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D-37
“你手里的灯是？”
“花明给的。”
“那个男孩吗。”
“是。”
简安向路止解释了通讯器的乌龙，并尽量详细地阐述花明以及地下一层的情况。
“明白了，”路止抵着门，没有情绪的眉眼显出一种很难在常年厮杀的军人脸上看到的平静，“你还有其他事吗。”
他并不吃惊，也不愤怒，但也没有习以为常的松弛感。
简安不太能看出他的态度。总之，答应花明的事情她已经做到了。她想了想，还是说：“地下一层有人受伤，但因为情况特殊不好申请，能否让人送去一些止血药物？”
路止垂眼看她：“这一类事情可以不用向我报备。你自己判断就好。”
“那没有其他事情了。中校。”
路止：“嗯。”
简安点头：“晚安。中校。”
乌鸦却在此时叫起来：[晚安什么？孤男寡女，你给我进去啊，趁着气氛这么好赶紧——]
“嘎嘎嘎——”
简安：“……”
闭嘴吧您。
路止忽而开口：“它——”
他与乌鸦对视，空气忽而安静。
乌鸦：[？]
路止慢慢地伸出手，常年握枪的修长手指很轻地碰了碰乌鸦头部的细羽，声音也很轻柔：“它怎么了？”
他瞬间很浅地勾了勾嘴角，看向简安却神色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额……”
[妈妈！他撩我！他喜欢我！]
简安：“……”
不要再娇羞了，你是只鸟啊！
“它的老毛病了，”简安微笑，“会突然抽搐、乱叫，最近越来越严重，看来需要送去检查。严重的话只能安乐死了。”
乌鸦僵住：“……嘎。”
路止沉吟片刻，道：“我知道b-9有比较合适的宠物安乐死机构。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展开翅膀发散魅力的乌鸦突然不动了，乖乖挪回了简安的肩膀。
“啊，看来又好了，”简安微笑，“那就不用了。”
[算你狠。]
“晚安。中校。”
“晚安。”
她走出几步，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胸肌！他有胸肌！]
乌鸦立马嘎嘎地叫起来：[女人，果然禁欲军官什么的，制服外套一脱，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就很诱啊！]
简安脚步一顿：“……”
她无比庆幸只有自己能听到这些虎狼之辞。
“他不仅很诱，他还很会找安乐死机构。”
[啊！不许说了！坏女人！]
不知道路止对队员们说了什么，简安让人送了止血药物再回来后，六六和常欢笑虽然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但一句话都没说。
晚上十点，六六出去和守着异能者的军人换岗。三个小时后，常欢笑起床去替岗。她们一晚上都在出入，即使是在基地里，也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直到天刚明。
在简安醒来的时候，六六和常欢笑都是全副武装的状态，正在检查枪械的状态。
“我们晚上吵到你休息了吧，”六六听见动静，见简安坐起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必须得去轮换岗位。”
简安摇头：“没吵到。”
乌鸦飞到窗边，用喙衔起窗帘，扑棱着翅膀往后退——窗帘被拉开了。清晨微弱的光照了进来。这里的可见度比c-3那边好不少。
今天还要赶路，用过早餐后他们就出发。
异能者依然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他的食物都是护送的军人专门检查后再给他喂食。而路止依然被少校单独邀请去了另一桌。
少校并不知道昨晚通讯器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想讨好路止。
路止是这两年风头无二的人物，军衔直升到中校。以往即使执行巡逻任务，路止中校也不会在d-37过夜。
这是第一次。
他卯足劲想跟路止打好关系。
传闻路止不近女色，只对漂亮男孩感兴趣。他就挑了个基地里最好看的男孩子送过去。
这一套，以往的军官都很受用。
结果，手下称花明被路止扔出了房门，但路止又让人把花明送回住处。他一下摸不透路止的态度。
“听说昨天的饭后点心您不是很喜欢，”饭桌上，少校观察着路止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神色，笑着试探道，“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您生气了？”
路止瞥了他一眼：“没有。”
他眉眼锋锐，但因为秀挺的鼻梁，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平静。从他身上很难感受到军人的狠戾。
“那……”少校松了口气，褶子笑容重新爬上脸庞，“那要不要我给您送到基地里去？这样美味的小点心很难找到了。”
“不用，”路止放下勺子，望着对面笑容满面的少校，微微弯唇，“反而是我，为了表达对少校热情款待的谢意，准备了一份谢礼请你收下。”
隔壁坐成一桌的鹰组01小队全员看见了这个笑容。
“哎呀您太客气了！”少校眯缝的眼睛一下睁开了，他哈哈大笑着，一边欲拒还迎地推辞，“还送什么礼物，您能光临这里是d-37的荣幸！”
路止微笑得更明显了。
视力最好的六六一个哆嗦：“是队长的1号笑容。”
元宝呛住：“1号！？”
常清卿被喷了一脸，沉默了一会，一把抓住罪魁祸首的领子，把难吃的蔬菜罐头灌进元宝嘴里。
云宝哇哇大叫。
“1号？哈哈哈哈哈，”常欢笑幸灾乐祸地舀走元宝的甜玉米罐头，“那个少校要糟了。”
简安：“……？”
盛叔：“六六对队长笑容分过类。”
“队长很少笑，一种是应付上司的2号笑容，”六六给简安解释，“还有一种就是刚刚那个1号笑容。队长生气了才会那样笑。”
简安看过去。
只见路止脸上的笑容冷淡但不失礼貌，非常符合上司与下属之间的社交礼仪。
少校以为路止很满意，越发兴致勃勃地谈起“小点心”是如何制作，如何品尝才好等等高雅的话题。
路止笑得如沐春风。
然而——
他的手扣在腰间的手/枪上。
“我们队长可不是什么文官，”常欢笑发觉了简安的视线，有点看好戏似的说了句，“他一路杀到现在的军衔，没跟那些油水沾边。”
简安：“是吗。”
她收回目光：“不愧是中校。”
虽然不知道路止送给d-37少校什么作为回礼，不过通过小队成员们的表情来看，估计不会是“小点心”。
那么地下一层的人，还有花明，也许可以从那种所谓的“工作”中解脱？
不过这些她都不必管，她只需尽快达到x城完成任务——
“砰！”
上方传来猛烈的爆破声。
桌子晃动，罐头翻倒，甜腻的玉米粒淌了一桌子。
简安一瞬耳鸣，猛地抬头，无数爆炸残渣急速落了下来，一片木渣擦过她的脸侧，鲜血飞出——她猛地回神，后倒。
“咚！”
一具尸体重重砸在了她的跟前，摔在地板上，突然碎裂了。头颅滑到了简安脚边，那头是个军人的，脸部肌肉紧绷着，张大了嘴，舌头正要伸出。他似乎正要下令，或者说要喊撤退，或者其他。总之，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简安的瞳孔骤然放大。
尸体，是冻块。一瞬冻上了的，所以才会这样摔得四分五裂。
“啊……”
在看清了那摔碎的尸块后，记忆里是一瞬的空白。
一瞬寂静。
紧接着是大脑反应过来后的生理性恐惧。
“你们这群蠢货搞什么？！”
少校在尖叫，声音又愤怒又慌张。
“砰——”
一声枪声，两声，密集的枪声响成了一片。
“异能者失控！异能者已突破四层——”通讯器的声音骤然被切断，再无其他声音。
四层。是楼下。
堡垒中低层的平民居多，与暴走的异能者发生正面冲突毫无胜算。
“简安你待在原地！”
耳朵听不清声音。
简安只听到路止严肃的命令声，然后她看到小队成员们离开了餐厅。d-37军人们都在往外赶。异能者失控——简安仰头看天花板上巨大的洞。异能者——那个伤兵失控了。
[差点就死掉了。呼。]
乌鸦振翅，重新飞回简安肩上。
[路止让你不要动。]
简安勉强起身，脚边的头颅仍然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么长时间，冰没有融化的意思，没有任何水渍渗出。
异能。
元素系异能。冰。
不符合客观规律和科学定律的东西，无法解释的超能力，末世里人人都妄想得到的权力的代名词【异能】。
警报紧急拉响，堡垒里突然回荡着刺耳的长鸣。
每一层都亮起了警示灯。
红光一明一灭。
枪声。还是枪声。
简安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
耳朵在嗡鸣。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去x城的这一路太不顺利了。d-14沦陷，c-3沦陷，即使是来到d-37，也依然发生了异能者失控这样几率极小的事情——那个伤兵甚至戴着限制锁！
[建议停止思考。]
[爆炸声让你的听觉受损，需要时间恢复。]
只有乌鸦的声音在此时是清晰入脑，没有任何障碍，冷静、直接。
简安依言缓了一会，噪声终于轻些了。
“救……救命……”
头顶传来的声音如此清晰，简安猛地仰头，瞳孔再次放大。
洞口探出血淋淋的人头，那张脸扭曲得像是被螺旋钻拧了，眼珠子暴突，似乎快要掉下来了。他盯着简安，肿胀的嘴唇动着：“救——”
下一秒，他的头像是被拍碎的西瓜，脑浆和血液四溅。
一只军靴踩在了残渣之上。
“小姐，上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