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赔偿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段兆丰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他径直走到门口,从门框的缝隙中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磨刀石上,享受起凉爽的晚风带来的舒适。
不一会儿,屋里响起了倒水的声音。草舍外的两个男人都晓得,秀芬要洗澡了。深秋时节晚上凉爽,但白天的太阳还很有劲,要是出了汗,总得洗个澡才睡得着。
只见老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一侧的草壁边,从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把脸贴了上去。
秀芬说的没错,他在偷看她洗澡!阿土气愤极了,恨不得一步冲上去,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上两脚,但他没这么做,而是学着老男人的样子,蹑手蹑脚脚地走到他后面,右手猛地抓住他的衣领。“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偷看女人洗澡!”
“啊──。”对方吓得高声大叫,那惊恐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沙地静谧夜空。
“啊──。”与此同时,屋里的女人也被吓得发出了尖厉的喊声。
偷窥者不停地颤抖着双腿,感觉快站不住了,他的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仿佛在抓什么东西。
“吓死我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许久,老男人转身问道,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与此同时,阿土发现了插在草壁上的竹管,他这才明白原来偷窥可以这么方便,他把它拔出来,拿到老男人面前。“可真够用心的,居然发明了这个工具。”
男人伸手来抢,但没有得逞。阿土大声地说:“这是证据,等会是要拿给你家人看的。”
“阿土弟,我错了。求求你小声点,这事除了我们几个,可不能让别人晓得,不然,我还怎么见人?”
“你也要脸面?偷看洗澡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有一天会被发现?”
“阿土弟,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求求你饶了我!”说着,老男人跪了下来。
“别来这一套,饶不饶你我说了不算,还得问问秀芬怎么说。”阿土松开的手再次拉住老男人的衣领。
“不能饶!”耳边传来了秀芬的声音。女人已穿好衣裳来到外面,站在她旁边的还有她的女儿。“不是要娶我做二房吗?不是说在家里说一不二吗?怎么就怕了呢?”
“要是让他们晓得了,我在家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份。”段江司低着头,小声说道:“娶你做二房是我随口说说的,我哪有条件娶你呀。”
阿土吼道:“老实告诉我,你对她是不是早有贼心了?”
“秀芬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很难让我不想……。”
女人怒道:“老不正经的东西!”
“可是,可是你也没啥损失呀,看看又不会少……。”
阿土道:“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不去看儿媳和女儿洗澡?亏你还是甲长,亏你还是个做爷爷的人!”
“甲长也好,爷爷也罢,又不是你给我做的。”见求恳无用,老男人站了起来,干脆摆出一副无赖相。”看看而已,隔着草壁,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你还有理了是吧?好,我不找别人,就找你的家人评评理,如果他们也这么说,我就饶了你。”说罢,阿土拉着老男人就要往外走。
“去就去,莫非我怕了不成!”到了这个份上,段江司自知瞒不下去,干脆豁出去了。
但他们没走几步又回到了原地,因为段家的所有成年人都已闻声赶来。走在前面的是段江司的三个儿子,五个小脚女人紧随其后,她们是段杜氏和她的两个儿媳、两个女儿。
“大半夜的,吵啥呢?”段杜氏问道。
“你问他好了。”阿土松开抓着段兆丰的手。“说呀,不敢说了吧?”
江司头颈一梗,恢复了家长的威严。“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偷看郭寡妇洗澡么!”
玉龙听了“啊”了一声,儿媳们连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两个黄花大闺女则害羞地转过头去。仿佛被偷窥的不是郭寡妇,而是她们自己。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看看而已。”段家家长狠狠地瞪着小儿子,但黑暗严重地削弱了眼神的杀伤力。
“你还有理了?女人的身子是男人随便能看的么!你们看,他还用上了这个。”说着,阿土把竹筒展现到大家面前。
段杜氏道:“这事肯定是我家男人不对,这里,我给你们赔不是了。看在邻居的面上,还望阿土和秀芬给我们一个面子,不要声张出去才好。”
“是啊,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别闹僵了。再说了,如我爹所说,他又没有对秀芬做什么。”大龙说道。
秀芬道:“大婶,你的话倒还顺耳,可听了你家大公子的话,这面子还怎么给?照他的说法,只要不动手动脚就可以随便看。段兆丰,我就要和阿土成亲了,我有名字,叫郭秀芬,以后别叫我寡妇行吗?”
阿土接过女友的话:“大龙,我倒要问问,你老婆小凤洗澡可以让公公看吗?”
“你这话问的,公公怎么能看儿媳洗澡!”
“听你的口气,除了公公,别人好像都能看?”
“除了丈夫,其他家人也不行……。”
阿土步步紧逼:“你是说除了公公和家人,别的男人都可以看小凤洗澡?”
“是,是的……”金龙紧张得变成了结巴。
“好啊,现在就让你老婆去洗,让她脱得光光的,我光明正大地去欣赏。”
段家老三金龙连忙给大哥解围。“秀芬还没有过门呢又不是你的正式教婆,你这么护着他过头了吧?”
阿土讥笑一声。“没有过门就不能护着了?照你这么说,你家仙姑也没有出嫁,如果我想看,是不是谁也没有资格护着?”
仙姑羞得转过身去。“我又没招谁惹谁,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这事错在我们,就别再绕来绕去了。”玉龙道:“事情已经发生,它已回不到过去了,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把它解决好。阿土哥,你是个讲理的人,你开个条件,让我们怎么补偿秀芬姐。”
阿土道:“你们也清楚,你爹这段时间老是往这里跑。她们孤儿寡母是有口难言。我要他保证,以后别来打扰她们,他还得向她赔礼道歉。至于其它,你们看着办好了。”
“家里有三袋棉花,估计有四五十斤。”玉龙看着段杜氏,道:“这棉花就拿来赔秀芬姐吧?”
段江司对着玉龙吼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我只是看了看,哪要赔这么多。”
秀芬叫道:“舍不得是吧?我还不稀罕呢!我不要赔偿、不要他道歉,就照阿土说的办,让仙姑去洗澡,阿土给我看回来!父债女偿,合情合理。这种事越快越好,现在马上去!”
姑娘抹着眼泪道:“哪有这样还债的,还不如杀了我呢!”
“你爹看了我很多次,我们要求不高,一次就够了。就一次,不至于要死要活吧?”
金龙道:“我妹妹可是黄花闺女。”
“我还是小伙子呢,可你爹老得已经做爷爷了。”
段杜氏道:“别说了!男人做了混账事,为什么要女儿偿还?秀芬,这事就照玉龙说的办,你看行吗?”
秀芬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事还望你替我们守口。吃亏也好,便宜也罢,以后大家都别说了。”段杜氏叮嘱道。
“我还指望你们守口如瓶呢,倘若传扬出去,我还怎么见人!”秀芬道。“但他得保证以后不许再做这种龌龊事。”
段杜氏“这个你放心,如果再犯混,我们也不管了,任凭你们处罚便是。”段杜氏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趁大家都在,现在就去把棉花搬过来。”
回到家里,段杜氏命三个儿子每人一袋,将棉花送到箍桶舍。
“这么着急干吗?还怕送不掉吗!”段江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还不是为你着想!青天白日若是被人看到,人家问起如何回答?”
“母鸡报晓,儿子替老子当家,看来,这世道确实变了!”
女人也不甘示弱。“做了丑事总得付出代价,这一点,应该事先想清楚的。自己在外面丢人现眼,有人帮着擦屁股还那么多废话!”
男人被抢白得不知说什么好。女儿和儿媳齐刷刷地站在段杜氏一边,段江司发现,两个儿媳对视了一眼,她们一个转身,一个捂住嘴巴,开始暗暗窃笑。他厌恶地瞪了段杜氏一眼,然后把目光一一从女眷身上扫过,最后粘在了儿媳们饱满的胸脯上。“心疼棉花不假。我在想,家里白白嫩嫩一大群,肥水何必流到别人地里去?”
“老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打起儿媳妇的主意来了!我看你也不用吃饭了,明天起,就和羊一起吃草去吧!”段杜氏气得破口大骂,以至于嘴角沾上了唾沫。
两个儿媳妇吓得紧闭嘴巴,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进各自的房间。
段江司用力拍了下身后的桌子,猛地起身。“看在孙辈的份上,本来我不想动手,谁知你不知好歹,竟爬到我头上拉屎来了,不收拾还怎么行!”
女人本能地闭上眼睛。确实,自从当上奶奶后,他还没对她动过手。
当段江司的巴掌正要落下时,却响起了儿子们的脚步声,他只好放下手。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清楚,如果他的肥水理论让儿子们知道,不要说玉龙,连老大和老三也将成为敌人。
这天晚上,段江司一夜未眠。活了大半辈子,他何曾受过这种气,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