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暖一幕又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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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宋爷爷和张奶奶只有一面之缘。那是在1997年。现在回想起来，我掐指算一下，已经二十几年了，那个时候我还在株洲的一所学校读书，班主任经常提醒我们，她让我们有空可以去看望一下住在学校附近一家工厂的宿舍楼里面的老两口子——宋爷爷和张奶奶，班主任没有过多的介绍宋爷爷，我们只知道宋爷爷是这家工厂的退休职工，而对于张奶奶，我们了解相对详细一些。张奶奶曾经是我们学校一位老师的老婆，这位老师去世以后，张奶奶就才嫁给宋爷爷。我猜，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奶奶的前任丈夫是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所以学校才一再提醒我们要多看望一下张奶奶的。

    我和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看望宋爷爷和张奶奶，我们来到工厂的宿舍区，稍微打听一下就找到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一楼，走过一段阴暗潮湿的过道，走到过道的尽头，就到他们的家了。

    我们敲了几下宋爷爷家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满脸沧桑的老奶奶，看上去80几岁的样子，她很瘦弱，脚步蹒跚，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尽管我们没有拿什么礼物，但她和宋爷爷很开心，满脸笑容，仿佛他们见到了久违的亲人。

    宋爷爷坐在轮椅上，据说关爷爷的两条腿已经站不起来了，晚上他就睡在轮椅上，他的衣食起居全靠张奶奶照顾，张奶奶身体瘦弱，照顾宋爷爷的饮食起居，几乎要耗尽她的全身力气。

    我有个同学忍不住抱怨说：“张奶奶，你们的儿女也太不孝顺了，你们这么老了，身体这么弱，怎么不照顾你们一下？”

    张奶奶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没有孩子。”

    房间里好一阵沉默，我们心里都充满了酸楚。我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宋爷爷家很小，是这简单的一室一厅，墙上赫然挂着两张黑白遗照，一男一女，不用问，这一定是宋爷爷和张奶奶各自已经离世的老伴的遗照。

    张奶奶没有退休金，全部开支全靠宋爷爷的退休金，可见日子过的还是捉襟见肘、十分凄凉。

    宋爷爷全身浮肿，说话口齿不是很清楚，他说几句话就会喘一会儿气，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几句话：“我侄女曾经答应过我兄弟，她说要照顾我终老的，但她炒的豆角太硬了，我说了她两句，她生气了，绝交了，唉！”听得出宋爷爷的后悔。

    张奶奶此时也忍不住叹气说：“唉，我们当时应该再忍忍，只吃大米饭就行了。”

    我说：“宋爷爷，张奶奶，你们可以请一个保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还有“敬老院”的存在）。”

    张奶奶说以前请了几个，他们都嫌工资太少，不愿意干。宋爷爷退休金才一个月才800元，留200元做伙食费，600元钱给保姆，但是没人愿意干。不过前些日子经人介绍来了一个宁乡个好人帮忙照顾我们，这几天他们家收谷子，回家去了，他打电话来说他们家忙很忙，走不开，如果想请他这个保姆，他可以接两位老人去他们家住，由他来照顾他们俩终老。

    我觉得宋爷爷他们如果离开他们奋斗了一辈子的株洲，他们也许再也回不来了，毕竟两位老人都八十几岁的人了。宋爷爷他们尽管不舍，但是他们还是决定离开株洲，去一个未知的城市——宁乡。

    我们几个学生心里充满了悲伤，想推送爷爷出门到外面走走，在他奋斗了一辈子的工厂里转转，留下一点点怀念，可惜我们三四个人使劲的推轮椅，推不动，尝试了几次，仍然推不动！不知道是轮椅坏了，还是宋爷爷太重，要么就是我们当时力气太小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张奶奶尽管脚步蹒跚，但是她还坚持的送了我们很长一段路，好就好像我们是她很亲很亲的亲人。

    我们第二次去张奶奶家看望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房门紧锁，人已经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宋爷爷张奶奶他们去了宁乡之后日子过的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与他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我为什么再也忘不了他们。想想如果他们俩还在，那都应该是100多岁的老人了吧？

    从与宋爷爷和张奶奶的经历上来评价，很多人就说亲情越来越不值钱了，我听后觉得很心酸！佛说：“十年修得同般渡”，今生是亲人，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2

    有一年我放学回家，看到崎岖的山路上有一行人，这些人穿戴讲究，那种衣服一看上去就是过年才穿的那种好衣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点头哈腰一脸馋媚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向身后的一个白头发老年人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白头发老年人精神矍铄，对中年人的话看似很满意，他面带微笑，偶尔还很绅士的点一下头。

    领头的中年人男人，我认识他，他是我们隔壁村的一个村民，平时以机灵精明著称，外号“再诸葛”。那个白头发老者，我不认识。我便问我妈妈那个老年人是谁？连出门游玩就可以搞这么大的排场？

    我一问才知道，这位老年人也姓寇，人们都叫他“寇爷爷”。按辈分，我也应该叫他寇爷爷。跟在他身后的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是他的亲戚，寇爷爷离别家乡几十年，归来已不是少年！他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看见寇爷爷由那么多人陪同，我不由得感叹亲情的伟大！看这个老人离开家乡几十年，但是他一回到家乡，仍然有那么多亲戚欢迎他，甚至有的人连班也不上，请假来陪她游山玩水！这么温暖的一幕，不是梦境，却胜过梦境！谁说亲情越来越淡薄？看这不是浓得很吗？这叫血浓于水，未断骨头还连着筋。跟在老人身后的那些年轻人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亲戚，他们不也一样待老人很亲热吗？

    孔子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况且，这位老人是从台湾省回来的。据知情人士透露，老人结婚才几年，女儿才一岁多的时候就被国民党抓去当兵了，后来被迫去了台湾，长时间不能回老家湖南了。老人不甘心，于是他和同去台湾省的几个老乡密谋回湖南。那个时候，海峡两岸关系还很紧张，他们借着夜色，架一艘小木船，准备强渡台湾海峡。不幸的是，他们还没有把没有把船划多久，岛上的军队就发现了他们。军队不由分说，开枪向他们射击，除了寇爷爷跳海捡回一条性命，其余的人都全部壮烈牺牲了。那些牺牲的人当中有一个英雄，他就是我们村的。他是替兄长当兵的，当初抓壮丁的人相中了他的哥哥，强行拉他哥哥去当兵。众所周知，当时的国民党战斗力极差，上前线基本就是炮灰。他对抓壮丁的人说，我哥哥有几个小年龄很小的儿子，我嫂子体弱多病，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干脆我跟你去！抓壮丁的人感动了，放了他的哥哥带走了还未成年的他。

    言归正传，却说寇爷爷跳海，捡回一条性命，一个人在台湾省苦等能回家团圆的好日子。后来，两岸关系终于缓和，台湾同胞可以回大陆探亲了。寇爷爷第 一时间拿出一生的积蓄回到了家乡，只可惜等待他的是女儿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饿死了和他老婆早已改嫁的噩耗。寇爷爷万分悲痛，痛不欲生，为了温暖寇爷爷的心，寇爷爷老婆与现任老公生的儿子主动站了出来，认了他这个从未见面的爸爸。而且“爸爸、爸爸＂的叫声非常亲切，寇爷爷这才走出丧子之痛。

    寇爷爷的回来也让他们家所有的亲戚都沾了光，他为了弥补对亲人的亏欠，寇爷爷在客厅摆开族谱，按谱书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点名。点到名的上前领取礼物，一时间传为佳话。寇爷爷天天按族谱上的名字发放“利是”，直到国家规定不得向台湾同胞索取钱财为止。

    再后来，听说寇爷爷是在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的怀中，在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当中，甜甜蜜蜜寿终正寝。

    我每当想起株洲的宋爷爷和张奶奶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到寇爷爷。他们都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但处境却是天壤之别，同样都是关乎亲情，差别怎别怎么就大呢？c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