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色树洞
如果你有一个秘密，可以对着一个洞去诉说，
然后将洞封起来，这个秘密就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洞里。
——《2046》
曾经的文明已经湮灭无存，唯有树洞中的虚拟世界，向永恒发起了挑战。它守护着往事免于时间的侵蚀、寂灭的摧残和末日的终结。
这个世界映照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欲望与贪婪啊。虚假的时间如微风般吹进现实的空间，在光滑透明的镜子中吹拂出浪花般的光晕。
阴雨晴，风霜雪在这个世界中不停的变换，但玄女要观察的只有一个人，时光停在清晨，一间没有开灯的实验室，一个男人从梦中醒来。
当男人从床上起身时，黑暗被终结，屋内的感应灯亮起，漫长的等待之后，实验仪器上显示出全新的数据。
透过仪器屏幕的反光，男人盯着自己疲惫的脸，心中咒骂道：“妈的，又在实验室熬了一夜毫无进展。”
他心中的沮丧情绪被玄女完全感觉到了，此刻男人的所有感受和记忆都会被玄女感知。他无奈的拨弄着手上的那枚金色指环，他已经很累啦，还是不得不记录自己全部的实验过程。
谁让他从事的是绝对保密的实验项目呢？所以现在眼睛看到的、身体感受到的、哪怕是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都会记录在树洞中，防止将来有任何说不清的意外。
树洞是一件无法逃离的设备，至少在男人眼中是如此。它是个严丝合缝的圆形吸盘，看不到里面的电子元件，也没有任何数据线连接口。它有着光电转换的黄铜色表面，能吸收光线自己充电，于是只要每天蓦然挂在墙上，就能接收“念念”传递的讯号。
男人看了看手上的金色指环，它就是“念念”。也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想这树洞的发明者必定是王家卫的粉丝，才会这样起名字。又或者是他在表达对某位喜欢碎碎念情人的思念，硬要引经据典，只能牵扯出这位文艺片导演。
习惯了上世纪科幻电影的人都会很奇怪，那些脑机接口不都在太阳穴附近或者耳后，为什么会戴在手上呢？
这是因为早期的大脑成像都是通过核磁共振，所以常常在脑袋上面贴金属片。因此人们在幻想未来脑机接口时，往往认为只有将设备放在大脑附近才能获取到数据。
其实并不需要如此，电信号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两米的姚明并没因为长得高，在走路时就比普通人有任何延迟。所以在电信号的传播过程中，距离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记录于电子设备中的电信号和人脑使用的电信号，是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编码机制。
用量子计算机的确可以破解大脑的奥秘，可想要将大脑释放的信号，转录成电脑可以记录读取的模式，则需要洞察菌群帮忙。
洞察菌会小心翼翼漂浮在人类的大脑皮层上，吸收突触间的每一次回响。就像线粒体代谢糖类，释放能量一样，将大脑发布到各神经组织的电信号，复制一份发送到运送到手指上的“念念”，这里不像脊柱是信息上传下达的枢纽，少了很多干扰。
‘念念’获取了转录过得电信号可以直接上传到树洞记录，日复一日为树洞构建起庞大的数据库。
其中开放的部分，是每个用户的独立网络资产，想要防卫就需要付费。这些需要付费的部分，只是浮于海平面之上的一小块冰山，还有更多公众浏览不到的隐私，才是树洞留给未来世界的真正财富。
同样从树洞读取信息也是一样的，电信号会上传到大脑，被附着在其上的洞察菌群翻译，带给大脑最真实的体验。
玄女此刻经历的，是曾经那个文明中，一位科研人员的记忆。他负责的项目进展神速，经过编译的微生物自己复制生成各种蛋白质，这次他们的实验目标是让这些蛋白质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体组织。
不断折叠的蛋白质，像一个裂了口子的塑料袋，破破烂烂的碎片在培养皿中疯狂舞动。通过编译的遗传因子，细菌们在无垠的世界中无休止地复制着。
“罗聪。”实验室中进来了另一个人。
玄女回头看，是个胖胖的有些自来卷的中年人，他带着一副很窄的眼镜，在眼角两侧压出了两条深深的凹槽。
“你可算是来了。我都一个月没回家啦。”罗聪回答。
“没办法啊，四十二号实验室那边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才把我临时调过去帮忙。”
“天上那个实验室又有什么新发现啦。”
刚才明明已经很疲劳的罗聪，一听到四十二号实验室突然间又来了精神。四十二号实验室是专门与天空上的烛龙空间站对接，负责最新型的太空微生物材料的开发。
他透过小胖子的眼镜反光，好像看到了地球同步轨道上的烛龙。虚影中的庞大空间站，通过四条长长的电梯与地球相连。在距离地表三万五千公里的高空，研究人员们正在低重力的情况下，缓慢移动着。他们手上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只要随便走几步，就有了一个新发现。这让地球上的所有科研工作者无不艳羡。
“嗯，明天开始会从空间站中运下来一百箱磁性纳米菌球和零号菌株。”
自从烛龙出现以来，地球上的所有研究都变得过时，宇宙来的新细菌席卷全球，在它们面前，人类所谓的新发现也变得像孩子手中的沙子一样一文不值。科技还在进步，所有的最新技术都来自宇宙，但这一切都与人类无关。人类在茫茫星海间只不过是个刚刚学会游泳的孩子，更加原始更加简单的细菌，却能够凭借本能，原原本本的继承和领会宇宙的奥妙。
磁性纳米菌球就是其中之一，那是一种治疗外伤的新型材料，与普通的外伤胶不同，将它敷在伤口上，菌球就能读取生物体原本细胞的dna进行复制，并按照原来的组成模式排列组合。虽然未必外貌上一模一样，但却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这样以后所有的内脏移植只需要自身心脏的一部分组织，就能复制生成出一个全新的心脏。虽然，这个心脏是由细菌组成，但却比任何替代品都要耐用，还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哎！”一想到这个材料，在看看自己现在的研究就显得很没有意义。
小胖子似乎看出了罗聪的不悦，开解道：“我们的实验也很有价值啊。虽然人类通过宇宙辐射培育出了大量有实用意义的菌群，但是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原理，就好像人们发明了自行车和飞机，却是在几百年后才解释清楚自行车为什么不倒，飞机为什么可以在天上飞，我们现在的实验就是在做这些。”
罗聪还是忍不住叹气，他早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想要去天上看看。于是他接着问：“零号菌株又是什么。”
“那个呀，现在还没有解密。说是几百年前人类探索黑洞时，放入黑洞的菌株。”
“那东西从黑洞出来后，不是炸毁了一架探测飞船。”
“是啊，后来又派人去调查，发现的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还没有公布。不过能引起那么强大的爆炸，应该是某种能量源。既然可以从太空运到地球，就证明
天上那个实验室的人已经把它稳定住啦。接下来就不知道哪个部门能接下研究它的任务啦。”
“大概率还是42号实验室，我们这种小部门，想都不要想。”
罗聪又是叹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忽然有一天，他在家中轮休的时，接到了微生物研究所的电话。
“喂，我是罗聪。”
“你现在在哪？”
“在家。”
“我们一会派直升机去接你。”
“直升机？有必要吗？”
“有必要吗？我看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开窗户看看外面。”
罗聪拉开窗帘，天色蒙蒙亮，他惊讶的发现原本单调的城市街景中，多出了很多陡峭棱角。不是天黑看花眼，近处一段平缓的水泥路上，出现了很多凹凸不平的粉红色障碍物。
他再往远处看，小区外出现一名外卖员，好像是通宵工作没有休息，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出现的异变，只是像往常一样工作。他将电动车停在小区门口，步行走了没多远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摔倒前，他两只手紧紧扶住外卖，自己则是整个前胸膝盖都摔到了地上。从地上站起来后，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看初升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他暂时忘掉了疼痛，就算这样也要继续工作吗？对于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他跌跌撞撞向着小区跑，不知怎么又摔倒了。保安员拿着灭火器冲过去救人，不知道怎么的也倒在了地上，灭火器喷出的泡沫也从白色变成了粉红色，然后把外卖员和保安卷在里面，变成一条巨大的蠕虫向小区内爬了进来。
“这是什么？”罗聪惊呼？
“你看到了吧，现在满街都是这种生物。”
“这要怎么解决啊！”
“在家可讨论不出方案，马上上天台，直升飞机会接我们去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