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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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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一惊, 提防地扫了一眼旁边车队,这样近的距离,声音稍大些说不定就被陌生人听见。她压低声斥道:“胡言乱语, 你给我住口。”

    薛定倾却毫不在乎,他眸中笼罩着一层阴翳,眉间分明是愠怒,唇边却刻意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才下了这么大的雨,你为何不在屋里呆着,非要一个人走山路回京?你的随从呢?一个都没有吗?竟让你孤身一人涉险, 看来你身边的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呢。”

    皇后不想再听他继续胡乱揣测,打断道:“是我自己执意要回去。至于他们,我另有安排。”

    “有什么能比你的安危更重要?”薛定倾反问, 目光炯炯看着她, 仿佛燃着两团不灭的火,“他们不跟着你, 自然是因为他们也知道别的事比你更要紧。这不过说明, 你这个人根本无足轻重。”

    这人角度刁钻,说出来的话简直诛心,皇后心底软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莫名难受, 她恼了:“你闭嘴。”

    她明显变了脸色, 薛定倾却犹嫌不足,变本加厉地冷笑:“京城内外一日就降下平时十多日的雨量, 以至暴雨成灾,多处水涝,许多房屋倒塌,死伤遍地。定北侯主持救灾, 眼下正忙得连轴转,可旁人难道比他还忙吗?竟连个消息都不曾给你,还要让你冒险往京里赶。”

    “够了!”皇后板起脸,有怒色浮现,“你当真是出息了,两年不见,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功夫倒是修得登峰造极。竟用到我身上来了。我是你的敌人吗?还是你的仇人?你要如此对我?”

    她从来都是纵容薛定倾,可一旦勃然大怒,旧日威严乍然重现,目光所到便如森寒冰意扑面而来,气势逼人,手中更攥紧刀柄,分明是要动家法的兆头。薛定倾虽有不甘,也不敢再捋虎须,悻悻地低头:“我失言了。”

    旁边几人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他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再杀个天昏地暗,双双挂彩,直到薛定倾服软大家方松了口气。气氛还僵着,他们有意缓和缓和,忙取出包袱里的肉干水囊,张罗起晚饭来。

    干硬的肉干,便是被烤热,也仍然难以下咽,皇后肠胃不适仍不见好,没什么胃口,只能小口咀嚼着,但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连看都不看薛定倾一眼。

    独眼大汉有心调解调解,就笑道:“说来这次都托了四哥的福,是他亲自拿了调令来我等驻地,调我们来京郊大营,日后离你们都近些。虽不能日日相见,但能为三哥尽一点力总是好的。”

    他们能来京城,皇后自是高兴,她回想了一番:“我记得老四被赏赐爵后,你们也跟着荣升了,是去了信州驻地吧。”

    独眼大汉仅剩的一只眼也笑眯了:“三哥果然记挂我们。正是信州不错。那里虽也偏,地气比咱们北地倒好上许多。我们哥几个一身伤病,三哥又给我们那许多好药,便正好趁着这两年将养将养。”

    皇后又问了几句他们的近况,方低头咬了一口肉干,刚嚼了两下,忽而想到一件事,忙吞下肉,问:“若想去琼州,信州乃是必经之地。听说前中书令王康流放琼州,你们可知道?”

    独眼大汉摇头道:“此人命数不好,一行数十人连同看押的守卫都在信州驿馆一命呜呼。”

    皇后追问:“可抓到凶手了?”

    “不曾。”另一人回答道,“至少我们离开前还不曾听说。据坊间说是穷凶极恶的强盗,驿馆内他们一行几十人身首异处,都死得凄惨,但是信州知府怕惹怒王家,硬生生把消息给压下来,急慌慌满城找凶手,若不是有京郊大营的调令,怕是我们一时离不了信州,还要多留几日。”

    “说来也真是怪。”又有一人奇道,“信州驿馆是在内坊繁华之地,这些强盗怎能来去自如?半点不惊动旁人的?四哥,你不是也……”

    “他死就死了。我们久别重逢,提不相干的死人干什么。”薛定倾突然冷声打断他。

    “久别重逢?”皇后忽而想到一事,斜眼看他,似笑非笑,“恍惚之前薛侯爷早见过我一面,对吗?”

    薛定倾倒没有否认,而是反唇相讥:“端午夜满坊的烟花,阁下可真是春风得意,羡煞旁人呢。”

    “果然是你。”皇后道,“我就说,除了你这狼崽子,旁人也没那么容易从我身边全身而退。”她伸出手,“拿来。”

    “什么?”

    “你把我的簪子拿走了。”皇后挑眉,“还给我。”

    薛定倾不以为然地拍开她的手:“早扔进护城河了。”

    “……什么?!”

    “你又不是狗,挂那么多铃铛干什么。看着就烦。”

    “你……”皇后心中惋惜,有心训斥他几句,但这人从来都是软硬不吃,任性妄为,就是吃准了她在小事上不会同他计较,又有一套他自己执着笃信的歪理,再怎么训也不过是对牛弹琴,她最后自己泄了气,“罢,既然是你扔的,那就跟我自己扔的没什么区别。总归只是个小东西,这事就算了吧。”

    虽说事情掲过,但她显然没那么容易释怀,整个人越发恹恹的,并不开心。偏又有外人在这时来凑热闹。

    那护卫头领亲自捧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叨扰,我家主人感谢阁下通融,特地遣我送来这些点心食水做谢礼。又见您似乎有伤在身,恰好车里备有上好的药,还请一用。”

    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瓶,并一壶水两盘糕点。药瓶和食器皆是清一色上等羊脂白玉,光是瓶瓶盘盘就价值不菲。皇后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这一身黄泥,满面尘灰的模样,应当不至于轻易就被旁人认出来。但自己于对方而言不过是险些起了龃龉的路人,且一望便知身份地位悬殊,根本是没有相交价值的人,这热络的态度着实有些不寻常,她疑心其中有诈,微拉起衣领遮住脸庞,迟疑道:“多谢贵主人的好意。但……”

    薛定倾突然冷冰冰插话:“无功不受禄,贵主人还是留着自用吧。有我在,饿不死她,就不劳尊驾操心了。”

    那头领没有看薛定倾,目光只落在皇后身上,一言不发地等待她的回复。

    皇后见他实在固执,就道:“我们兄弟与贵主人不过萍水相逢,江湖浪荡之人不敢当贵人的馈赠,这番好意心领了。”

    头领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沉默片刻,自作主张地将托盘放在皇后脚边,转身就走,但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哐啷一声脆响,回头一看,竟是薛定倾一脚踢翻了托盘,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滚落在泥泞中,头领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薛定倾半分不让,也阴着脸怒目以对:“我兄长说了不需要,难道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这态度着实嚣张跋扈,众目睽睽之下,便如狠狠扇了一耳光,好意前来却反受其辱,头领怒火中烧,但他只是皱紧眉,忍耐住怒气回头离开了。

    皇后看他默默走向马车的背影,有些歉意,就道:“人家并无恶意。何必如此?”

    薛定倾仍旧振振有词:“强人所难。这是自找的。”

    他今夜简直像吃了炮仗,见谁都炸,皇后着实头疼,她伸手将散落的东西尽量端正摆好,道:“他们前慢后恭的确奇怪,不可不防,但你怎能话不投机就翻脸?岂非太过无礼。”又道,“罢了,既已得罪了他们,多留也无益,我们收拾收拾离开吧。”

    见她竟为外人训斥自己,薛定倾眼中的怒意更烈了,一抹恶意且疯狂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他冷哼一声,阴郁地冷笑:“说来,端午那晚除了遇见你,我还遇见了一件稀奇事。”

    皇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慢慢道:“坊中那间最高的酒楼周围,不知怎的,端午那晚竟有十几个轻身功夫好手藏在后巷暗处。也不知是谁在筹谋什么。”

    有人奇道:“这些人聚在那里干什么,难不成又是匪盗在行事?”

    皇后不信:“怎么可能?京城重地,又是端午佳节,自然戒备森严,岂容匪盗聚集行事。再者,我也到过那条后巷,并不曾发现……”她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神色一滞,脸上的光彩如同潮水退去般渐渐褪去颜色,整个人仿佛石化了。许多画面在脑中纷乱闪过,锣鼓喧天的龙舟,满天灿烂如雨的烟花与万家灯火连绵成片,延伸到遥远的天边,被火光照亮的含笑的眼,还有失足掉落屋顶时,眼角惊见的那抹追随而来的襕衫一角。原本珍藏在心底的甜蜜亮色,在脑中交错混乱,竟搅成了一堆残败不堪的黯淡碎片,割得心上鲜血淋漓。

    薛定倾眸底深处满是残忍的快意,但不知怎的,他似乎有些不敢去看皇后此刻的表情,就遮掩般看向旁边的人,继续笑道:“那些人功夫绝佳,呼吸声似有若无,若非我偶然走近,多半也发现不了。但他们个个都气韵悠长,内功都是正统路数,不像旁门左道,我又急着去河边看龙舟,便没有理会。后来听人说,那楼里有人在赏龙舟,一时兴起还上了房顶。许是是贵人担心自己不小心脚滑摔落房顶,所以有所准备吧。幸而不曾听说有什么意外发生。倒省了一场事。”

    字字如刀,杀人不见血。皇后胸腹间翻江倒海,猛然涌上一阵强烈的反胃,低头将方才吃下的两口东西都呕吐了出来,又被自己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她实在是疲惫不堪,咳嗽了两声便没了力气,摇摇欲坠,薛定倾忙将她扶起来,见她面色苍白,嘴唇更是煞白一片,心中不免又有些悔意。

    皇后伏在他肩头喘匀了气,突然反手一肘狠狠击在他胸腹间,霎时间简直五脏都被击移了位,痛得他弯下了腰。

    “你这混账狼崽子存心消遣我呢,真当我是傻子吗?”她余怒未消,低声骂道。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凄厉的呼啸刺空而来,一道白光闪过,马车前一个护卫应声而倒,胸口一支明晃晃的箭尾犹自颤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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