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隔墙有耳

    果然如同依依所料，赵充容离开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伴随着零星的闪电和巨大的雷声，让依依不知道赵充容她们是否已经回到清音阁了。依依望着从屋檐上流下的水流，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安。这场雨真的下的很大，整整一天都没停息，到了傍晚还是没有迹象停下来的迹象。

    自从四岁跟随父亲学武以来，依依就养成了每次晚饭后打坐练功的习惯。这一天晚斋之后，她像往常一样盘膝静坐，准备运丹田之气。突然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如同灌铅一般，沉重而软弱。她尝试了多次努力运功调息，但都毫无效果。情急之下，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离开床榻后只是在地上摔倒，一动也不能动。

    尽管身体不听使唤，但柳依依的思维依然清晰。她躺在地上，思考了很多种可能：“难道有人在食物里做了手脚？”柳依依感到困惑。但这个小小的观音庙，又有谁敢胆大妄为地算计来自皇宫的香客呢？而且，作为一个小小的宫女，柳依依没有财富和权势，也没有结仇，为何会有人算计她呢？柳依依一眼瞥见桌上打开的锦盒，想起晚饭时吃了几块皇家赐予的点心，难道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柳依依努力排除脑海中涌现的种种荒唐猜测，费尽力气想要坐起来，但四肢变得更加沉重，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快丧失殆尽。她隐约感觉到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仿佛五脏六腑都变成了烙铁，灼热难耐。

    就在这时候，依依听到了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悄悄地走近。虽然声音很轻，但仍然清晰可辨。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吱呀，一个人径直走进了房间，其余的脚步声则停在了门外。走进房间的人停在了依依身旁，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面孔，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李公公！

    依依见到李公公神态镇定，立刻明白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于是惊怒地说道：“李公公，我与你并无冤仇，为何要对我暗算？”

    李公公面带笑容，但言不笑地说：“姑娘莫生气，老奴前来恭喜你啦！今天皇上特别选中你去侍奉，后宫有多少美人都希望得到皇上的青睐，可惜未能如愿，而这次却是你多年修来的福分。只是皇上知道姑娘性格强硬，如果太直率，可能会引来麻烦，因此”

    李公公还没有说完，依依已感到天旋地转，刚才的猜测居然成为事实，她立刻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震惊，悲伤地笑着说：“皇上若是想要什么，宫里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为什么还要花费这样的心思呢？等我去拜见他时，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李公公笑着说道：“既然你知道后宫都是皇上的所有，皇上想做什么就请恭敬从命，何必问来问去呢？”话音刚落，他迅速地指了指依依的哑穴，又笑着说：“姑娘不要生气，老奴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气坏了身体或喉咙哑了，那可就破坏了皇上的兴致了。万一皇上因此生气惩罚你，岂不是老奴的过错？”说完，他向门外示意，两个黑衣太监进来抬起依依向外走去。

    依依无法开口，身体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被他们抬出庙门，塞进一辆戴着黑布封闭的马车里。她躺在车里一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隐约感觉到马车朝着东方驶去，好像是往翊钧山的方向“麒麟山庄！”依依焦虑得心如焚，试图最后一次努力，但不管怎样，她的四肢都像瘫痪一样一动也不动，再加上全身的烦躁和发热越来越严重，一时间心头大怒，竟然昏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赵充容站在咸福宫后花园的廊柱边，凝视着从天空垂下的银丝细雨。上午从观音庙来到这里后，外面就下起了雨，持续了四五个小时。藤萝被派去煮茶，赵充容与周淑妃寒暄了一会儿后，便独自来到花园回廊散步。咸福宫的花园非常壮观，有着层出不穷的园林、池塘和山峦，它的雕梁画栋和色彩斑斓的景致，远胜过清音阁的花园。赵充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曾经也有过比这更华丽的经历，可是现在回想往事，人已不同，一旦进入深宫，宠辱得失常常瞬息万变，很多事情都无法由自己掌控。

    赵充容正兀自嗟叹，隐约觉得走廊尽头有人影一闪，仿佛是李公公，心下便好生奇怪：“周姊姊明明在西厢房，李公公为何往东走？”于是轻移莲步，跟上去看个究竟。

    只见李公公匆忙走进东廊的一间侧房，一进门就紧紧锁上了房门。此时，她更加好奇地扯起裙摆，悄悄地靠近。听到李公公在房间里对不知名的人说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刚刚，我将龙虎丹调入皇上每餐必喝的药酒之中，并亲眼见着皇上喝了下去。另外，小妮子一个小时前已由本官亲自护送到麒麟山庄，再过一个小时，皇上也将会到那里。”

    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询问：“那个妮子会不会抵抗？她有武功傍身，如果药效突然消退，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赵充容听到这声音，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李公公笑着说：“大殿下放心，混元销骨散的药力很强，哪怕是铁打身体，一旦服下，六个小时内绝对会四肢软瘫，筋骨无力，第一个小时更是全身瘫痪，一动不得，后五个小时稍微能动，但力量比不上两岁的孩童。而且这个小妮子被我点了哑穴，免得在圣上面前乱说话。”

    那人笑着说：“这样真是太好了，您打算如何给皇上呢？”

    李公公说：“等我将那个小妮子安置好后，打算以‘未经允许擅自带人进入麒麟山庄’的罪名，直接向皇上请罪。皇上一定会好奇询问，我就会告诉他：‘有一名宫女因为冒犯了圣上的美意而感到内疚，她请求我帮忙，让她进入麒麟山庄。那名宫女摆了一个未完成的棋局，说是欠陛下的。我看到她非常诚心，就答应了她，现在她已经在麒麟山庄等候陛下到来，我特此禀告。’”

    那人有点紧张地说：“你这样胡说八道，皇上会相信吗？”

    李公公笑着说：“大殿下不必担心，如果是平时喜欢开玩笑的人说这样的话，皇上肯定不会相信。但是老奴在宫中服侍多年，一向谨慎小心。再加上之前老奴精心制造的一些氛围和皇上自己内心对这位年轻女子的期待，让他不能不相信。”

    那人看起来好像放松了下来，说道：“在你说完之后，皇上有什么反应？”

    李公公说：“皇上的反应正如我所预料，激动得眼睛放光，急急问我道：‘这件事是真的吗？’我当然回答道：‘我不敢欺瞒陛下。’皇上听后喜不自胜，还没等晚饭吃完就换了便装，带着小卓子匆匆向麒麟山庄赶去。”

    那人哈哈大笑：“一切毫不费力，李老儿，你走的这几步棋真是妙透了！只是我父皇向来心慈手软，即使他到了麒麟山庄见到那个妮子，如果她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怎么能保证之后的床帏之事会发生呢？”

    李公公笑了笑：“除了混元销骨散之外，我还在那份皇上赐予的点心中加入了催情丹，那小妮子早已是容貌如红霞般艳丽，再加上柔弱婀娜的身姿，真可谓是人间绝艳的美人。殿下不妨思考一下，皇上服用了龙虎丹后，已经激发起了热血澎湃的欲望，再看到自己长久以来憧憬的人儿如此容颜，接下来的事情老奴也不用多说，殿下应该能够理解吧？”

    那人高兴地笑道：“相思之情，确实如烈火干柴，这招着实厉害！”

    赵充容的心情变得慌乱起来，她已经辨认出那个人是大皇子弘攘，但对于那个被称为“小妮子”的女子是谁，她一头雾水。而且还有那个所谓的“御赐点心”，难道是又听到弘攘说：“我作为大哥，最清楚三弟的性格。如果有人占据了他心上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他也敢挑战他。那时候，我们再多次激化他和父皇的矛盾，他们父子必然会反目。一旦他们反目，我们的大计就成功了一半！李老儿，你是怎么发现了柳依依和我三弟的私情，辛苦了？”

    李公公说：“这是殿下的好运气，也是老奴的幸运。三殿下与柳依依定下终身后，正好有机会让皇上亲临清音阁。皇上对这个小女子本来就有意，老奴找到机会就在其中撮合。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小女子非常爱主子，殿下的计划也未必能顺利进行。”

    弘攘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李公公说：“回禀殿下，就外貌而言，柳依依远非绝色；就地位而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然而她一直保持低调，十分专注于三殿下，只把五分之三的心思放在了充容娘娘身上，甚至不惜与万岁顶撞，完全不理会皇上的情意。在满宫乐于攀附的女子中，这样的女子可算得上是罕见之人，皇上怎能不更加关注她呢？”

    弘攘同意道：“这句话说得没错。”

    李公公继续说：“然而，这个女子实在太不识抬举了。她宁愿以斋戒的名义逃出宫去，也不肯接受皇上的恩宠。好在我早就看破了她那些花样，向皇上禀报之后，皇上亲自到观音庙找她。本以为能在这里成功，谁知老爷子顾及身份，坚决不肯对她施加压力，这让我不得不费尽心思打破这个局面，可谓十分曲折。不过也有好处，这女子越是不理会皇上的意愿，就越是勾起了皇上的欲望。今晚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

    弘攘高兴地说：“这真是上天助我啊！看样子，柳依依被皇帝宠幸了，她一定感到背叛了她的三弟，也觉得无颜面对赵充容。如果她的性格再坚决一些，恐怕会选择自杀以赎罪。如果是真的，这出戏就更加精彩了！”李公公也跟着大笑，他们的笑声惊飞了栖息在屋檐上的一群鸽子，赵充容吓得心跳加速，几乎要软倒在地，她拼尽全力扶住墙壁站稳，拼命地往前走，试图逃离花园。

    赵充容逃得非常慌张，屋里的两个人并不是普通人，他们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于是异口同声喊道：“谁？！”先冲出去的李公公看到赵充容匆忙离去的背影，着急地说：“糟糕！殿下，刚才我们的谈话可能被赵娘娘听到了，如果她向皇上汇报，我们就完全败露了！”说完他抬起腿想要追赶，但被弘攘拦住说道：“这里是咸福宫，人多口杂，不适合下手！”

    “殿下的意思是？”

    弘攘阴险地笑着：“现在我父皇可能正留恋美人乡，赵充容根本没有机会向他禀告。好在我已经有所准备，你只需要派几个亲信暗中守护她，不要让她与除了淑妃娘娘以外的人接触。待明天卯时以后，我下令，再行动，一定要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

    李公公感到有些困惑，弘攘则阴恻恻地说：“这位充容娘娘可作为本王的一枚棋子，只需让她在走一步棋，这出戏就将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