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取蛊
“嗯，外面的事情盯着点，戚家的事情，再加两把火。”
肖郁宸一本正经的交代着，殊不知，这些事情，他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裴嶺点头应和着，心里不耐的催他，让他快些去找叶婉悠。
恐怕连肖郁宸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行为有多不正常。
出了书房，肖郁宸径直往玟竹院的方向走去。
裴嶺看着他急切的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
肖郁宸心情愉悦的赶到了玟竹院，还没到院门口，肖郁宸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刚才只顾着纠结要不要过来的事情，却忘了给自己的到来，找个合适的理由。
还没等他考虑好，玟竹院的婢女就发现了他。
婢女快步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参见王爷，王妃早些时候被千大夫请去了。走之前，特意命奴婢在这里候着。若是王爷来了，可以去千大夫那边找王妃。”
肖郁宸心中诧异，莫非叶婉悠能掐会算，知道自己要过来不成？
不得不说肖郁宸想多了，叶婉悠这几日未饮灵净水，让她感到十分疲惫。
光是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肖郁宸这些天没有出现，倒是让叶婉悠省了不少力气。
否则她还要费心解释自己的身体情况，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稀里糊涂过了七日，叶婉悠决定放弃对灵净水的试验。
早起喝了一大杯灵净水后，叶婉悠感到感到浑身舒畅，连日来的困倦之意，被一扫而空。
调整好身体，叶婉悠决定找些事情做。还没想到做什么，就收到千源的口信。
若是她今日有时间，就可以动手取蛊了。
叶婉悠欣然应下，想到千源肯定会禀告肖郁宸，叶婉悠便让婢女守着院子，以防万一。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扑了个空，肖郁宸面无表情回了句“知道了”，实则在心里把千源骂了千百遍。
千源既然来请叶婉悠，居然没有提前请示他一声。
等他空闲下来，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千源，让他知道如何正确办事。
千源要是知道肖郁宸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哀嚎一声冤枉。
他怕蛊虫会死，这些天没做别的，一直在努力为廖忠养身体。
终于把廖忠养的白白胖胖的，千源才迫不及待的请叶婉悠过来。
在千源看来，肖郁宸和叶婉悠的感情那么好，叶婉悠一定会带着肖郁宸一起过来，根本不用他去知会一声。
直到他看见带着婢女前来的叶婉悠，千源的心里才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妃，王爷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千源抻着脖子向后看去，可是看来看去，叶婉悠的身后，只跟着春宁和夏莹。
叶婉悠疑惑的眨眨眼，反问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该你通知王爷吗？”
千源郁闷的拍了下脑门，顾不上解释，狂奔而出。
千源跑了，叶婉悠不急着进屋，难得有机会过来一次，她要将上次没看过的药田，再好好看一遍。
青嬷嬷一早就被千衣拉着，一起去了星曲院帮忙收拾药田。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叶婉悠主仆三人。
春宁和夏莹不知道叶婉悠过来做什么，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当肖郁宸赶到时，就看到叶婉悠蹲在花坛边，认真观察着田里种着的药草。那专注的样子，让他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纵然他再轻，叶婉悠还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叶婉悠站起身，给肖郁宸行了一礼。
“不是说过了不必多礼，快起来。”
肖郁宸快步走上前，几日未见，他忽然发现，叶婉悠的气色好了许多。
这样想着，随口说道：“王妃气色不错，这几日休息的不错吧？”
肖郁宸观察的如此仔细，叶婉悠笑着说道：“试药结束了，自然就精神了。”
叶婉悠的话，让肖郁宸的心情好了不少。
“嗯，平安就好。怎么就你一人，千源去哪儿了？”
“我来的早了些，千源应该是去寻王爷了，想来是同王爷走岔了。王爷从何处过来的？”
“我去了玟竹院，从婢女那里得知你来了这里。”
叶婉悠尴尬的笑了笑，迅速岔开话题，问道：“王爷找我有事？”
这次换成肖郁宸尴尬了，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是最近太忙了，没顾上看你试药如何。今日无事，便过去看看你，没想到你来了这里。”
叶婉悠不疑有他，知道肖郁宸是关心自己，认真道了声谢谢。
肖郁宸别别扭扭的移开视线，眼神看到千衣的药田，说道：“看来你们学医之人，都爱好自己种药呀！”
“也不尽然，个人喜好而已。王爷之前没来过这里吗？”
肖郁宸点点头，“这里是千衣住的地方，我过来不太合适。再者，也没有过来的必要。”
谈话间，千源赶了回来。
千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肖郁宸，他下意识的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容。
“属下在府里找了王爷好一阵，原来王爷已经过来了。”
“哦？本王还以为，你不准备告诉本王了？”
肖郁宸挑眉看向千源。
千源心虚的看了看叶婉悠，得到叶婉悠一个安心的眼神，顿时有了自信。
“属下已经准备妥当，原想着亲自去请王爷过来，谁知却和王爷走岔了。属下知错。”
仅凭自己一个眼神，千源就能回答的如此巧妙，连叶婉悠都不得不称赞他的机智。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别再耽误时间了。”
千源巴不得肖郁宸赶紧忘掉这事，得到肖郁宸的吩咐，他立刻带着二人进了药室。
而春宁和夏莹二人，则被留在了外面守门。
千衣的药室收拾的很整洁，外间摆放千衣自己种植的药草，有晒干的，也有新鲜的。
叶婉悠粗略的看了看，对千衣的医术，有了更深的了解。
药室内间布置成一间小书房，书架上被各类医书塞得满满当当，木质书架被沉重的书籍，压到变形。
一些放不进去的书，叠放在书架旁的木箱上。
那摇摇欲坠的书塔，看的叶婉悠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恐怕动静大了，会引得让书塔坍塌。
“千衣很爱看书呀！”
叶婉悠拿起桌上的医书，随意翻看起来。
“王妃见笑了，千衣从小就喜欢这些，每次我出门，要是不给她带几本书回来，恐怕要被她数落好一阵。
多亏青嬷嬷定时打扫，否则，这屋子恐怕会被书籍塞满了。”
千源说的轻松，可叶婉悠却明白，要找到这么多医书，并非易事。
更不用说，这其中还有几本古籍。
可见在千源的心里，对这个妹妹，是有多在意。
叶婉悠也是爱书之人，尤其是一看到合胃口的书籍，便走不动道了。
千源心急，本想提醒一下叶婉悠。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肖郁宸一道凌厉的眼神镇住了。
千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他敢肯定，若是他打扰到叶婉悠看书，肖郁宸一定会一掌劈过来。
终归保命要紧，千源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焦急，安静的立在原地发呆。
好在叶婉悠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她看了几页之后，便主动放下书。
只是眼神还黏在书上，似乎很留恋书里的世界。
“要是喜欢的话，就继续看吧！”
肖郁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婉悠轻笑着移开了视线。
“抱歉，老毛病犯了。你们等急了吧，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千源满脸堆笑，说道：“不着急的，王妃看书也是正事。”
“哦？真不着急的话，我就继续看了。”
见千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叶婉悠倒是起了逗他的心思。
果然，千源听后，笑容僵在脸上。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只是客气一下，叶婉悠真的当真了。
叶婉悠笑着看了眼肖郁宸。
肖郁宸无奈的对千源说道：“收起你那副傻样，还不快点带路。”
千源心里苦闷的哀嚎一声，被王妃戏弄了一番不说，还要被王爷嫌弃。
早知道他就拉着瑾钰一起过来了，多个人陪着，就不用让他独自承受这对夫妻的“折磨”了。
千源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墙边，在墙角处的一块青石上，按了三下。
随后，那面看似坚固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道裂痕，仔细一看，正是一扇门的形状。
千源走上前，轻轻一推，石门顺势打开。
“王爷、王妃，请随我来。”
说完，千源率先走了进去。
叶婉悠紧随其后，肖郁宸则最后一个进去。
门后面，是一间独立的房间，或许称为密室，要更加合适。
“我没想到，你会把人安排在这里。”
来之前肖郁宸便有了些猜测，现在猜测得到了证实，肖郁宸的心情有些复杂。
千源并非肖家奴仆，他的父亲和先王是旧识，千源是他的本名。
千家是医药世家，千源的父亲在医术上造诣颇深。研究出不少珍贵的药方。
千家人乐善好施，经常施舍药材给穷苦百姓。
但千家的行为，惹怒了当地的药材商，以及其他经营医馆的商户。
正巧此时，衙门贴出悬赏通告。
几个亡命之徒刚好流窜到附近，百姓外出注意安全的同时，还可给衙门提供线索。
几个商户一合计，暗暗往外散布千家有巨额财富的谣言，试图吸引亡命之徒的注意。
他们以千家为诱饵，一旦贼人到来，他们就趁机给衙门通风报信。
一来可以保住千家人的性命，二来，抓获贼人有功，他们能拿到衙门三千两赏金。
他们设想的周全，却低估了贼人的残忍。
当衙役赶到千家时，千家人已惨死贼人刀下，而贼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整个千家，仅剩千源一人。
此事闹得太大，传到了先王耳中。
好在先王当时就在附近办事，他连夜赶到千家，见到了年仅四岁的千源。
千源被他娘藏在衣柜的夹层中间，逃过一劫。
虽然没有被贼人发现，但亲眼看着父母被贼人杀死，让千源变得神志不清。
他有时候安静，有时候会大喊大叫，有时甚至会做出自残的行为。
尤其是人多嘈杂的环境下，让千源尤为不安。
为了缓解千源的不安，先王挑了一个安静的院子给他。
奇怪的是，相较于宽敞的房间，千源似乎更喜欢幽暗的密室。
先王无奈之下，只得随千源的意愿，让他住在密室里。
先王妃得知千源的身世后，十分心疼。时不时的去看一看千源。
可以说，肖郁宸没有感受到的母爱，全都让千源体验过了。
正是因为先王妃的悉心陪伴，才让千源在一年内，就恢复如常。
千源之所以对肖郁宸极好，就是为了报答先王夫妇对他的恩情。
千源康复后，自愿卖身为奴，只求学得一身武艺，为父母报仇。
先王自然不能答应千源的要求，他将一直保存的千家药方，以及千父所写的札记，都交给了千源。
当年先王之所以亲自走一趟，就是为免这些东西落入贼人之手。
事实上，先王的确有远见。
当衙门的人调查完千家的事情后，背后陷害千家的人，才偷偷跑到千家一通搜寻。
可惜，东西早就被先王拿走了，他们不仅白忙一场，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先王顺藤摸瓜，把事情调查个七七八八，把千家的东西物归原主后，顺道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千源。
为了继承家族衣钵，千源开始学习医术。
千源快六岁时，安王妃难产而亡。
年幼的千源，再次失去亲人。那种无力感，让千源倍加自责。
自此之后，千源对医术更加痴迷，甚至到了疯魔的状态。
先王离开锦城时，不仅带走了肖郁宸，还不忘带走年少的千源。
千源十六岁时，在先王的首肯下，回到家乡找仇家算账。
然而，他去晚了一步，当地爆发瘟疫，城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成了空城。
被感染的人都被就地焚烧，千源从衙役统计的名单里，找到了几个当年谋害千家的主谋。
仇人身死，没能亲手报仇，千源心情郁结，独自跑到仇家祖宅摔东西发泄情绪。
最后，千源来到地窖里，在地窖的角落处，发现两岁的千衣。
千衣身着破烂的衣衫，瘦的皮包骨头，歪倒在地窖的破布袋上，昏迷不醒。
千源检查后，发现千衣没有感染瘟疫，便把她带到城外的临时住处。
千衣昏迷三日才醒来，醒来后，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人。
千源翻阅府衙的记录，发现仇人家的确有个两岁女儿，但是那两岁女儿到底是不是千衣，没有人能证实。
千源没弄清千衣的身份，不能杀她。
千源在当地待了几个月，帮着当地医者一起救治百姓。
当地人都知道，曾经的千家后人回来了，纷纷赶来感谢千源。
虽然没能亲手手刃仇人，但千源救了很多人，没有愧对千家先祖悬壶济世的美名。
瘟疫的事情处理好，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千源准备收拾东西回王府复命，千衣却一直跟着千源，不论千源如何赶她，她都不离开。
千源拿千衣没办法，便把千衣带了回去，一直养在身边。
而这次他们准备取蛊的地方，正是千源年幼时住过的密室。
听到肖郁宸的问题，千源轻笑着，平静的说道：“这里再适合不过了，毕竟是我熟悉的地方。”
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叶婉悠聪明的等待着，没有开口询问。
有些事情，可以知道的话，她自然会知道。
房内没有窗户，唯有角落处开凿了一个通风口。通风口很小，只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阳光从小洞内照射进屋里，成为了屋内仅有的一点光源。
千源轻车熟路的走到角落处，将烛台逐一点燃。
屋内恢复了明亮，叶婉悠也看清楚廖忠的身影。
此时他正躺在木板床上，沉沉的睡着。均匀的呼吸声轻不可闻，就连他们走进来，都没有吵醒他。
看样子，廖忠是被千源喂了药，才会昏迷。
床边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药剂和治疗工具。
叶婉悠走上前仔细检查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千源准备的东西很齐全，光是解毒的药剂，就不下五种。
“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廖忠的待遇真是不错。”
叶婉悠走到廖忠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身体调理的比之前还好，千源真是会照顾人。”
千源哭笑不得的说道：“属下是被迫为之！廖忠整日死气沉沉的，我用了很多珍贵的药材，才把他滋养好。否则，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千源回想廖忠刚被运来时的样子，不禁有些唏嘘。
廖平的自尽，对廖忠打击太大，他一连两日水米不进，一心想要求死。
千源无奈之下，弄晕了他，才能用药物帮他调理身体。
廖忠一连睡了几日，身体越来越好。
想到被廖忠吃掉的珍贵药草，千源还觉得心疼。
付出了这么多，若是取蛊失败，千源怕是真的要跪地痛哭了。
“这相思蛊的喂养方式，是不是不一样？”
听了千源的描述，叶婉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王妃说的没错，王爷身体里的那只，是需要用毒来喂养的。而廖忠体内的这一只，则是需要大补之物，才能让它成长。”
说着，千源就感到十分庆幸。
“还好廖忠主动提及此事，才让我知道该喂哪种草药，省了翻阅典籍的时间。”
至于曾经偷偷给廖忠喂毒的事情，千源自然隐瞒了下来。
自从那次差点灭了相思蛊后，千源就再也不敢乱来了。
折腾了一番，足以证实廖忠的话，是真的。
叶婉悠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肖郁宸，即便身处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肖郁宸风姿依旧。
暗暗道了一句“妖孽”，叶婉悠同情的看了眼廖忠。
肖郁宸不知叶婉悠的心里变化，只觉得她的眼神，让他捉摸不透。
叶婉悠胡思乱想的时候，千源再次给廖忠喂了一次补药。
这次的量，是平日的三倍有余。
不多时，廖忠的胸口猛地凸起一个肿包。
廖忠平静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无血色，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见此，千源迅速取出银针，护住廖忠的心脉。
肿包内的东西不停在廖忠的胸口处游动，似乎在寻找进入心脏的方法。
可惜它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突破千源围起来的防护圈。
眼瞧着蛊虫变得躁动起来，千源拿起桌上的一个瓷瓶，慢慢靠近蛊虫。
感应到自己的另一半，蛊虫追随着千源的动作，移动着自己的位置。
叶婉悠看的眼睛都直了，原来蛊虫还能这样“玩”吗？
要不是看到廖忠脸上痛苦的表情，叶婉悠都想自己动手玩玩看了。
很快，蛊虫被千源吸引到了小臂处。
千源抄起一把小刀，轻划了一道口子，等着蛊虫掉进瓷瓶里。
然而，让千源傻眼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蛊虫要出来的那一刻，它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然朝着原来的方向疯狂逃窜。
速度相较之前，快了两倍有余。
就在千源愣神的时候，叶婉悠出手，用天玉针封住蛊虫前进的路。
一丝丝的内力，借天玉针为引子，注入到廖忠的身体里。
感受到压力的蛊虫，不敢硬闯，只得不停后退。
最终，掉入千源准备好的瓷瓶里。
蛊虫出来的那一刻，叶婉悠及时收住内力。
就算早有准备，可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免看到那粗如手指一般的白色蛊虫。
只是一眼，便让叶婉悠感到头皮发麻。
收好天玉针，叶婉悠躲到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
肖郁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一声，惹来了叶婉悠的一记眼刀。
肖郁宸正想走上前问问叶婉悠的情况，千源却先他一步，蹿到叶婉悠的身边。
而他的手里，还拿着装有蛊虫的瓷瓶。
叶婉悠心脏一紧，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多谢王妃，今日若是没有王妃在，属下自己肯定忙不过来。没想到这小虫子还挺机敏，差点就让它跑了。这虫子吃了我不少好东西，比王爷身体里那只肥实多了，白白胖胖的，王妃看到了么？”
千源一脸兴奋的晃了晃瓷瓶，像是献宝一般，往叶婉悠的方向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