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合作伙伴
看着福安离去的背影,婆媳俩面面相觑。戚彩莲道:“这个犟头牛,看来,劝是劝不住了。”
“我看也是。其实,他的心早就不在箍桶铺了。”
“以现在的情况,福安是得出去练历练历。唉,想不到他爹走得这么急,生意上的事一天也没带过他。”
小娟问:“你看如何是好?这么多钱可不能有闪失啊。”
“我想,不能把钱交给叶文龙了事,得让福安一起去。”
“也只能这样了。可要是对方不是善类,除了钱,还要考虑福安的安全……”
“他一定要合伙,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小娟,我们也不要太担心,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也许叶文龙和福安投缘,人家想帮他一把也未可知。”
小娟不语,心说,那就听天由命吧。
洗完碗,小娟抱着女儿走进房间,见丈夫板着脸仰面躺在床上,便说道:“福安,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得改改小孩子脾气了。”
福安直起上身,坐到床边。“又怕大水又怕旱,怎么赚得到钱?当初,爹搬到沙地难道就没有一点风险?我只比爹初来沙地时小了几岁,他能行,我怎么就不行了?”
“我没有说你不行,我和姆妈只是担心罢了。”
“我想过了,箍桶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不如趁早改行。你把门面租出去,我出去做买卖,待生意做大了,土地就不要了。如果老天不帮忙,土地再多,经营得再好,也休想赚到大钱。”
“地不能不要。爹说,这是我们的根基。只要土地在,就饿不死人。”
“好吧,你想要就要去,但你也不要阻拦我和文龙兄做生意。你把钱准备好,我明天一早就要。”
“我和姆妈商量过了,钱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做甩手掌柜,得一起进货,一起把货运回沙地。”
“当初,我和文龙可是说好的,人家负责进货,我负责留在沙地出货。”
“这么大买卖,又是初次合伙,怎么能大意呢?”
“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要推翻约定,这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一句话,你们就是不相信他。”福安生气地摇摇头,“人家可是一片真心啊!”
“你就说,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想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跟文龙兄学学生意经,顺便还能搭把手。”
福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想必文龙也说不到哪里去,而他确实需要去外面走走,增长点见识。
“福安,出门在外要处处留心,要晓得,只有沙地才是安全的。事情一旦办完就马上回来,我们在惦记你。”说罢,小娟放下女儿,开始为丈夫收拾行囊。她将银元裹进旧棉袄,然后装进一只棕色的皮箱,最后在上面放上换洗的衣裳。
“福安,每筒银元二十块,总共五百块。我家大半用来周转的钱都在这里了,你可不能有闪失啊,即便睡觉也得睁着眼睛。我在你的衬衣里缝了四块钱进去,万一遇到意外,能用来救急。”
福安想说:有口袋不用,居然缝个地方藏钱!莫非意外在那边专门等着我?一想到妻子这么做完全是为他着想,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天上午,福安头戴礼帽,身穿浅灰色长衫,手提皮箱走出家门。
福安的心情好极了,在他眼里,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天空格外明媚,鸟儿的鸣叫格外清脆动听。他对自己的行头也很满意,看上去,他就是一个派头十足的商人!
从今天起,他将走出沙地,去拥抱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他将比父亲走得更远,发展得更好!
不一会儿,文龙骑着枣红马出现在了箍桶铺门口。“福安弟早!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穿起长衫来了?”
福安把妻子教他的话跟合作伙伴陈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但愿没有给文龙兄增添麻烦。”
叶文龙略作思考,道:“麻烦谈不上,只是路途遥远,一匹马肯定承受不了行李和两个人的重量,得去镇上换乘马车。对了,钱备齐了吗?”
福安拍拍手中的皮箱,说备齐了。
“好,那就上来吧。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当心撕破长衫下摆。”说罢,文龙接过沉甸甸的皮箱。
福安关上门,找了把椅子垫在脚上,艰难地爬上马背。
戚彩莲和小娟估摸着,如果顺利的话,福安最快也得四五天后回来。
但她们没有等来浩浩荡荡的装运菜籽饼的商队,却于第二天傍晚迎来了垂头丧气的福安。
初出茅庐的福安不见了他的皮箱,长衫也破了,脸上还多了一大块肿胀的淤青。
福安走进厨房,在水缸里舀了一大碗水,仰起脖子,罐老鼠洞似的将凉水一饮而尽,然后回到堂屋,在椅子上坐下。话未出口,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起转来。“姆妈,小娟,钱没了,被抢强盗走了……。”
“福安,你人没事吧?”小娟从第一眼见到丈夫起,就感觉事情不妙,好在他还能走着回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除了一些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说罢,福安把受伤的手背伸到母亲眼前。
戚彩莲抚摸着福安的伤处。“告诉我,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姆妈,这次出门可是倒大霉了!昨天傍晚,太阳才刚下山,在离桐庐县城十多里的山路上,四个手持家伙的蒙面人冲出树林,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一个手拿斧头的一把将我拖下马车,开始搜我的身,另一个握着菜刀的大个子来夺我手中的箱子。我拚命抓住箱子不放,这时,又上来一位拿着大刀的强盗,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说他们只是求财,若是把箱子给他,就什么事也没有,不然,就会小命不保。我自然不从,大声对文龙说,跟他们拼了!”
“文龙怎么说?”戚彩莲焦急地问。
“他说人家人多势众有家伙,你我两手空空,拿什么跟他们拼!”
“强盗有没有对文龙下手?”小娟一边问,一边来到灶间,把饭菜放进入托盘。
“我见一位拿着柴刀的强盗在搜他的身。人家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嫌他钱带少了,说今天暂且饶你,如果以后还只带两块大洋,就卸掉一条大腿拿回去下酒吃!这时,我只觉得右手一阵疾痛,原来,拿菜刀的土匪正用刀背击打我抓着箱子的手,他一边打,一边威胁说‘再不松手就砍了。’”
“快放啊,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仿佛土匪就在家里,
小娟在厨房大声喊道。
“当时,文龙也是这么叫的。但我不肯,这是多少年积攒下的钱,怎可轻易放手!搜身的土匪狠狠地在我脸上打了一拳。我被打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稳。就在这时,他们抢走了皮箱,跑进树林里去了。”福安痛苦地摇摇头,沮丧到了极点。“姆妈,我要去追的,要不是文龙把我拉住,我非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小娟把托盘中的饭菜端到桌上,眼泪汪汪地说:“说什么傻话,钱没了可以挣,要是人没了,你让姆妈怎么办?我和孩子怎么办?”
“小娟,我对不起姆妈,对不起你和儿女,闯下这么大的祸,我,我是没有脸面回来的……”
“别说了,大家都饿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