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天色逐渐变暗,温海漪心情不算好却也不差,做了几个家常小菜,素菜为主。
凉拌木耳、西红柿炒鸡蛋、麻婆豆腐,前两者是温海漪喜欢的,后者却是某个人的最爱。
温海漪没精神地刷着锅,感觉自己都神经质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糊里糊涂地就把麻婆豆腐做了出来。
洗完碗后,温海漪抱着膝盖一个人看电视,她反复调了好几个台,要么是她不感兴趣的电视剧,要么是些演技忒假的综艺。
综艺节目有剧本是圈中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反正观众看得开心就好。
温海漪又调了几个,在一个台前停住按着遥控键的手。
这是一款旅游类的综艺节目,名字叫《我们去哪里》,最最关键的是,这是款直播节目。
国内的综艺节目一向以录播为主,时常为达到宣传效果,通过各种剪辑来误导粉丝观众们,粉丝越明枪暗箭,节目热度就越高,只要火不烧到节目组身上,他们是很乐意隔岸观火的,出来劝架那是不可能的。
温海漪是听说过这款直播节目的,以真实为宣传点,向观众们展示旅途中的风光,以及嘉宾之间发生的各种有趣故事。
每期的嘉宾不同,并由观众投票下一期去哪里,直播时间也不同,因每个地方的风景最佳观赏时间不一致,比如奥克尼群岛的黄昏,总不能早上去看吧,早上看就成了日出,为防止观众错过直播,节目组都会提前公布下期直播时间。
纵然这个节目才播出四五期,却已在观众口中赢下极佳的口碑,豆瓣评分高达98分,哪怕如今的豆瓣注水严重,这个分却是水军再卖力刷也刷不上的。
温海漪来了兴趣,这个时候才刚放没几分钟,她算赶得巧。
这期的旅游选地是内蒙古科尔沁草原,支持人金老师大致向观众介绍了些草原的景点,接着介绍本期嘉宾。
“今天跟随我们一起来到草原的有裴季惟、乔侨以及……”
金老师话音还没响起,镜头已抢先一步,凝视在一位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色彩鲜明的蒙古袍,墨发被红色头帕缠住,垂在她两肩的发根带着大圆珠,装饰了珊瑚玛瑙,少女侧着身在牵着一匹毛色漂亮的马,从观众们的角度只看到她小半张脸,但她鼻子上那颗识别度很高的小痣,让温海漪脑子嗡的一下。
都说痣生在美人身上才叫美人痣,温海漪手指情不自禁摸上后背,轻轻叹气,自己那边也生了颗痣,可惜美得不出彩。
伴随着金老师吐出“木杳栀”三字,听见呼唤的木杳栀欢快地回望镜头。
火光照耀下,她微弯的眼眸如有星辰坠入,桃光潋潋,皮肤细腻如天鹅颈上的羽毛,无一丝瑕疵。
木杳栀视力很好,也没戴美瞳的习惯,一双黑剪眸向来被粉丝们赞为纤尘不染,她脸上化了淡妆,眼影眼线未沾染丝毫,只是象征性地刷了睫毛,唇上是温柔的肉桂粉,下唇瓣中央带些许的橙橘。
她眼眸微转,笑着唤了一声:“金老师。”
摄影师似乎十分懂观众们的心思,镜头在木杳栀身上久久未动。
温海漪能想象到,这期节目结束后的明天,微博上木杳栀的热搜将霸榜多久,妈妈粉、女友粉们的战斗力向来彪悍,平均三天手撕一艺人,圈里正当火的明星有哪个没被她家脑残粉撕过。
这热搜还没上呢,温海漪就已经幸灾乐祸了,并在思考要不要伪装成脑残粉去给她招点黑?
温海漪感叹这档节目导演的好眼光,这期邀请的嘉宾两男一女,都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好皮囊,让人不仅欣赏美景还欣赏到美人,一箭双雕。
木杳栀还真够精力充沛的,上午还跟她撞头,下午就飞去了蒙古。
本来的浓厚兴致在木杳栀现身的一霎,顿变索然无味,温海漪坚持着看了几分钟,住在蒙古包里的本土人手拉手,围着篝火欢声笑语,她看到男明星乔侨拿出手机,拍了张布满繁星的天空。
温海漪忽然在想:木杳栀的手机是不是也带在身边?
如果她这个时候给木杳栀打个电话,她会接吗?
坏心思一旦有了念想,便如蓬勃的种子,深深扎根进温海漪的心中,逐渐缠绕攀爬,以不可控制的速度飞快生长。
温海漪打开床头柜最下的抽屉,找到一张电话卡一部旧手机。
这是她刚上大学时办理的卡,号码还是她特地挑的,数字既带八又带六还不带四,吉利得很,若非后来跟木杳栀决裂,她是断断不会换掉这个号。
期间这号一再的停机,最终因她心头那点莫须有的念想,买了基础套餐一直续费到现在。
刚决裂那会,木杳栀没日没夜地给温海漪打电话,她甚至怀疑木杳栀睡觉都将手放在拨号键上,因为她不止一次半夜三更接到来电。
那时温海漪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听到木杳栀哭时,愧疚与不甘将她压得直不起腰,无意间逛论坛,她看到木杳栀的粉丝说“最近接机时看到姐姐瘦了,整个下巴都尖了”。
自责源源不断涌来,操控着温海漪按下了关机键。
再开启时已是一个月后,首页浮现着一百多个未接电话以及三百多条短信。
这些短信,温海漪至今都没删,她把电话卡插进旧手机里,开机,切换到这个号码,从联系人列表翻出木杳栀的号码,然后点开。
她与木杳栀之间最后一次的通话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她已与木杳栀分手两年,两人做着对方跟死了没两样的合格前女友。
直至除夕那夜,温海漪躲在被窝里听爆竹声噼啪,刚睡得昏昏沉沉就来了通电话。
她没来及看来电人显示,便手快点下接听。
刚接通就听见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哭声,以及女人口中断断续续喊着的“漪漪……漪漪……”
温海漪皱起眉,似清醒又似仍在梦境。
这时手机大概是被旁边人抢走了,话筒里说话的人语气极端不友好:“打错电话了抱歉。”
之后通话并没有及时被挂断,依旧有零星的话从那段传来:“哎呦杳栀,好好的年会你怎么喝得烂醉,你们谁给她灌的酒……一个个都该扣年终奖。”
温海漪没有开小夜灯的习惯,屋内暗无亮光,正如她冰封已久的心。
她翻了个身,主动按了通话结束,她觉得,从这时起,木杳栀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前女友,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进出她的生活。
综艺里年轻女孩围着篝火跳舞欢歌,嬉笑声将温海漪从记忆彼岸的深谷抽离出来,她看着木杳栀混在女孩们中,火焰明亮,但照到脸上的光芒已无多少。
哪怕如此,依旧能在人群中,一眼发觉这颗最闪最亮的星星。
她毫不保留矜持地嫣然放笑,眼眸新月坠银河,两颊不明显的梨涡深漾浅荡。
温海漪呆看了会,然后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似的颦起眉,她把界面返回到联系人列表,想了想,她是将这个手机卡保存得完好无损,但木杳栀呢?
会不会早就弃号了,她拨过去,会不会被一个不认识的新号主接听?
温海漪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就说句“不好意思打错了”,又不会掉块肉。
抱着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她打了过去,眼睛灼灼注视电视剧,几乎要在上面烧出伤口来。
镜头去木杳栀身上啊,干嘛老播这两个男艺人。
温海漪心怦怦直跳,十分急躁,再加上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至响铃快结束时,都未曾见到木杳栀的画面。
她逐渐失去了耐心,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木杳栀已经换号了吧!
刚想按挂断,电话转瞬被接通,无比熟悉的嗓音穿过层层叠叠的声波,精准落入温海漪的耳蜗。
“漪漪。”带着玫瑰色浓馥的笑腔,微带嘶哑,却有种穿透寒冰的火热。
温海漪呼吸一滞,一个字都不敢发出口。
“怎么不说话?”木杳栀的鼻息很浅,却因免提的放大而显得万分迷离。
宛似她此刻就伏在温海漪耳畔吐气如兰,如火,一寸一寸烧在温海漪裸露的胸口,顺着喉管蔓延而上,有腥、有甘,舌苔无法控制地发甜、发腻。
难以抵挡,难以拒绝,温海漪怕自己再多听一秒就会被同化。
她强行自己恢复理智,飞速点了挂断,就连手机都一并重启了。
木杳栀是不是觉得她在欲拒还迎,不,不是的,她只是想看到她出糗而已。
温海漪无意间抬头,发现镜头正对着木杳栀,抓拍到了她一个收手机的动作。
金老师顿时一脸好奇地走上前去:“杳栀,看你笑的,是重要的人打电话给你吗?”
木杳栀眨了眨眼,瞳孔深处点燃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再睁眼时已不见了踪影,她笑眼微醺:“是家里人呢。”
真聪明呐,若是默认或者说了别的,指不定第二天热搜就会高挂木杳栀疑似恋情曝光这类的话题了。
温海漪双臂抱着膝盖,谛视着电视里木杳栀的一举一动,无论与男艺人还是女主持的互动,都将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疏远,也不会过分热忱。
难怪无论圈里圈外的人都对她评价甚高。
综艺的后半段重心不在木杳栀身上,主持人和两位男嘉宾交流更多。
就算温海漪再睁眼瞎,她也能明了看出,这期节目重点要捧的对象是某位男艺人,木杳栀不过是做了那锦帕上添的花。
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兼带着些莫名的不悦,她也琢磨不透这份不悦源自哪里,是因为不喜欢这名男艺人的说话腔调,还是因为木杳栀被利用了,在为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