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他早膳用得太早, 现下确实开始感到饥饿。
其实一天时间而已,若是当真不吃,也不至于忍受不住。
只是穆空青后头还有不少文章要默写,若是一直这么饿下去, 后头的字迹难免要受影响。
长时间提笔写字, 也当真是个体力活。
穆空青估量了片刻, 决定将馒头皮剥开,少少吃上些里头的部分,能缓解腹中饥饿就好。
至于那水, 穆空青却是不准备去动的。
馒头边上黏着碎屑, 显然是同旁的一锅蒸出来的,想要在里头动手脚也不容易。
可要在水里动手脚却简单得多。
先前县试时,送到旁人手上的水少有带着热气儿的,而送到他手上的, 却都是在寒风里氤氲出暖融白雾的。
想要他喝下去的心太过明显。
这事儿让穆空青对考场中供应的水, 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李家这事儿没解决, 他宁愿用研墨的生水润润唇, 也不会碰旁人端来的。
见穆空青只草草吃了半个馒头,甚至还连馒头外面的那一层都剥去了,那前来端碗的小吏心头也是突突直跳。
砰——
桌子又动了动。
穆空青这回并未立刻投入进去, 还是分出了几分心神在周遭。
见靠过来的又是先前那小吏时, 已经升起了几分警觉。
不出所料。
当那小吏靠近时,又是状似不经意般地撞上了他的桌案。
好在穆空青早有防备, 笔尖悬而未落, 甚至都未饮墨, 因此也并未受什么影响。
穆空青心头有几分恼火。
这种手段虽粗劣, 却是极为有用, 且防不胜防。
一旦考生污了试卷,别管是什么因由,被黜落都是板上钉钉的。
穆空青面上保持着自若的神情,将笔放下,轻轻揉了揉手腕。
好在,倒也不全是坏消息。
在考场上耍这种小手段,至少证明清江知府并没有掺和进此事里。
也是,以清江府的矿产,能坐上此地知府之位的,也必得是上头那位的心腹。
至于提督学院?
科举乃是国策,提督学院亦是自成一派,甚至一度掌有稽查地方的权利,其地位之超然可见一斑。
身为天子心腹,在当今还值壮年时,就同底下的皇子搅合在一起,那才是嫌命长了。
顶头上的两尊大佛都不动弹,下面的人想对他动手,就必得有诸多顾虑。
穆空青忽然庆幸自己坐了提堂号,就在这几位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被分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那小吏直接一碗水泼过来,自个儿就得打道回府。
许是那小吏接连两次闹出的动静太过惹眼,后半场的考试,穆空青倒是清净了不少。
这份清净,让穆空青成功赶在日头西落之前,将所有帖经题全部写完。
穆空青出考场时心情颇好。
这一次他的食水中究竟有没有被动手脚,穆空青也说不清楚。
但想也知道,第一次考试叫他安稳过了,后头的小动作怕是会越来越多。
第二场考试前,穆空青索性在早膳时吃了一肚子糯米。
糯米不是好克化的东西,但却异常顶饱。
这次穆空青食水都没碰,写完杂文初稿后,就专心在草稿上删删改改,直到午膳那阵子的动静过了,再将文章誊抄到答卷上。
自然的,也又一次拖到了最后一波才交上答卷。
第三场要连考两天。
若有人要坏他此次府试,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易动作的时候。
第三场考试当天正值谷雨,天色瞧着阴沉。
穆空青在周勤三人的护送下来到龙门前。
即便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三人的视线,也还是在入场前托周勤替他检查了一遍周身。
初搜入门,穆空青一件件地将衣服抖开,直接平铺在一旁,半点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没有别的学子脱衣搜身时的窘迫。
过后,他又慢条斯理地将衣物抖了抖,连腰带都捋了两遍,这才重新上身。
到了二搜时,穆空青甚至没等搜子动手,在前头还未搜完时,就自觉地将外衣脱了下来,连靴子都直接拎在了手里,叫一旁的考生看了个目瞪口呆。
一个只穿了件单薄里衣的学子站在搜子跟前,再要从人家身上“意外”搜出些什么,也着实太难了些。
穆空青就这么一路顺遂地进了考场,丝毫不在意同场学子看怪物一般的目光。
第三场策论共考两天。
但以炎朝的科考文章要求,策论通篇字数不得超七百字。
七百字的策论写上两天,足以见得这一门有多熬人。
策论考的是时政。
先前河堤贪腐案事发,连钦差都来了清江府。
可眼下看着清江知府的位置依旧稳固,府城内也未见动荡,便可知此事于清江知府而言,最多得一个治下不严的申斥。
穆空青甚至怀疑,那位钦差来到清江府的真正目的,也未必真是冲着一桩三年前的贪腐案。
此事既然并不敏感,连升斗小民都可对其夸夸而谈,那策论出题时,自然没理由避之不提。
拿到考题后,穆空青便知自己压对了。
举直错诸枉。
出自《论语》为政篇。
是以鲁哀公问政:“何为则民服?”
孔子答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若要全篇理解题意,应为令正直者位于之上卑劣者,便能叫百姓顺服。
若是将题出全了,那这道考题的立场,便有些危险了。
可这题偏偏只出前半段,就不得不叫人感叹一句,这出题人好圆滑的心思。
正直者应位于卑劣者上位。
这种题,只要指着“枉”者痛骂一番,再将“直”者吹捧一番,便是绝不会出错的。
同时,也将出题者的心思写在了题面上:老实点,别瞎提建议。
若是一个月之前的穆空青拿到这题,怕是要提笔就写出一篇《廉政论》来。
而后他就是做得锦绣文章传世名篇,估计也只能得个黜落的下场。
可现下经历过他老师的耳提面命,以及这些日子来,对自己地位的深刻认知,穆空青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
既然已经明了题意,穆空青当然不会选择跟考官对着干。
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不出格的情况下出彩。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
这其实是非常典型的孔圣人的思想。
孔圣人倡导“克己复礼”,修心为上。
期望用教育感化世人,依靠高道德感构建美好社会。
这一点在经历过法制社会的穆空青眼中,其实是比较理想化的。
但这并不阻碍穆空青由此借题发挥。
举直错诸枉。
何谓直,何谓枉。
如何令世人皆直,无人做枉。
既然出题者都已经明示了,穆空青也就顺从地只提世界观,通篇圣人言。
而对于制度执行的问题上,却皆尽都是一带而过。
末了还要再夸赞几句当今吏治清明,不能叫个别对圣人之言研读不够透彻的人,坏了这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应当加强道德教育。
写完之后,穆空青自个儿都觉得乍一看花团锦簇,实际上毫无用处。
穆空青一口气写完初稿,叹了口气。
都是为了生活嘛。
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当然是要顺应上意,少玩花活的。
不丢人。
穆空青对着自己的初稿,从头到尾浏览了两遍,字数上略有超出,还需后续精简。
穆空青这头是认清了,可旁人却未必。
来考府试的,多数都算得上年轻。
这些考生大多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太多社会阅历。
哪个年轻学子没有过“一朝扬名天下知”的美梦?
哪个年轻学子胸中没有过指点江山的抱负?
听多了某某名士“刚正不阿”后一举夺魁的故事,便当真以为那样的文章更能显出自己的高洁,从而得上官欣赏。
因而科举考试中,意图以针砭时弊出彩的自信考生,向来都如那过江之鲫一般。
在盼着能得遇伯乐的同时,却也未曾想想,这些决定了学子命运的考官本身,会不会也在他们笔下的某某之中。
于是这同一考场中,有人低眸敛眉字斟句酌,生怕哪句话触了眉头,也有人胸中意气激荡、挥斥方遒。
因着策论这场须得考上两天,还要在考场中过夜,因此这一次穆空青再想避开食水,却是不可能的了。
穆空青在午膳时,照例只用了馒头芯里的那一块,并未动过水。
到了晚膳时,一天未曾进水的穆空青环视四周,见前几日频繁闹出窸窣动静的小吏已经不在,索性假做无意,将墨汁落入了碗中。
穆空青唤来了一个眼生的小吏,问他能否为自己换一碗水来。
那小吏嫌麻烦,本是不想应答的。
可穆空青就坐在正中央,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盯着这地儿。
那小吏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新端上来的水,穆空青也没敢多用,只略润了润嗓子,便放在了一边。
考生用过的食水都是要由专人再收走的。
见穆空青只用了这么点儿,还劳他多跑一趟路,那小吏来收碗时,脸色可算不上好看。
穆空青的初稿已经润色完了,府试不发蜡烛,天色将暗时会发下棉被一床,供考生过夜御寒。
待到棉被发下,堂上的主考官也会离去,只余几个从考官在场内值守,以防夜间出事。
穆空青细细查过发下的棉被,上头只有一股霉味,并没有其他异常,其间也无藏匿物,这才合衣躺下。
横竖他文章已经润色完毕,只待明日誊抄,今夜他不准备入睡了。
先前诸多手段都未得逞,若是再要下手,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
穆空青保持着一种身子高头低的姿态睡下。
这姿势别扭极了,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他夜间不会轻易陷入睡眠中。
主考官们的身影刚从堂上消失,考场内便有了些许细碎的交谈声,还不断有考生拉铃,示意要去如厕。
穆空青吃得不多,也没有如厕的欲望。
他将答卷与草稿全部细心地用油布盖好,又借笔洗与镇纸将其垫高,同其他用具一起,放在了号房最里头。
将所有东西摆放齐整,穆空青便趁此刻他还十足清醒时,靠着棉被闭目养神,听着四周不断有人路过。
这一阵嘈杂并未持续太久。
不多时,考场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穆空青感到了一丝困意,便睁开了双眼,开始一字一字地回忆起白天的文章,竭力维持清醒。只是这法子也不长久。
夜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声音听着舒爽,也最是催眠。
在穆空青不知第几次重背自己的策论时,意识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了。
就在这时,他朦胧间听见了自己的号房门口,似是有什么动静。
并不明显的……动静!
穆空青一下便清醒了。
现下天色虽昏暗,可穆空青接着月色也能看清,号房门口是个人影。
他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拉动了号房前的铃铛,惊动了值守考官的同时,也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学子。
一时间,考场内叫骂声不断。
灯笼亮起,值守的考官与衙役很快便赶来了。
号房外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被从睡梦中吵醒还能保持心平气和的。
负责值夜的那考官衣服都未穿戴齐整,便匆匆赶到拉铃的号房。
见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唯独穆空青好端端地站在那儿,那考官登时便是一通斥问。
“你可知无事乱拉铃,是算作扰乱考场秩序,要被逐出考场的?”
这夜里下的虽是小雨,可架不住雨点细密。
那考官来得匆忙,甚至没能顾得上打伞,此时再有人想起为他撑伞时,他面上已经凝出了一颗颗水珠,正顺着长须下落。
穆空青也知此事严肃,当即对着这位考官深深一揖道:“非是学生有意作乱,而是有贼子潜入了考场。”
潜入考场!
这话一出,那考官登时便没了同穆空青计较的心思。
外头下着雨,考生们都避在号房里,也没有那好事之人顶着雨出来看热闹。
毕竟这个时候,风寒可是能要人性命的。
穆空青周边几个号房,听见穆空青所言后,皆是哗然。
这些号房可没什么隔音可言,考生们就这么议论两句,也能传遍整个考场。
考场中进了贼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前朝便有出现过有考生串通江湖游侠,夜间偷偷传递文章作弊之事。
现下一听穆空青说见到有人夜入考场,不少考生立刻就敏感了起来。
这可是同他们切身相关之事啊!
府试每场只录一百人,可每场参考者却有上千的数量,谁敢保证自己就必能取中了?
若是有那心术不正者靠作弊得中,焉知被挤下去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们自个儿?
当下便有周边号房的考生出言道:“那位兄台可看清楚了?若当真有贼人入了考场,我等今夜便是不睡了,也要将那贼人揪出来。”
这头话音刚落,又有人应道:“不错!若当真进了贼人,还请大人将这考场中再搜一遍,免得叫小人有得逞之机。”
先头那人说话还有几分收敛,后面这人却几乎是挑明了在说,要将那个作弊的给揪出来了。
考官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他值夜时若当真出了舞弊一事,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可现下事情已经闹开了,能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他们这些监考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倒霉。
这短短几息间,考场中的灯笼已皆尽被人点亮。
有在外围巡逻的衙役发现动静,也提灯赶了过来。
“你等方才在巡视时,可有见人潜入考场?”那考官黑着脸,怒声喝问道。
衙役见这阵仗,便知此事不小,当即遣人去四处问话,后又回到:“回大人,我等今夜在考场外巡视,并未见有异常。”
那考官又回头去问穆空青:“你说你瞧见了贼人,可知那贼人是何面貌体态,又向何处去了?”
穆空青回忆了一阵,摇头道:“天色不明,瞧不清面貌,看身形,应当是个不算健壮的男子。”
至于向何处去?
穆空青思索了一阵。
他将人惊走后,似乎确实未曾听到他出逃的动静。
难道那人是周文那样的行家?
不,不可能。
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内功心法,那人的外家功夫再出众,到底也是个大活人。
他见到人后第一时间便拉了铃,四处都有人朝这边来。
除非他能上天入地,否则一个大活人,在这考场中怎么都是藏不住的。
考场中……穆空青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学生拉铃之后,立时便有巡考之人赶到,若那贼子要出考场,必是会与人撞见的。”
穆空青这里是提堂号,就在考场正中央,要出去也只有一条大道。
穆空青深知什么话才能挑动在场考生的情绪,同意大半夜地让人搜查。
穆空青道:“若是至今都无人见过贼人,那贼人就必然还藏在考场之中。”
这里是科举考场,除了号房之外称得上一句一马平川。
穆空青说人还在考场之中,几乎就是在明说,他怀疑人在某个考生的号房里!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收容贼人,还助其藏身的,定是舞弊之人没得跑了!
穆空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又提示道:“现下外头有雨,那贼人要在外动作,身上必是沾了水渍的。我等考生自不会在这等时候出号房。那谁人在外头待过,大人一搜便知。”
这话一出,考场内的考生自然纷纷应和。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夜闯考场,都不能轻纵了去。
往小了说,他们怕有人靠作弊得中,占了自个儿的位置。
往大了说,若是人家的目的是在考场中放把火,往水缸里下点儿毒呢?
那考官也知此事不得轻忽,得了消息便直接差衙役去搜。
有人大大方方地敞开了,甚至催促衙役动作快些。
自然也有人缩在棉被中瑟瑟发抖,试图将衣服上的水渍蹭干。
这般无用功,任谁也不会被骗了去。
很快,便有一衙役前来回报:“大人,贼人没能搜到,却有一考生浑身湿透,像是在外行走过。”
那衙役身后跟着的从属,直接将一学子架到了值守考官面前:“我等前去搜查时,这学子正将自己裹在棉被中,口称自己患了风寒。”
后又有人拿着一床棉被,翻开内里对值守考官道:“我等观其鬓发潮湿,再一查证,此人的外衫尽已湿透,棉被内侧也已沾湿,可见曾在夜间外出。”
竟当真查出有夜间外出之人!
现下有那先前还算平静的,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穆空青的视线落在衙役身后,那似是已经浑身瘫软、无法站立之人的身上。
还是个熟面孔呢。
当初言之凿凿绕道而行,却未想到今日以这种方式再见。
值守考官半夜被叫醒,又要处理这种一不小心就要掉乌纱帽的事情,现下见了可疑之人,自然是一肚子火气。
“你可还有何要说的?”值守考官翻看过棉被之后,直接将火气撒在了那人的身上。
值守考官也是为官多年养出的一身气势,岂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学子能扛得住的。
“我……我……”
那学子唇色发白,面颊上却生生被憋出了红晕,支吾了半晌,也想不出个应答的说辞。
一颗颗豆大的水珠顺着那人面颊滑落,已然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没等他说出个大概来,又有衙役前来回报:“大人,搜过这学子的号房,并未有异样。”
值守考官更怒:“可搜过这人的身了?”
先前开口的衙役回到:“早已搜过了,身上亦是干净。”
没能搜出小抄来,那这人夜间出来晃荡又能是为了什么?
当下,种种科场惨案都在那值守考官的脑中过了个遍,一时间,他只觉得冷汗岑岑。
若是为了作弊那还好说,只将这人治罪便是。
若是为了旁的……
想到这个,这值守的考官就是一阵后怕。
“这学子是哪个号房的?将他的考引寻来。”
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值守考官闻声望去,顿时觉得不妙。
磨蹭了这些时候,已经足够将主考官惊动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这府试的主考官,清江府提督学院的学政大人。
未待值守考官见礼,学政便出言问道:“你便是最先发觉贼人的考生?”
学政朝穆空青望来,其间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便不自觉地垂下头去。
穆空青亦是拱手垂眸应是。
此时已有人将那考生的考引奉上,学政接过之后却未细看,只对着那人道:“你若是将你所为从实道来,兴许还有活命的余地。”
这话自然是来诈人的。
现在又没从那人的身上搜出什么切实证据来,若是他咬死了不认,就说自个儿是在夜间外出闲逛,撑死了算他意图舞弊。
可现下正是考生群情激奋之时,这人又摆明了一副心中有鬼的模样,若是用这么个轻飘飘的罪名便将人放过,他们提督学院这群人怕是都别想好过。
这时,穆空青又插口道:“学生发现此人时,此人正在学生的号房外徘徊,亦不知所为何事。”
学政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为官多年,对许多事情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直觉。
当即便问道:“你与此人可曾相识?”
穆空青也不隐瞒,直言道:“此人与学生乃是同乡,县试时曾有过龃龉。”
这听起来,像极了是私人恩怨。
可仔细想想,这事儿却有太多不对。
今夜春雨寒凉,寻常人淋上一场,再合着潮湿的衣物吹上一夜冷风,一病不起都有可能。
便是运气好,只头疼脑热个几日,也多少是要影响第二日答题的。
何必为了些许龃龉,便做出这等拿自己身家性命玩笑的事?
只需略一思忖,便可知此人必不可能是为私怨。
但若不是私怨,后头可讲究的门道就多了去了。
眼下清江府的局势不算太平,在这档口出了事,很难叫人不多想。
况且这三更半夜的,也不能就这么窝在考场上审案。
“先将此人革去科考资格,送入大牢,押后再审。”
无论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在科考上动手脚,便是要刻意同他提督学院为难。
有那知机的衙役见大人显然不欲在此地多言,直接上前堵住了那学子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眼见这事儿有上官收场,且上官也没有发作自个儿的意思,那值守的考官也松了口气。
等学政带着人走了,立时挥手叫人都散去。
穆空青对这草草收场的结局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再一次细细查过自己的答卷与笔墨后,合衣靠在号房的墙壁上。
揪出来的是那人,穆空青还是有几分讶异的。
观那人之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对科考一事几近疯魔。
这回他好容易坐了提堂号,眼见着得中的几率不小,只因嫉妒二字,当真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是以,穆空青虽直言自己与人有私怨,心里却并不相信此事是因私怨而起。
眼下看来,不信的人不仅是自己。小,只因嫉妒二字,当真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是以,穆空青虽直言自己与人有私怨,心里却并不相信此事是因私怨而起。
眼下看来,不信的人不仅是自己。小,只因嫉妒二字,当真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是以,穆空青虽直言自己与人有私怨,心里却并不相信此事是因私怨而起。
眼下看来,不信的人不仅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