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的不隐（下）
一行人讨论之后决定分头寻找和时有关的资料，先从他的身份上下手。
池木梦在教务处找到了时的入学信息。不过时填写的资料很模糊，住址、籍贯什么的经过比对后，也都是无用的虚假资料。
大河负责去检查时在入学测试时留下的魔法影像。
岩砂负责收集学生教师对时的印象。
南苓则直接找到校长，试图询问出时和校长切磋战斗的细节。校长的回答同样模棱两可、避开重点，却也在暗中肯定了时是神的猜想。
海汐呢？他说是有想要自己验证的线索，实则径直返回特训室，打算直接问时。
他站在门口，敲敲门，把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时，你是神吗？”
“是。”
时面无表情地回答。
海汐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简短回答的问题所在——没有实感。不如说这比起是时认真的回答，更像是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那……你说自己是神，有什么证据吗？”
时叹了一口气，从躺椅上站起身来。
“要什么样的？”
“嗯……越震撼越好吧。”
时抬起左手，片刻后，建筑突然开始剧烈摇晃、震动，如被一把无形的刀斩成两半一般逐渐向上下错离。
海汐有些惊慌。他没想到时会真的做出如此超规格的事。他错愕地大喊：
“你、你是把整栋建筑斩断了吗？”
“那样不够震撼吧。”时说，“我是将整个星球切开了。”
星……星球？
可怕的威压散布出来。海汐来不及验证时所说的话的真假，他冷汗直流、发了疯一般地让时快把手中的动作停下。这时南苓刚好冲进特训室来问发生了什么，她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正在与时对峙的海汐。
南苓在片刻间就明白了一切。
“那么，就如你所说的，让万物恢复原状吧。”
时将手放下，整颗星球在瞬间被贴合、恢复，破损的建筑重归于好，除了海汐之外的人的记忆被消除，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海汐站在宁静、祥和的房间里，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时正在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海汐忽然觉得自己疯了，刚刚那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实则自己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和时说上一句话呢。
可冷汗是真实的、心悸是真实的、手抖是真实的，因为失禁而被打湿的裤子，也是真实的。海汐拉开门颤颤巍巍地走出去，他喘着粗气，已不敢再去探究时的身份，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海汐笑了。他看向自己因为训练而长满厚茧的双手。
“活着……真好啊。”
……
中午时分，大地魔法特训小组的人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早晨调查的结果。时因为不用吃饭，所以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聚餐中。
“入学信息上找不到什么线索。”池木梦说，“时的入学资料好像是经过特别伪装过的，就连教务处的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录像上倒是能看出些什么。”大河说，“时两次测试的能量传导方式都不是常见的魔法传导方式。事实上那更接近于一种——纯能量之上的存在？许多老师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不过时没有用出全力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是四阶一层那次测试也是一样。”
“民主调查的话，”岩砂说，“大概只有三成同学觉得时真的和大巫祭典的传说有关联，也就是时是真的神；剩下的七成同学都觉得‘时是神’这种说法只是玩笑话罢了。不过所有人都认为时的实力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个观点没有一人反对。”
“校长的话很模糊。”南苓说，“不过他似乎倾向于肯定‘时是神’这种说法。”
四人一齐看向海汐。海汐低着头一言不发，他面前的食物也没有动一口。
“海汐？”
“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
海汐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
南苓忽然反应过来，“难道说……”
“调查已经结束了。我可以给出百分百肯定的结果：时就是神。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再去向时打探这个问题。”
海汐站起身来，挪动着脚步，向食堂外走去。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海汐说，“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的多，一旦把他惹毛了、出了什么差错，后果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承担不起的。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深究了。”
最后，海汐看向南苓。大家这才注意到海汐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
“南苓，这个队长交给你来当吧。我不干了。”
……
校长室中。
校长坐在沙发上，时则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
“时先生。”校长说，“大巫祭典那边，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还是有兴趣的。”时说，“不过时间还早吧？”
“那确实。你想听听有关大巫祭典的资料吗？”
“……不了。我觉得还是自己调查要更有趣一些。”
“嘛……也确实很符合时先生的性格。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个小任务想交给时先生，不知您可有兴趣？”
时转过身来，有些好奇。
“您应该对‘魔王’的事情有所耳闻吧？事情是这样的，我收到政府和某个匿名人士的消息，一群人想要和魔物勾结，将魔王复苏的时间提前……”
校长开始向时讲述事情的全貌。
……
同一天的深夜。
南苓来到宿舍楼顶层。她有些沮丧、颓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困扰。她看向远处，时正站在角落的栏杆旁，不知是在思索、或是眺望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时问。
“我是来找你的。”
南苓站在时旁，扶住栏杆，望向楼下凄清苍凉的夜色。
已经很晚了。
“你无处可去时，就会来到楼上看风景。”南岭说，“看来我好像猜对了。”
时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该做什么。你呢？”
“我有些睡不着。”南苓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
时已经猜到了，南苓想要问什么。
“时，你是神吗？”
时，你是神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很困扰。我总觉得你不是神的话，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解释不通了。可是海汐又不想让我去深究，他说这样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听说海汐把队长的位置交给你了。”
南苓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你说……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明明被那样郑重地警告过，明明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却还是要私下里来问你。”
时变出一副桌椅，给南苓和自己倒上一杯茶。
“请用吧。”
“多谢。”
长久的沉默。
“我是。”时说，“但正因为我是神，所以我也可以不是神。做人大概比做神难得多，而我之前所做的种种一切，或许真的有些过火了。”
“不去修改吗？你明明有着抹除事件本身的能力。”
“自欺欺人罢了。”
时忽然又说：
“南苓，你相信那个大巫祭典的传说吗？”
“我？应该是既相信，又不相信吧。我相信神真的存在，但不相信神如同传说中所说的那般圆滑邪恶、诡计多端、善于伪装。我觉得真正的神是不隐的，因为他是神，因为隐藏与否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因为隐藏对他来说没有必要。就像你一样。”
南苓顿了一下。
“时，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我从小便很喜欢魔法，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大魔法师，阅尽世间的所有魔法。但我越是成长，这个梦想就变得越缥缈、越无法实现。我的梦就如同天上的繁星，是脚踏于大地上的我并不擅长的事。
“但你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转机。
“我无法实现的梦，你可以。我想跟随在你身边，随你去揽尽大千世界的种种魔法。我知道这很贪婪，很自私，但这或许才是我今日真正想说的事。倘若你有时间，就带我去看看魔法吧。”
倘若你有时间，就带我去看看魔法吧。
就带我去看看魔法吧。
为什么……
时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悲伤。他可是神啊！
没有情绪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