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这个夜是无尽的漫长,温海漪做了很多段梦,每一段梦的结尾她都不得善终。
浑浑噩噩间,她看到了一个人,茕茕孑立于前方雾缈中,却不愿意转身,她冲过去,想要强硬扳过对方的脸,试图看清她是谁,忽然刮来阵猛烈的风,将她吹进身后的深谷中。
温海漪被坠落感惊醒,一下睁开眼,呆呆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完全不符合她审美的吊灯,她喜欢花哨繁琐的东西,与简约派是仇敌。
她转过头,手机在床头柜上安静地充电。
温海漪抬起两根手指抓起,时间上午八点刚过六分,电量百分百。
她有每天早上刷朋友圈的习惯。
所以下一秒她就点开了朋友圈,一排排看过去,她发现苏悱浓在昨天晚上发过一张动态,是在游艇展的自拍照。
这照片里拍到的不止是苏悱浓自己,还有温海漪。
相比苏悱浓/精心修过的美颜盛世,温海漪的形象敷衍太多。
大概是抓拍,她眼睛半开着望着旁边,有点在像翻白眼,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在灯光下,看着比本人整整要老上十岁。
用脚趾想都知道苏悱浓是故意的。
温海漪气得嘴角都要起泡了,手机在床上摔了又摔。
当然她也不舍得往地上摔,毕竟修手机可是要实打实的人民币。
房间里空调开着舒适的温度,床头柜上的粉百合含苞怒放,上面还残留着新鲜的水珠。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今日只是个平凡美丽的早晨。
温海漪闭上眼,昨日遗留的记忆刹那浮现脑海。
本笑脸盈盈的苏悱浓忽地弃她不顾,肠肥脑满的赵总一嘴龌龊发言,还有预料之外的……
赵总。
温海漪默念这两字,顿了几秒后,她猛然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
床单干干净净的,除了因她动作起伏大而造成的褶皱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猛吸了一口气,心松懈了些,随即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条精致的丝绸睡裙,胸前还有个蝴蝶结,但里面的内衣的确是她昨天穿的没错。
平下心仔细感受了下,顶多脑袋还有些昏沉,身体其余部位并没有明显的不适感。
温海漪坐在床沿边,看着地上一双摆放整齐的拖鞋,陷入了沉思,转而抬起头,左右观察了下这个房间的结构。
不像是酒店套房的结构,倒像是精装修的居民房。
床是双人床,左右配备了床头柜,右侧床头柜不远处有扇半阖的木质门。
心内抱着猜疑,温海漪推开了衣柜门。
里面是一个稍微比卧室小点的独立式衣帽间,分为东西两个大衣橱,挂着各种款式的当季女式服装,只是风格普遍以淡雅为主。
温海漪数了数,一天一件大概能换两个月,还不算上那些小物件。
向南,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将明亮尽数引入屋内,右侧贴墙有个梳妆台,上面的玻璃柜里摆放着几件日常佩戴的珠宝首饰。
温海漪多看了几眼,眼波在触及到中间那枚红钻石戒指时,条件反射地蹙了眉。
这戒指,好像有些眼熟。
她咬了咬唇,不信邪地在衣橱里翻了翻,手指在一件连衣裙前停下。
这个版型这个颜色,怎么那么像前几天在试镜片场时,木杳栀穿的那件。
巧合吗?温海漪多么希望这只是个巧合。
昨夜后半段的记忆画面如潮流般涌来,木杳栀踏月而来的情景重现眼前,温海漪“啊”的轻叹一声,手心懊恼地贴着额头。
她无意中又欠了木杳栀一个人情。
就在这时外面卧室的门把手被转动,有人推门而入。
温海漪屏息凝神,从衣橱里慌忙取了个衣架子,许是动作太过急躁,旁边紧靠的一件外套从衣架上脱离掉落在地。
口袋里不知装了什么,发出了像是玻璃珠弹在水泥地的声音。
外面显然步伐急促起来,脚步声逐渐逼近。
短短几秒,温海漪已做足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并想好若闹到警察局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脚步声忽地戛然而止,温海漪知道那人就在一门之隔外,整颗心呼之欲出。
“漪漪,你在里面吧?”习以为常又亲昵的语气。
“……”温海漪小退一步,手微抖。
木杳栀敲了敲木门,再次道:“我可以进来吗?”
还挺淑女的,温海漪嘲弄地挑眉,手里拿来防身的衣架却没松开。
就这样谁也没说话的对峙了数分钟,温海漪先按耐不住,她主动从里面将门推开一半,木杳栀就站在门口,目光灼灼注视在她身上。
随后视线缓缓移到她手里的衣架,似是有话说又忍住了。
温海漪被她盯得心中莫名发毛,脸不合时宜地涨得通红,比冬日用来做雪人鼻子的胡萝卜还要红。
她将衣架往梳妆台随意一扔,也不管会不会碰倒装有液体的护肤品罐子。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玻璃瓶倒下的声音。
面上再表现的从容自若,她的心脏还是抽搐了下,像她这种洗面奶挤不出后还要剪开来再用几次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浪费护肤品的。
她暗暗祈祷,希望不要摔碎吧!不然她绝对赔不起。
木杳栀净身高要比温海漪高六厘米,但她看温海漪时总喜欢低头与她平视。
从前美名其曰是“想将重视的人放在同等的位置”,现在温海漪只当她眼神不好。
“我就这么漂亮?回回都能让你目不转睛的。”温海漪傲然地抬起头。
木杳栀手里端着还冒热气的粥,未化妆的脸温和至极,就如那滴水的黄茉莉柔媚动人,却没有回答温海漪的问题,望着她笑笑:“饿了吧?”
温海漪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只是提防地看向她。
她没猜错,这里还真是木杳栀的家。
木杳栀放下粥,伸手过来摸温海漪的额头,被她偏头躲过,木杳栀也不恼,眼里流转着一种奇怪的情感,轻声道:“烧退了就喝点粥吧,我自己熬的。”
见到木杳栀的出现,温海漪大致明白了昨夜事情的经过。
她发烧了,然后木杳栀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温海漪的心思怎么也沉不下,木杳栀这种行为,跟在酒吧门口捡尸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咄咄的眼神,与木杳栀温情的目光相撞,却生生败下阵来。
温海漪唇上咬出了红印来,心中不甘示弱又不得不低头,她再蛮不讲理也明白,昨天若不是木杳栀及时出现,赵总这恶老头还不知会做些什么出格事来。
“谢……”后一个谢字卡在喉间,被温海漪使劲咽下,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沉默。
昨日那事是苏悱浓跟赵总商量好的,就是要让她受屈辱,而木杳栀自己承认跟苏悱浓是好友,苏悱浓前脚刚走,木杳栀后脚就来了,难保这两人之间没有串通。
虽然温海漪心里也清楚,木杳栀并不是这种人。
但当一个人受到伤害找不到寄托时,便会忍不住将过错推脱到别人身上。
木杳栀好脾气地将粥捧到她面前,舀起一小勺,伸到她唇边,劝她:“吃一口吧。”
就算醇浓的米香再怎么勾起她的馋虫,木杳栀再如何放低姿态,温海漪依旧纹丝不动,抿紧着嘴唇宛如一座雕像。
木杳栀被她这幅倔强的样子逗笑了,将碗塞进她手里,为防止被温海漪扔掉,木杳栀握紧了她的手腕:“你这样只会垮了自己身体,就当给我个面子。”
温海漪一怔,视线转向手上的瓷碗。
里面的白米都被熬得开了花,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的,她捧起碗喝了一口。
米粒触碰到舌苔,那种鲜活的感觉如此真实,刺得温海漪眼中顿时溢满了泪。
她被米汤呛了一下,心下的种种委屈撞开堤坝。
眼泪顺着下巴滚落,在裙摆上晕染出一小花,鼻子因堵塞而不通风,她只能靠嘴巴艰难地哽咽。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得罪过苏悱浓,非要联想的话,她只能推测出,苏悱浓是为了木杳栀才报复她的,这事看似跟木杳栀没关系却又千丝万缕。
温海漪放下碗,迷茫地望向木杳栀,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木杳栀声音悦耳动听,认真地问她:“漪漪,你觉得我值得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