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外天
谋划多日的望天城城主，今日正打算去山上寺庙走一遭，结果还未出发，便有人报出了一个大消息。报信之人是城头的一名小兵，说是有人在城门下，自称王公公，奉旨来见望天城城主。这个消息可让城主皱起了眉头，百年不曾有官员拜访望天城，今儿个竟然来了个人，不知是好是坏。
望天城城主暂且放下了行程呢个，喊上王学士，急匆匆走向城门口。
那位自称王公公的朝廷官员，正站在城门口，身旁也不带半个侍卫，有些寂寥。吩咐守军开了城门，望天城城主才带着一列士兵上前迎去。
王公公瞥了一眼望天城城主的侍卫，缓缓地拿出一块令牌，“百禄殿王元德，奉命巡视望天城。你就是望天城城主？”
站在最前方的城主望着对方手中令牌，缓缓点头，“金寻春，正是望天城城主。王大人，一路走来，定是劳累万分，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
王元德摆手道：“金城主客气，叫我王公公就好。歇息之类的东西，不必多说。这次来得突然，刚刚在城门口还听闻金城主今日有要事，实在是对不住，耽误了金城主的时间。我这次也是来巡查，到处看看。巡查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就是太久未来望天城，今日来看看。不知道金城主的有何要事，说不定我可以陪同去走一遭。”
这可让金寻春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必欺瞒，反正只要不暴露真实目的就行。今日的事情，全当是去山上走了一遭。
想到此处，金寻春才开口道：“王公公，我本来打算去山上寺庙走一遭。您应该不太清楚望天城，这里有不少佛教信徒，必须照顾好，否则会出大事。而前两天望天城下属的镜笛镇中，两个和尚莫名死亡。我已经亲自去了镜笛镇一趟，嘱咐当地镇长认真调查。但这样肯定不够。我就想着去山上一趟，拜访那些和尚。”
王元德看着到处绵延起伏的高山，眼神停留在那座最高的山峰当中，笑道：“金城主还真是个负责任的好城主。反正闲来无事，不如陪同城主去山上走一遭。如今天色已经不早，山路遥远，早去早回。至于其它事情，边走边说。”
金寻春道：“既然如此，我叫人去备两辆马车。”
王元德摇头道：“金城主不必如此，慢慢走过去就好，一座小山丘，还难不倒我。不过那座山还挺奇特，谜雾朦胧，犹如梦幻一般，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须得慢慢走进，细细欣赏，才能领会其中真意呀！”
而金寻春也没有说太对，毕竟本来就是打算徒步上山，这样显得更虔诚一些。吩咐身后的侍卫各回各的岗位，金寻春的身边只剩下了王学士和王公公。
王元德自然注意到未曾离去的王学士，问道：“这位是？”
金寻春解释道：“望天书院的王学士。”
王元德点了点头：“原来是位学士，穿得还真是朴素，一看就是一心为民的好学士。”
三人叨扰了片刻，动身准备上山。寺庙所在的高山在镜笛镇管辖的范围之内，离得城市中心有些距离，而三人也不想过浪费时间，于是找了两辆马车，行到山脚之下，再动身上山。如同王元德心中所想，寺庙所在的高山正是望天城最高的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看起来扑朔迷离，处于梦幻之中的高山。
瞧着白云齐腰的山头，王元德露出了一丝微笑，莫名地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一次来望天城，但是望天城的过往王元德还是了解不少。这次的目的，表面上是来巡视望天城，实则是来看看那些老相好，看看他们的动静。若是可以，王元德自然需要尽到最大努力，满足百禄殿的野心。至于这山上寺庙，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而另外两位，城主和学士在默默赶路，期间没有说半句话。毕竟有位大人在身边，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大约行进了半数路程，拐过一个角，王元德开口道：“这里的山路还真是弯弯曲曲，才走了一半路程，已经拐了数十个弯。说起来也是有趣，每次站在拐角望山下看去，都是一番不同的模样。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看景物也是如此，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同。人也是如此。”
王学士笑道：“毕竟千人千面，各有不同。面对一件事情，面对一个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金寻春也笑了笑，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我来过山上的次数不少，但一次也没有看见山的真面目呀！”
最前面的王元德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说法？”
金寻春解释道：“山上寺庙的事情人尽皆知，和尚也是到处有。可唯独山上寺庙的主持，号称法力无边，结果却是见不到个人影。近些你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见到那位主持。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正是这种神秘感，许多人都会经常上山，想要见一见山上寺庙的主持。”
王元德说道：“有点意思，不过也能说得过去。毕竟有半个城的人信仰，也不是个小寺庙。山上人来人往，甚是喧嚣，兴许大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闭关去了。待到百年一过，走出深山，定然是真正的法力无边。”
金寻春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刚刚王元德的一番话语，已经说明了立场。虽然是个外人，但能够将山上寺庙住持称为大师，已经不是和金寻春一路人。对此，金寻春只想赶快上山下山，将这个所谓的王公公打发走。至于所谓的百禄殿，金寻春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最后的路程，三人也是各干各的，有些陌生，又有些默契。
登顶之后，王元德回望山下路，率先感叹道：“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不过能够欣赏着一番美景，也是不亏的事情。”
远处，两名和尚走了过来，“金城主、王学士，里面请。”
但是金寻春并未动身，而是介绍道：“这位是百禄殿王公公，朝廷大官，今日来望天城巡查。”
两名和尚有些惊讶，随后说道：“王公公，里面请。”
此时王元德才将目光投向这座山上寺庙。红瓦白墙，传统建筑，大约有两三座，算不上宏伟。门口竖了个牌坊，寺庙的名字也很朴实，就叫山上寺庙。
往寺庙里去的同时，王元德笑了笑，问道：“听说这山上的住持很神秘，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上一见。”
面对此种问题，两位和尚习以为常，平淡地答道：“方丈说过，有缘自能见。”
王元德笑了笑，不说话。
两位和尚将三人带到了内殿，整个寺庙人最多的地方，上方悬挂着一口金黄色的大钟，不远处便是算命抽签的地方，人大部分聚集在那里。这也吸引了王元德的兴趣，缓缓走了过去。而在场的众人只是回头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然后转头回去。不过金寻春看出了些端倪，走了过去，此时众人给了王元德一个位置。
王元德笑问道：“大师，怎么个算命法？”
坐在桌前的有两位和尚，一位负责抽签，一位负责解签。抽签的和尚看了一眼金寻春，说道：“抽签免费，借钱五十贯铜钱。”
王元德再次问道：“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签字，上上签下下签哪一类吗？还是说，比较复杂，看不懂的一类？”
负责抽签的和尚答道：“施主，抽签免费，何不抽一抽看看运气？”
王元德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和尚递过来的签筒，也不犹豫，伸手就是抽上一签。仔细一看，上面全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完全看不懂。而另一边负责解签的招呼道，施主这边解签。王元德微微眯眼，转身离去。
在场的众人唏嘘不已，毕竟他们从未见过只抽签，不解签的人。
金寻春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好多问，跟着王元德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王元德看着手掌的签字，说道：“在京城寺庙，这个签算是最不好的一个，可以称之为下下签。不过当初我去解签的时候，对方说了一大堆话，告诉我只是个好签。直到后来，我去找一位好友，对方才告诉我这其实是下签。”
他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呀！这里也不例外，恐怕是话里有话，山中有山，天外有天。”
王学士道：“很多事情都是如此。”
王元德突然道：“你们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在此处散去。当然，多谢二位带路。&34;
那位城主与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交流，最终城主点了点头，说道：“那么王公公，后会有期。”
不想在山中停留的城主和学士，与王元德告别后就下了山。而那位自称是来自百禄殿的王公公，走了一条与两人背道而驰的道路，朝着另外一条下山路走去。
峰回路转，豁然开朗，王元德站在空旷的山路间，笑道：“那位，您就别藏了。这点小法术，骗骗别人还可以，瞒不住我。”
山林间，一位手持权杖和尚缓缓走出，双手合十，“额弥陀拂。”
王元德微微眯眼，“你最好现出真面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虽然还是头一次碰到你这种东西，但我觉得，杀死并不是大问题。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山外有山，天外还有天，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山上寺庙主持，还是八玄幽都妖邪？”
那位和尚脸色微微变幻，“施主，有时候你看到的山，不一定是山，切莫自以为是。可能真正的天，比你想象的天还要更高。”
王元德笑道：“也是，思来想去，若不是今日山上一趟，我还真想不到是你搞的鬼。西边的八玄幽都，竟然有人跑了出来，看来那个国家有些危险呀！”
和尚动了动手中的权杖，“施主，适可为止，否则别怪本僧手下不留情。”
王元德后退一步，亮出来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柄红色的扇子，沾染了不少鲜血，“我还从未杀过八玄幽都的人。不过无论如何，你这种外来客，必须死！”
“哼！真当本僧实力不济？”
和尚向前两三步，手持权杖凌空一扫，却是被王元德轻松挡下。见状不妙，和尚赶忙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本想着好好谈一谈，结果王元德身形一闪而过，消失在四周。和尚下意识回头，不料王元德突然出现，一掌递出，飞扇随即而至。和尚脚尖一滑，侧身而动，伸出手臂硬生生挡住了空中的飞扇。
眼见王元德再次攻来，和尚急忙喊道：“等会，有事好商量。”
王元德嘴角微微勾起，手中攻势不停，说道：“我还以为那个地方的人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不值一提。现在跟我谈条件，未免有些晚了！”
手腕轻轻一转，如利刃一般锋利的红扇轻轻划过和尚的脖子，但却没有任何血迹流出，仅仅是化作了一团黑雾，随风而去。
王元德大惊，迅速后撤。
空中的黑雾未曾凝聚，然后和尚的声音却在不断徘徊，“哈哈哈，本就是八玄幽都的鬼，你如何能够杀死我？来日方长，这笔账我记下了，以后在找你清算。”
王元德皱眉，迅速挥动手中红扇，扇起一阵微风，严肃道：“装神弄鬼！”
那些黑雾，完完全全被吹走了，吹进了深山当中，再也看不见。而空中，和尚的声音戛然而止，到处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王元德立在原地，手中拿着扇子，左看右看。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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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中心的热度渐渐褪去，两个和尚的事情好像也没个结果，那些小镇的信徒想不出办法，于是整日聚集在寺庙里，比往日多一倍的念经时间。听附近居民说，有时候半夜还能听到念经的声音，神圣严肃说不上，倒是挺吓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信徒在家中念经诵佛，声音不小，在嘈杂的大街上都能听到。而在那有些偏僻的小巷子，也能听到。总之，如今小镇各个地方都是那些信徒在念经诵佛。可能是出于无力，如同看病没有钱一样，因此想要祈求上天的帮助，也就是神灵的帮助。
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镜笛镇镇长当着望天城主的面承诺下来会好好彻查，实际上根本没有费很多功夫，仅仅是派了几个人看看两位和尚的尸体，然后宣布出一个结果，乃是上吊而死。这个说法显然是漏洞百出，但是镇长一直坚持这个说法，无论你如何说，他都能拿出另一套说辞，强行将其化成一个圆。
落秋在院中练刀，那柄唐刀已经是练的有些气候，祈梦本来是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但又有些怯懦，似乎是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仙人。当然，落秋目前还算不上仙人，赵炳灵才是。不过足够教祈梦一些东西，可是祈梦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实际上很固执，无论落秋如何忽悠，都不能把祈梦叫来练剑。后来迫不得已，落秋拿出了教书先生的身份，说如果不练功，今日的作业就翻两倍，这才让祈梦握起了刀。落秋笑嘻嘻，心中窃喜，因为找到了制服祈梦的方法，以后可以经常用威胁对方。比如在师姐对祈梦比较温柔，那么等到落秋做错事，要挨打的时候，就可以拿出祈梦这个挡箭牌。不过这样，好像有点缺德。落秋笑了笑，将这些抛在脑后。此时祈梦在练刀，落秋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嘀咕两句，算是指点。毕竟只有一柄刀，此时正在祈梦的手中。与此同时，落秋心中有些欣喜，毕竟这种偷懒的感觉，还可以使唤别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至于赵炳灵，这几日经常出门，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中。具体是何事，落秋也不清楚，也没有去问。因为落秋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遭一顿打骂批评。如今潇洒自在地在院中，指点着祈梦练刀，多好呀！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祈梦手中一直拿着刀，重复着那几个动作。落秋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会提上一句，动作要多练，练到非常熟练为止。大抵是落秋一直不走的原因，祈梦始终不敢放下刀，不敢偷懒，不敢说要休息。这一点落秋不得不佩服，若是自己，恐怕练不到十分钟，就要休息一会儿。
落秋有些担心祈梦的身体，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休息一会，不必太辛苦。”
听闻此话，祈梦才放下手中刀。
两人休息片刻，院门轻轻响起，落秋心中一惊，赶忙拿起祈梦放下的木唐刀，有模有样的挥动两下。结果回头一看，院门打开了一半，外面的人探进了半个头，竟是苏云。这让落秋心中有些恼火，提起唐刀，朝着苏云劈去。
苏云猛地推开房门，躲过当头一刀，“落秋，你小子谋害兄弟！”
落秋轻描淡写地说道：“谁叫你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有某些强盗在外面观望那个，想着大展身手，打退强盗。”
苏云不悦道：“什么叫偷偷摸摸，小爷这次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的。”
落秋点了点头，“可是还是那股样子，改不了，就像狗改不了”
不等落秋说完后半句，苏云连忙打断，瞧着院中的祈梦，说道：“哎呦呦！落秋，你可真是不简单，竟然是金屋藏娇，还被我逮了个正着。我就说这几日去书院，总是见不到祈梦的身影，原来是你小子拐到家里面来了。”
发现有人关注到自己，祈梦怯懦地转过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落秋给了苏云一个白眼，说道：“今天你怎么闲着没事，跑到我这里来了？还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就不怕师姐看见，梆梆给你两剑呀！”
这个色批苏云，丝毫没有因为落秋的两句话而转移注意力，仍是盯着祈梦，说道：“不得了，你小子真有福气，那个师姐不说，前几天有招到了何家小姐，今日又是一个。落秋，真有你的。玩得还挺花，各种各样的都集齐了。”
落秋稍稍后退了几步，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祈梦，才发现对方的眼角中，隐隐有泪水落下。这让落秋有些生气，狠狠地瞪了苏云一眼，然后赶忙上前安慰祈梦，让她到房间中待一会。
看着祈梦进了房间，落秋转头看向苏云，不满道：“不要什么东西都乱说，会出事的。也就你天天不务正业，想着那些东西，我可是一身清白。”
苏云耸了耸肩，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落秋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祈梦没有出来，刚张开口，发觉有点不对，于是带着苏云朝门外走出。到大街上，落秋才将那位扫地老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并表明祈梦在这里暂住。
大抵是觉得有些惭愧，苏云稍稍低下了头，然后佩服地说道：“真想不到，祈老头竟然找你帮你。如果是我，我才不会找你，毕竟你只是个来小镇三个月的外地人，身份身世不明，也不算熟悉。”
落秋问道：“你知不知道祈爷爷口中的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当年犯了什么错？”
苏云摇了摇头，说道：“你口中的罪人，我不太清楚。反正祈老头在小镇确实不受待见，这是有目共睹。不过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看与我差不多年龄的人，对祈福=老头并不是厌恶。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的人脉广，应该不难打听。”
落秋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