠，随即用手指了指她的脸，比了个“不错”的手势。
叶婉悠读懂了白沐凛的意思，激动的差点蹦起来。
她露出一个自信而满足的笑容，白沐凛自然回以一个鼓励的笑容。
肖郁宸正想催促叶婉悠快些走，不成想，一转头，就看到二人相视而笑的场面。
叶婉悠的笑容无比耀眼，让肖郁宸有一瞬间的失神，更有一丝心痛。
肖郁宸转过身不再看，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肖郁宸的反应，出乎白沐凛的意料之外，他以为肖郁宸会发怒，谁知他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看了眼走在他前面的叶婉悠，白沐凛不明白肖郁宸是何意。
三人各怀心事的下了楼，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瑾钰和左喜的争执声，中间还夹杂着孙惟景焦急的劝解声。
三人听了一会儿，才听懂他们争执的缘由。
人还没露面，外面的人，就已经感受到了肖郁宸的怒火。
瑾钰和左喜顿时没了声音，待肖郁宸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整个院子的人，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肖郁宸走到左喜面前，平静的问道：“左大人，你就这么想跟着本王出门？”
左喜心里控制不住的发颤，他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回王爷，皇上派下官随行，就是为了保护王爷，下官自然要时刻跟随王爷。”
“如此的话，你就跟着吧。”
肖郁宸很痛快的应下了，“左大人，本王要提醒你一下，自己决定的事，今后可不要后悔才是。”
肖郁宸答应的太快，左喜心里不安，可是职责所在，他必须跟着肖郁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