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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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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筹交错之间,依稀能听到前院热切的话语,仿佛能够看到席间宾客的身影,陆芸婉在自己院子里的青石畔,一直低头沉思,直到下午炽热阳光褪去,直到能够数着天上的星星。

    陆子卿眉目温旭朝陆芸婉笑起来,朝陆芸婉张开双臂。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陆芸婉扑进哥哥的怀里,怀抱很暖,陆芸婉心中的阴霾扫去。

    陆子卿让人将一个木盒取出,递给陆芸婉,陆芸婉接过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本书,陆子卿每次送给陆芸婉的礼物都很合心意,不是钗环首饰就是一些时新式样的小玩意,这次怎么会想到送一本书。

    陆子卿笑道:“听母亲说你最近一直在看书,这是很好的事情。”

    陆芸婉将哥哥送的书细细打量,是用最新雕版术印出的,价值应当不菲,哥哥应该是很懂她了。

    “此次和崔大人交流了一下,他虽然年纪轻轻,可是个学识很渊博的人呢,若是我们家的孩子和他一样就好了,承嘉他虽然出自门阀,却没有那种奢靡作风,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我和他提起妹妹,他就说你一定是和我一样好的人。”

    “劳哥哥费心了。”哥哥这次回来之后,父亲安排他在瑕丘郡军营领兵操练,过完年后才走,这段时间应当和哥哥会有很多时间相处。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前方投射下阴影,瑟缩在石地板上,小小的身影蜷作一团,不住地颤抖,陆芸鸳杏眼圆润,举止并无大家闺秀风范却很乖巧,乖巧中透露出些许笨拙,想来从来无礼仪一说,芸鸳的母亲桐月是婢,不为父亲看重,且现在已经疯了。

    桐月可是真心把父亲放在心里的,早年因为和侍卫私通被人发现,被父亲彻底冷落。

    因苏毓珠有意打压,每日备受折磨,失宠之后,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说疯就疯了。

    进屋之后,看见桐月倒在地上,只听见桐月口中喃喃道:“大人,你为何不来看我,何苦连鸳儿也不要了呢?”

    二人连忙将她扶起来,陆芸婉抚上桐月的额头,额头烫的厉害,手一缩:“姨娘这样多久了?”

    陆芸鸳茫然道:“今我被夫人传去了屋里说话,回来之后找不见姨娘的踪影,听说姨娘被苏毓珠院里的人带走了,我想见姨娘,可是被人阻拦在院子外边,她们都说没有瞧见桐月姨娘不让我进去。”

    “后来母亲是自己回来的,母亲浑身衣裳都湿透了,浑身发抖,双腿立都立不稳,一直说冷。”

    二人招呼丫鬟服侍桐月梳洗,双膝已经青紫可怖,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或新或旧,皮肉溃烂之处应当是新伤,像是用鞭子鞭打留下的。

    “这些伤口,都是苏毓珠让人打的?”

    陆芸鸳点点头,伸出手露出一截胳膊,一条长而可怖的伤疤如一条蛇蜿蜒在上面:“隔三岔五就会过来找我们麻烦。”

    从前只知道苏毓珠和桐月母女似有过节,不知道竟然恨到这个地步。

    “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呢?”陆芸婉问道。

    “芸鸳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姨娘那样骄纵的性子,连芸涵姐姐也……”

    桐月被带去陆芸婉的屋子里,一行人自连廊一路脚步匆匆,夜色漆黑,灯火熹微,只闻得陆芸鸳低低的啜泣声,陆芸婉将芸鸳抱在怀里安慰,芸鸳在陆芸婉的怀里哭的累了,气息渐渐微弱,陆芸婉替她擦拭眼泪,心疼不已。

    是夜,陆芸婉被叫去了苏毓珠房里,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苏毓珠的声音:“倒是常常听府中人说起桐月姨娘对我有怨言,对涵儿更是多次动手动脚,我就怕哪一日我未对她怎样,她先害了我家涵儿。”

    苏毓珠对陆旻之哭诉,声音娇柔不可胜言,陆芸婉在心里冷笑,做没做过,全府人心里如明镜一般。

    “她如今已经不小,也该收心了,你平日将她看紧一点,莫要让她乱跑,莫要对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如此上心。”

    顾寒宜愧疚道:“是我的错。”

    陆芸婉靠着门听了一会儿,心乱如麻,难道苏毓珠把她出门乱跑的事情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屋子。

    陆旻之眯着眼睛打量陆芸婉:“你经常一个人偷偷溜出府到处去玩?”

    陆芸婉跪在陆旻之面前默不作声,察觉到陆旻之暴怒的征兆。

    苏毓珠哭哭啼啼道:“也不知道阿婉今为什么说我对桐月不轨,向来谨守本分的,还请阿婉和众人解释清楚,免得又起什么风言风语。”

    “你说毓珠要害桐月,有什么证据?”陆旻之指责道,“我知晓你不喜苏姨娘,可你也不能够平白污蔑她,让她的名声有损。”

    苏毓珠这有点恶人先告状了,若说证据,其实也真的没有,全部所有的,也不过只是陆芸鸳的只言片语罢了,桐月是陆芸鸳的亲生母亲,她会拿亲生母亲来撒谎吗?

    “你为什么要污蔑于她?”陆旻之生生质问道,“一个疯子,不知为何对她如此上心,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么。”

    陆旻之的话让屋内的氛围陷入死寂,莫非父亲以为陆芸婉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才说出这样的话,父亲的意思是想说是母亲指使她来污蔑苏毓珠的吗。

    虽然父亲如今已经不喜欢母亲了,可也不能这样说呀,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怎可因为一个妾室就烟消云散了呢,陆芸婉深知如今父亲在气头上,又害怕再说什么让父亲迁怒陆芸鸳和桐月,不敢说话了。

    “毓珠那日午后一直在屋内静养,并未见过任何人,你说她将桐月召去,问遍全府,都无一人可以为你作证。”

    陆芸婉瘫软在地上,嗓音颤抖:“可她身上的伤口是真是的。”

    “小小年纪,就懂得信口雌黄,颠倒黑白。”陆旻之指责道。

    “桐月是疯子,没人管的住她的行为,磕碰也是在所难免。”顾寒宜劝道,“芸婉还小不懂事,老爷息怒。”

    “毓珠说桐月屡次犯事,如今又惹事,不许人再去照顾她们,就将他们迁往院北自生自灭吧。”

    院北?那排屋子西晒,用来放杂物,一般下人都不会住的,父亲当真如此绝情么?

    陆旻之的视线冰冷:“你出去思过吧,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我们也管不住你了。”

    苏毓珠仍然面目柔和,好像在劝陆旻之消气,可是在陆芸婉看来,竟然是十分可憎了。

    这是要将她逐出府么?陆芸婉惶恐,若是出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段时间恐无法侍奉在父母跟前了。”陆芸婉泫然欲泣,如今的光景,也只会给母亲添乱。

    “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你的心野成这样,毫无感恩之心,也算是废了。”

    陆旻之留下这决绝的只言片语,便拂袖转身背对着陆芸婉。

    陆芸婉朝父亲磕了好几个响头才随顾寒宜出去,苏毓珠仍然在屋内啼哭。

    顾寒宜轻蔑道:“哭,也就剩这个手段了,可惜老爷最吃她那一套。”

    陆芸婉摇头:“母亲也信是桐月姨娘自己磕碰着了么?”

    “你不知道老爷向来忌讳她们母女的事情,你啊,偏要和苏毓珠对着干。”

    陆芸婉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只知道,桐月被人欺负的快要死了,赌气道:“忍让并非一味退让,母亲这样做,我不理解。”

    在深秋秋风萧瑟中,鹅毛大雪飘落下来,这是冬日的第一场雪,顾寒宜伸手抚摸一片雪花:“等他气消了,我会想办法求他让你回来,你若是喜欢芸鸳这孩子,我可以将她养在膝下,日后让她常来陪你便是了。”

    “那桐月姨娘呢?可有人照顾她?”

    顾寒宜握着陆芸婉的双肩微微颤抖,“如今她势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去你恐怕会吃些苦头,但总会熬过去的,希望经此一役能让你长记性。”

    “桐月的事情,你不要管。”

    顾寒宜葳蕤着身形,隐没在长廊深处,陆芸婉靠在连廊畔,大雪皎洁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人心却炽热如火,灼烧的难受,就算环境再清幽也耐不住,也许出去思过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法子。

    陆芸婉换上厚袄,登上马车,回顾陆府,回头看见母亲立在门口石阶上目送她远去,目光殷切,心中一痛,一行人缓缓朝安良师太的别院行去。

    师太给她腾出一间空屋子,陆芸婉就此住下,在这个地方,陆芸婉不是客,没人有时间照顾她,她和师太身边的尼姑一样,每天要做很多粗活,日子过得非常清苦。

    因为忤逆父亲贵妾的意思,且平日散漫,被父亲罚出府去,归期未定,心里坚忍不肯屈服,父亲让她想明白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明白了,自然不用谈回去的事情。

    时人笃信佛教,时局如烟云,人心不定,去寺庙礼佛的人非常多,寺庙里面不仅有僧侣和尼姑,还有些寺院雇佣的做杂活的人,安良师太处不养闲人,陆芸婉每天和师太身边的尼姑做一样的事情,为信众熬煮一些吃食,以及做一些浆洗粗活,赚取生活孳息。

    每日静下心来抄写佛经,在寺庙里不需要提心吊胆提防明枪暗箭,师姐和师妹待她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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