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苏毓珠转而看向陆芸鸳拽住陆芸鸳的衣领：“芸婉，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害主母呢？我如今有老爷的宠爱，还有这腹中的孩子……”
苏毓珠下意识捂住肚子，那里面有个还未成型的孩子，是她多年以来一直期望的事情，终于怀上了，就算曾经有心对付顾寒宜，如今也分不出身来了。
“鱼巧是你的陪嫁丫鬟，她也被看到曾经在母亲的药附近徘徊，你怎么解释呢。”陆芸婉道。
“鱼巧从来没去过夫人药边徘徊，鱼巧不知，姨娘也不知道，老爷饶命啊。”鱼巧跪在众人的面前。
“当时朱李氏被管家叫走，平蔓又被你们屋里的丫鬟支开了，紧接着你就出现在厨房，你敢说这没有一点巧合。”陆芸鸳指责道。
看见她们巧舌如簧想要洗清罪名的样子，陆芸婉越发生气，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们不招供就难办了，父亲也不太想追究，想保她们的样子，该怎样才能让她们认罪呢。
“若是父亲不信，也就罢了，若是这件事情被散布出去，父亲想想可会影响声誉？更何况魏氏族亲还在府上。”陆芸鸳劝道。
陆芸鸳的话陆旻之立刻败下阵来，不说魏氏，远在难免的徐州刺史布仲舒就是一大威胁，若是他将这件事情上达天听，怂恿御史参他行为不加检点，平日面对典签的时候，日日夜夜做小伏低，典签可是生怕拿不到他的错处，这种事情可是大有文章可做，为了一个妾室，罔顾礼法就算御史不参他一本，他也难以逃脱被同僚排挤的下场，这让他怎么做人呢。
“那芸鸳觉得如何呢？”陆旻之征询一般看着陆芸鸳。
“依芸鸳看来，此事尚存疑点，但主母被人下毒乃是不争的事实，不论幕后主使是谁，这件事情都不能被宣扬出去，苏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何妨在自己屋里将养几日，待真相查明，再行定夺呢？”
“姨娘就暂避些风头，对外就说姨娘也病了，就算被人知道些什么，也不至于让人再往深了猜去。”
陆旻之闭上眼睛，“鸳儿这话说的不错，毓珠如今身怀有孕，就在屋里静养也是好事，对外就说是犯了错闭门思过，惩罚犯错的妾室是人之常情，更能显示我治理家风的决心，就算有人要拿家里的事情做文章也不能够。”
“这段时间，就委屈毓珠一下了。”
苏毓珠开始抽噎啼哭，要禁足也就罢了，管家之权也要交出去吗，那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不就毁于一旦了吗，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可陆芸婉得了这个结果还不肯罢休，陆旻之知道她生性倔强，恐怕对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子不认同。
“要为父怎么做，芸婉才能够满意呢？”陆旻之有些惶恐的看着陆芸婉，“难道非要将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才肯罢休吗？”
“芸婉只是想要一个真相。”陆芸婉不肯罢休。
陆旻之派人明察暗访城中医馆，并未有何异常，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深宅大院里，要查这种事情往往是没有结果的，一般就算报官，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守也难以判决。
且确实如苏毓珠所言的，顾寒宜防范的很严，所有入口的东西都会再三查验，苏毓珠根本就没有下毒的动机。
除了那一日鱼巧出现在熬煮的药边上，以及那一日苏毓珠说漏嘴，存了谋害主母的心思被人知道，再没有人在这件事情上有嫌疑。
陆旻之想到顾寒宜病入膏肓的时候，神智已经不清楚，大夫也说病的危险，无法救治。
却始终不肯给他一点好颜色看，也不肯同他说一句话，这让他觉得在顾寒宜心里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不好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消磨了。
偏偏在小辈面前瞒得很紧，芸婉几次开口想问，一点口风也不露，生怕让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有损,如此维护于他，减损自己，让他打心里惭愧。
想当年在颍州乡野的时候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可是自从发家之后，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和发妻的感情却越来越淡薄了。
也许是因为看见她就总能够想打自己的出身，在那些天生尊贵的士族面前抬不起头来，尤其是芸婉的婚事被拒绝，又让他再一次被这种感觉包围。
如今寒宜的病情好起来了，也让他心里的愧疚稍微好了些许，对于陆家的门楣有了更高远的打算。
既然高攀不起那些士族门阀，若是能凭借势力将女儿嫁给皇室就好了，假以时日他们就是皇亲国戚，在那些士族面前也能扬眉吐气。
本朝的皇帝也是军功打天下得来的皇位，和那些士族从根上就不是一样的，和他们这些武人寒族倒是同气连枝。
因为真凶始终没出现，陆芸婉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线索很零碎无法拼凑起来形成一套完整的逻辑，若是此刻有人能够点拨一二就好了。
芸鸳端着青瓷碗白米粥，纤腰轻折挑帘而入，丝履款款踏在室内桦木地板上朝陆芸婉走来，“姐姐这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妹妹为你熬了点粥。”
芸鸳来的正是时候，陆芸婉打算把心里对这件事情的疑惑和芸鸳倾吐一下。
“我仍然觉得这件事情有疑点，我们没有很确凿的证据证明苏毓珠下毒，仔细想想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陆芸鸳挑眉，凝视陆芸婉的眸子，杏眼阴翳遍布，仿佛想从姐姐的眼睛里探知点什么，眼前的姐姐陆芸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只是喝粥没注意到陆芸鸳脸色的改变，漫不经心的样子。
也对，姐姐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能如此自然放松，姐姐自然是相信她的。
一刹那那里面的猜疑烟消云散，那双杏眼被明媚笑意取代：“姐姐这是忧思过度了，苏姨娘的威风姐姐还没有领教过吗？怎么今日会帮她说话。”
听见陆芸鸳如此说，陆芸婉将粥放下，握着陆芸鸳的双臂让她坐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她害了你的母亲，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忍受很多，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
“原来姐姐也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姐姐也知道桐月姨娘被苏毓珠害了。”陆芸鸳的声音里有一丝凄凉，“所以姐姐还想怎么样呢？世人口中的真相，也只是愿意相信的样子，其实就算求得真相也没有多大的价值。”
“姐姐何苦这样执着呢？”陆芸鸳眉头紧锁，陷入极大的痛苦中去。
陆芸婉不知道为什么陆芸鸳今天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只是说了几句话竟然激起她心里的矛盾纠结来，可能一贯以来陆芸鸳从来都是体贴关怀，今日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刚刚说错话了吗。
这让陆芸婉生出了疑惑，陆芸鸳这是怎么了呢，眼前的人她的衣着和体面的官家小姐别无二致，容貌越发出挑,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哪里已经不一样了。
“姐姐莫要问了，如今应当好好准备和魏氏的婚事才对，不要再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了。”陆芸鸳劝道。
这件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吗？由于陆芸鸳心情不好，陆芸婉悻悻然止住了话头，不管是谁下毒终究没得手，心里想要追究真凶的那一点想法暂时被搁置了，狐狸尾巴总会再次露出来的。
苏毓珠怀孕之后，苏毓珠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方士，说苏毓珠这一胎怀的是男孩，陆旻之开始重视起来，但是由于要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苏毓珠的禁足没有被解除，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府里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看样子复宠也是时间问题。
崔夫人再三嘱咐崔承嘉身边的人要照顾好公子，启程返回建康去了。
崔承嘉于城门上远眺，崔氏的车队行在官道上朝南而去，在广袤的土地上如一缕黑烟，往北方望去，每隔数里地便是烽火台，更远的地方是和北凉交战的前线，南祁的战士正浴血奋战，思虑又重了几分。
心里的想法和陆旻之别无二致，死守此城，南祁已经不能够再退让了，若是兖州失陷，北凉直逼近建康，京口广陵一代便是最后的防线，若是京口广陵北府之地也失陷了，建康皇城将完全暴露在敌国面前，向敌军敞开大门。
今日刺史召集他们这些幕僚入府议事，听闻芸婉母亲的病已经大好，不知今日可能再见到她一面。
初夏晴好的岁月总是暖煦，长廊的光影总是明晦变化不定，一如眼前朝他走来之人如幻似梦，飘忽不定。陆旻之的书房外，陆芸婉再一次见到了前来父亲书房议事的崔承嘉，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陆芸婉立于浅青翠下，朝崔承嘉福了福身子：“见过崔大人。”
远处的朝他乖巧行来的人脸上总是带着三分凉薄，好像又长高了几分，以前是在胸口的地方要低头才能看见，如今已经到接近肩膀的位置，崔承嘉叹惋道：“子卿他又回军营里了吗，相聚的时间总是那样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