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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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说完自己的秘密时, 好像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头被人挪开，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仔细一想，他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将一切深埋心中。
如果说荀彧的沉默是为了行事方便, 那他的沉默就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从小丧父丧母, 祖父虽也尽心照顾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要忙着任上的事情, 总归是有不少疏漏。
孩子们众星捧月的是天资聪颖却平易近人的荀彧，没有谁会去在意他一个沉默寡言的孤儿。荀攸也习惯了不去给足够忙碌的祖父添乱, 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便自己动手, 若做不到，便只闷声去学，待到下次便不会再吃亏。
久而久之, 与书为伴的荀攸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多可怜了，只是没有长辈悉心教导的他多少羡慕着拥有最好教育资源的王佐之才。
直到姜山的出现, 才让他头一次觉得, 自己原来并不比荀彧差。
童年的荀攸不过是茫茫荀家人中的一人, 住在荀家大宅的一个角落里, 除了日常洒扫的侍女小厮便没人回来。
也不知道那姜家的少女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了他那不起眼的小屋子, 总是躲在他这里，避开她那满口礼节的啰嗦表哥。
少女坐在荀攸屋子的窗台上晃荡着双脚，一双与寻常闺秀风格迥异的牛皮小靴鞋头尖尖，像极了她手里风车的尖角。
“你这闷葫芦总是什么也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心里是高兴还是厌烦, 难怪没人来找你玩耍。”
“我原也不需要别人来懂我。没人打扰很好，我还有很多书要读。”
“哦？若是你真的不需要，那又作何要同我解释？不也是希望我不要误会你吗？”少女嘻嘻笑道，“既然这样,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免得猜来猜去，你累我也累。”
还是少年的荀攸虽从书上学到了诸多人生哲理，却没有一本教过他该如何应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开心——姜山并没有像别人那样追随着荀彧，亦或是他那些才高八斗的兄长们。
姜山自然是不好意思白听了荀攸的秘密，便也跟他说了自己穿越前的故事。反正古代赶路也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她总也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
“所以，阿山你生活的年代有和这里相似的历史和故事。难怪你有些时候能语出惊人。”
虽说是惊讶，但这样的情绪在荀攸的身上却也淡化了，只嗅得出些许释然。
“公达不好奇自己在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荀攸只淡淡一笑：“知道了又如何？此生我重活一次，却也没有选择和上辈子同样的路。”
“也对，对你们聪明人来说，活一次一模一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姜山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荀攸先一步掀开帘子，马车旁的探子气喘吁吁地行礼。
“最新情报，董太师亲自率重兵二十万来了虎牢关，其义子吕布领了三万精兵镇守关前。联军派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等各路诸侯前去迎敌，卑职离开时还听见公孙太守也正点兵预备出征。”
“袁家兄弟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姜山冷笑道，“知那吕布是硬茬子便让人家冲在前边堆人头，也不知道是如何说通了那些保全实力的诸侯们。”
“左不过拿主公斩了华雄的事迹去激他们。他们想着主公一个小姑娘连华雄也杀得，他们人数领先，总不至于还怕吕奉先冲出重围取他们项上人头。”
“说的有理。”姜山笑了笑，对赶车的亲兵和探子说，“去告诉甘将军，休息够了该抓紧时间赶路了。若是赶不上打吕布，他怕是要后悔半辈子！我们骑马，车让李姑娘替我们暖着。”
说着，姜山转过身对荀攸说：“公达，骑马赶路，你能行吗？”
“自然。”
虎牢关下，八|路诸侯尽出，人数尽管众多，却是纷纷杂杂，途生乱势，仔细一瞧，诸侯们却是畏畏缩缩躲在大军之后，大眼瞪小眼。
虽说他们心知自己是吃了袁绍的激将法，为了不说出去自己战功还不及姜山那黄毛丫头，不得不出兵凑人头。但他们却没傻到以为吕布是自己这些花架子小武将能战胜的，只求出来混够了时长，就想方设法撤回去，捧一把吕奉先的武勇来找回自己的尊严。
谁料有人愣是没有默契，带着他那招摇的白马义从赶到了前列。
“公孙太守不愧是在边疆抵御蛮夷，为国效力的猛将，此番携精兵猛将定然能马到功成，将那吕布小儿手到擒来！”有些脸皮厚如城墙的已经开始了幸灾乐祸般的吹捧。
公孙瓒虽说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好歹也是在边疆厮杀过数年的铁血男儿。在见了故交之女那般热血澎湃的战斗后，他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对于一个纯正的武将来说，能够与武艺顶尖的传奇武将对阵本身便是人生的一大财富。公孙瓒也没有能够抵这般诱惑，毕竟在身为一地太守之前，他也是潜心习武多年的铁血男儿。
“哼。”公孙瓒嗤之以鼻，望向了自己身后。
他当然不是盲目自信，他这白马义从各个都是他精挑细选而出的精锐，不仅身强体健，武艺高强，还作战经验丰富，擅长骑术，就算是到了这些菜鸡诸侯手下，也是担得一军将领。
更别说他还有同门师弟带着武艺高强的义弟前来投靠，实在是令他心生安稳。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白马义从中有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突然加入的刘关张三兄弟。
“子龙，你老瞧他们做什么？”交好的同僚打趣地问道，“难不成你怕他们一会儿去抢了主公跟吕布对局的战功？”
赵云剑眉微拧：“倒也不是不可能，先不说那主公的师弟，就是他那二弟三弟也是习武之人，肌肉贲张，行止有度，武学底蕴颇为深厚。”
那同僚却不以为然：“此人张口闭口就是皇室宗亲，又是来蹭主公的关系，我可不待见。再说了，他们三个光杆，又不用担心部曲，若他们真有那么大本事，当时姜县令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要出战，他们怎的也不出来代她？连华雄也没胆去打的人，我才不信能取得了吕布的脑袋。”
赵云哑口无言，眼前却又浮现出那少女的英气身姿。自己在她那番年纪的时候还在师父门下苦练习武。
赵云是年纪最小，却也是坚持得最久的徒弟。他亲眼见了那许多慕名而来拜师的爱武之人，起初满怀希望想要成为下一个枪王、温侯，却终究抵不过天资受限和艰苦训练，纷纷离去。
而即便是那时的赵云自己，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取得华雄头颅。
因此，赵云心中不由得钦佩那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娇美少女。她拥有着过人天资，又克服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苦，还满怀着英勇无畏的坚强心灵，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神仙人物。
即便此时赵云正关注着刘关张兄弟，更多的却是在对比他们与姜山之间能有多少差距。
看着看着，赵云的心思却不由得飘远了——也不知姜县令有无好生休息，恢复精神。
若是他此番能和公孙太守一起压制了吕布，他就容许自己冒犯一回，去找姜太守讨教几合。
她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应该不会拒绝他一默默无名之辈的请求吧？
吕布跨着赤兔马，持着方天画戟，独自立于阵前。讨董联军阵中有些耍小聪明的人朝他射箭偷袭，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挥戟挡下，不一会儿，马前的地面上就已经乱七八糟插了一堆箭矢。
吕布生得高大，肩宽腰窄臂膀结实，一身张扬的甲胄也压不住他半分存在感，头上的三叉紫金冠更是将他傲天欺地的气势挥洒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手搭凉棚，朝着联军阵中望去，失落地问道：“那杀了华雄的小丫头呢？怎的不出来了？文远，你说联军那些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
跟随在旁的张辽望了一眼，答道：“许是那姑娘家虽是杀了华雄，却也元气大伤，正在修养吧。”
“华雄虽然远不如我，却也算得义父麾下难得的猛将。能在三合内取得他性命的丫头哪会如此脆弱？”吕布不屑地说，“我虽不善勾心斗角，却也猜得出是那群无聊家伙面子挂不住，不想让咱们嘲笑他们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张辽有些惊讶，吕布可是出了名用脑子换得一身蛮横武力的天下第一猛将，怎的突然之间还会分析起敌人的心路历程了？难不成是那新来的陈公台育人有方，竟然能将吕布也教出来……
看来是他小瞧了这半路加入的谋士。
正当张辽心生感慨的时候，吕布又道：“公台果然没有说错，不过这与我何干？只要将他们全都砍干净了，还怕那有趣小姑娘不出来见我吗？”
说着，吕布哼哼笑了起来，得亏他生得威武霸气，但凡换个长得差点的，猥琐都快滴出水来了。
张辽不由得汗颜，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吕布。
正当他无力吐槽的时候，敌军阵中冲出来一队齐刷刷骑着白马的精兵。
“这骑兵倒是齐整，白马也都是上品。”吕布原本百无聊赖的神色瞬间正经了不少，扬声问道，“来者何人？”
“北平太守公孙瓒，携白马义从前来讨教吕奉先武艺！”
作者有话要说： 吕布：啊，姜山，我命运般的姜山，你在哪里？感谢在2021-03-21 23:58:27~2021-03-22 23: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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