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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六章 光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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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天九踹凳子的动作不绝,“蹬蹬”响声,越发刺耳,他双目似火,无声咒骂:“闭嘴,闭嘴,统统闭嘴——”

    这个贱婢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知道过去的事?

    那些知道真相并且有可能袒露真相的人,不是早就被他杀完了吗?!

    奈何他心里勃然大怒,嘴上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无计可施的卿天九,只能把一双杀意横斜的眼眸转向卿云礼。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封住他们的嘴!”

    “……”

    他怎么封?

    韩杜衡自坐上公堂,一口一个“三殿下”,他连承认他已登基为帝都不肯,又怎么可能听他命令?

    再有,陆弘文和习昴能同日而语吗?

    父皇坑死陆弘文,最多是英名尽毁,可若是他坑死了开国大将军,国之栋梁习昴,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聩暴君!

    是要被史书马上千年万年的!

    且不见高台下的史官已在奋笔疾书吗?

    若这会儿他敢在堂上为父皇辩解一句,来日被唾骂的当还有他!

    可——

    他能不辩吗?

    如果任由韩杜衡审下去,这一生,他将永远止步于“三殿下”。

    “韩杜——”

    “三殿下,”不等卿云礼说话,韩杜衡先冷冷截断他,“公堂肃穆,劳烦三殿下看顾好身边人。”

    韩杜衡所指,正是皇帝卿天九。

    卿云礼面色黑沉,韩杜衡看似说得地是父皇,实则警告地是他,若他不知退,说不得要和崔玉坤般,当堂挨一顿鞭笞!

    卿云礼无力,只得转头怒斥王忠:“还不过来?”

    “……是。”王忠急忙伏首,一边用双手抱住卿天九的双腿,一边悄声说,“陛下,老奴得罪。”

    该死,该死,该死!

    卿天九越发愤怒,然,不管他如何愤怒,都不能阻止真相被揭开。

    韩杜衡沉眸,拿起惊堂木,一记重拍,“哐”声后,他冷声问道:“那一夜,澜娘子在大明宫上?”

    “是。”

    “你怎么会宴上?”

    “婢子明兰,原是尚食局的宫婢,宫宴前一日,将升任典膳,故被尚食嬷嬷差去大明宫布膳。

    那一日是先皇生辰,但因为先皇身子不妥,不肯大办宴席,于是,先皇后决议在大明宫办场家宴。”

    “这么说,那夜来赴宴的朝臣不多?”

    “是。”澜娘子颔首,“婢子如今能记得的,只有护国大将军习将军、崔尚书、墨尚书和被处决的赵大人。”

    “宴上发生了什么?”

    “宴席将起,先皇后坐于先皇身旁,召教坊的舞姬入殿助兴,可奇怪地是,舞姬们迟迟不来。

    众人正觉奇怪,数百禁卫军突然提刀,从暗处走出,习将军当即站起身,怒问群臣想干什么?

    可他将将站起,便又脱力地坐回。

    这时,睿王起身,劝习将军无须紧张,还说今日是先皇生辰,比起那些舞姬,先皇定然更想看到先皇后跳舞。

    先皇摇头,欲骂睿王,可下一刻,数百禁卫军扬起手中长刀,先皇后不得不含泪起身,走到殿中翩翩起舞。

    先皇后起舞时,习将军一直在痛骂睿王,睿王听了,端着酒盏走到先皇后身侧,然后,一边把酒泼到先皇后脚边,一边把先皇后推进习将军怀里。”

    说到此处,澜娘子骤然哽咽,她不得不紧紧捂住唇齿,压制哭意。

    若是往日,堂下证人失态至此,韩杜衡作为刑官,早就怒砸惊堂木,但此刻,他选择了沉默。

    许久,澜娘子才收住哭腔,屈身告罪:“尚书大人见谅,是婢子失态。”

    “无妨,你接着说。”

    “先皇后栽进习将军怀里的一瞬间,睿王朝先皇伏首,说习将军大逆不道,亵渎皇后,请先皇立刻诛杀将军。

    先皇摇头,不肯答应。

    睿王面色一沉,砸碎手中杯盏,那些蓄势待发的禁卫军抄起长刀,走上帝座。

    眼看长刀要被架上先皇脖颈,习将军老泪纵横地低喊,老臣死罪,求先帝不必姑息,赐老臣一死。”

    说到此处,澜娘子又一次泣不成声。

    公堂后,韩杜衡满目通红,公堂下,诸臣和百姓泪光闪烁,他们彷佛看见习将军跪在殿中,苦苦哀求。

    那可是一代溱国名臣,功勋卓著千字不能诉尽,其心思之缜密,曾叫敌人闻风丧胆。

    如此传奇的一个人,没有死在战场,没有被敌人斩杀,却被他效忠的卿家王朝,给逼死了。

    何其荒谬!

    何其可笑!

    又何其令人倾佩!

    最叫人钦佩地是,即便他将死于卿家人之手,即便他知道自己应下罪名,他,和习家都会死,且会死得遗臭万年,他还是为了他效忠的皇帝,和溱国,百死无悔。

    澜娘子抬袖,轻拭眼角。

    “习将军一认罪,睿王就要杀他,先皇急言,说习将军亵渎得是先皇后,即使要杀,也该是先皇来杀。

    睿王答应了。

    接着,先皇扶着人,颤颤巍巍地走下高阶,走到习将军身前,他哭着对习将军说,是朕无能,对不住阿昴。

    习将军摇头,然后扶住先皇的手,把那把刀插进胸口。”

    话一说完,澜娘子伏于地,哭得直不起身。

    见此,清妧心上,淌过一阵剧痛。

    她不过听听,便觉得十分残忍,何况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澜娘子?

    “阿妧,不哭。”

    清妧侧身,见芳君双目带笑。

    “我曾立于暗道,亲眼看到刀尖贯穿习将军身躯的那一刻,他唇角卷起微笑。习昴无伤,阿妧也不必伤。”

    怎可能无伤?

    习将军临死一笑,不是不伤,而是不敢伤,他怕先皇愧疚难安,故而赠他一抹笑,让先皇不必不安。

    然,他越是如此,先皇越是不安。

    君欲护臣而不能,臣欲尽忠亦不能,君能为臣做的,是亲手杀了他,臣能为君做的,是任由君杀了他。

    何其悲哉?

    “溱国能得习将军,是大幸。”

    卿流景笑而颔首:“总有人自以为是,妄想篡改真实,殊不知,哪怕是遮天蔽日的暗夜,也有云褪星闪时。”

    他的话刚说完,阴沉的西天忽有金光流转,未几,一簇金光破开云层,投上公堂,照在习凛、习罡二人身上。

    安行洲抬眸望天。

    习兄,是你吗?

    昔日之冤终将昭雪,你是不是雀跃地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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