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黎 | 黄色瘟疫
此时，白昼即将结束。夕阳如一位不想归家的孩童，用磨人的本领缠住晚霞。极力拖延着被拽回家的时刻。点点余晖洒在逐鹿原上，给村庄添上了一抹似血的殷红，映得幽静无人的巷道，如墨般阴森。
逐鹿原的夜晚，没有了儿童的欢笑，没有了生活的气息，这里正在爆发瘟疫，村中的长老们没人知道该如何解决如今的局面。
重黎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成了部落的首领。他一个人在户外行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希望神能给他指引。但他每次望天，天空却没有任何变化，从星辰的方位到排列的顺序，上天仿佛已经抛弃这片土地，不再给人任何的启示。这位年轻的族长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如今的困局。如果他的父亲还在就好了。
虽面带愁容，但他的脸庞依旧如传闻中精致，镶嵌了一颗钻石的发冠衬托着他浅绿色的长发熠熠生辉，与他如翡翠般的眼睛交相辉映。
“族长。”
一个人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他回头一看，那人四肢颀长，有着一张消瘦的脸：“是你啊，共工。”
共工是村子中的巫祝，瘟疫期间，他负责在绿翼神庙中寻找解救世人的方法。但他的主意都太可怕了。
“绿翼神又给了你什么启示吗？”
“想知道神的启示，就麻烦族长跟我去一个地方。”
共工有着浓密的橄榄绿头发和有熊族独有的碧眼，下巴留着坚硬的绿色须根。他年方十八，比重黎大两岁。重黎却比他稳重许多，不喜欢嬉笑和玩乐。在瘟疫开始流行之后，共工跋扈的气焰远超族长重黎，强壮英俊的外表，仿佛自带一种嚣张与傲慢。重黎还记得曾经的共工总是弯着腰，也不敢正视他人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重黎跟在他身后，渐渐远离村子，最后走到草深到脚踝的地方，共工终于回身，重重跪在地上，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对重黎说：“族长大人，想要治愈瘟疫请按我纸上所说行事。”
“又是祭祀吗？”重黎喃喃念叨着，一边凝望着月色，一边想起那些在祭祀中，胸骨被石头穿透的少女，她们温柔的血肉被摔成烂泥，躺在血泊中看向高台上家人的哀求眼神。重黎无法忘记。
少女的鲜血又带来了什么呢？绿翼神庙的大门还是继续关闭着，村中的瘟疫还在蔓延。她们都白白牺牲了。如今还要他继续用少女献祭，身为族长他做不到。
“这就是绿翼神给我的启示。”
共工拿出一张名单，送到重黎跟前。
“我不会再让少女去祭祀了。”重黎一脸不满，这不是共工第一次提出类似建议。可绿翼神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帮助，瘟疫依旧在泛滥。
共工却很得以，仿佛他早就知道重黎的难处，是有心想要作弄他。共工的脸上露出诡异又冷峻的笑，又在重黎发现之前，迅速收敛起来。
“现在，献祭少女已经晚了，绿翼神已经震怒，马上就要降下虫灾。”
“虫灾？”这两个字让重黎越发忧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绿翼神究竟为何要如此折磨他们这些弱小的人类：“这就是你给我的解决方法。”
重黎看了共工呈上来的因对之策，更加是怒火中烧，他竟然要求将那些逃避祭祀少女的家人统统杀掉。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共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心肠也是异常冰冷。他的父亲是村中的上一任巫祝，因为诚心诚意侍奉绿翼神，而被村中人排挤。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要杀死他们孩子的人呢？
绿翼神的旨意，要杀死村中所有黑发新生儿，共工的父亲全心全意去执行。但，随着村中不再有黑头发的孩子出生，绿翼神也再很少降下死光，与神沟通渐渐变得没有价值，巫祝的位置很快被别人取代。从此再也没有人愿意与他们家来往，就算父亲得了重病也没人愿意帮助他们。
“不是有神保佑你们吗？”共工从小听惯了村里人这些冷嘲热讽。那时他不过十几岁，就被村里其他小孩所孤立。对于他们来说，共工一家是杀死他们家人的仇敌，就算那个孩子可能是黑头发，可能和他们不一样。
“黑头发的是魔鬼，必须要处死。”父亲临死却还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并告诉共工要多去神庙与神亲近。总有一天神会因为村民的愚昧之举降下惩罚，那一天他们一家所受的所有冤屈都将被洗刷。
共工一直等着这一天，这也是他长久以来怂恿重黎的原因：
“杀了这些人神就会停止他的愤怒，不再降下灾难吗？”
“不一定，也许神还会有其他吩咐。”
重黎已经无法掩盖自己脸上的愤怒，他刚刚看到共工竟然在掩嘴偷笑。
“你说的这些神的旨意有谁可以证明。也许神的旨意是杀死你也不一定。”
共工用灰绿色眉毛下的双眼看着重黎，脸上挂着扭曲的古怪表情，然后神经兮兮的大笑几声，从地上慢慢站起，走到重黎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
“是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去神庙问问绿翼神。”
共工说完脸上又露出了冷笑，他知道现在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进入神庙，他们都会被风拍打到山岩之上，摔得粉身碎骨。
这是他的筹码，也是他足以要挟重黎的本钱。虽然，重黎是族长。但失去了与神沟通的能力，他什么都做不到。除了任人摆布，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重黎此时已生杀机，作为部落酋长，他不喜欢一直被手下威胁。
“如果你敢的话可以随时动手。”共工还是在笑，他完全不怕，还反过来威胁，他知道重黎什么都不敢做，就像他那个在逐鹿原大战中受伤的父亲一样，他们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凭什么统治这个部族，就凭他们的出身？可神的意志，比血脉的力量更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