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秋悲歌的饮茶碗
等巧巧进去时,秋悲歌已经穿戴好衣服,正坐在茶桌旁喝早茶。瞧着那人脸上的气色红润,眉眼温和,巧巧觉得他坐在在这满是书卷气的屋子里,身上更有文人墨客的气质了。
由于那两人房门开得太迟了,岁岁有些等不及,便提前去找了小太子的寝殿。于是,只留巧巧一个人双手支着头,坐在石阶上望天上看。
她心想,这皇宫真的太大了,一眼望不到边际。随后,她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只是这偌大的皇宫寂寥无趣,很容易让人想念外面的热闹。可是外面的街市又太热闹,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杂乱无序惹人心烦。于是,一来二去又让巧巧怀念起在密林子里面的生活。
秋悲歌见那丫头一个人站在门框里呆呆的出神,故意清咳一声,引来了巧巧的目光。他淡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阿娘……”巧巧神情厌厌的走到秋悲歌身边,左右地上也不脏,她直接跪坐在上面,脑袋轻轻的趴在秋悲歌的大腿上。
“哎!你这孩子,坐在地上做什么?清晨寒气伤人,快起来!”秋悲歌担忧地催促道。
“我就想靠着你坐会儿嘛……”
巧巧没动,只是脑袋从腿上抬起来,在秋悲歌身上左右瞅了瞅,拉着他的一只空闲的手盖在自己的头顶上,又继续趴回腿上。
秋悲歌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担忧地问:“这两日是怎么了?闷闷不乐。”
“闷闷不乐就是生病了,是不是?”巧巧问。
秋悲歌摇头:“也不全是。”
巧巧快速反驳道:“可是小林子就是这么说的。”
“小林子?”秋悲歌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立即有了印象,也不待巧巧给他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那个村长。”
巧巧的目光仰视着秋悲歌的脸,不情愿地撅了噘嘴:“这种事,你总是知道。”
秋悲歌浅笑:“跟我说一说吧,到底为何不开心?”
“自从离开密林子,我总会想念里面的生活。而且我昨夜还梦见了小林子。”
巧巧这时跪直身子,一双手按在秋悲歌的膝盖上,一双眼睛认真的盯着秋悲歌。
她说:“我在梦里总是回想起我离开那日他对我说的话。阿娘,小林子对我说,他喜欢我……”
面对巧巧的一脸苦楚,秋悲歌忍不住掩嘴笑了,他对巧巧道:“我原以为你是在密林子吃了苦,现在才知道你是背着我偷蜜糖去了。”
“什么蜜糖?只是小林子掏的蜂窝,害我也蛰了包!”巧巧显然没听懂秋悲歌话里的意思。
秋悲歌伸手拉着巧巧的胳膊向上托:“好了。先别跪在地上了,旁边有圆凳,搬过来坐我边上。”
巧巧耷拉着脑袋,搬了个凳子坐下。
秋悲歌微微倾身,把巧巧的手握在手心里:“我看出来了,的确是生病了。”
“你也觉得我病了?”巧巧问。
秋悲歌认真地点了点头,莞尔笑道:“相思病。”
“狗屁相思!我是因为小林子待我好才会念着他,我心里不喜欢他。”巧巧有些生气。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秋悲歌依着她,温声哄着。
秋悲歌心中叹气。巧巧如今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自己尚且不懂得情爱,只当做玩伴的情义。可是秋悲歌是过来人,他已经从那丫头的只字片语中听出来,这孩子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动情了。
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秋悲歌道:“既然没有感情,便趁早把他忘了吧。密林子终归不是现实,你权当做了一个梦,切勿陷进去无法自拔……”
巧巧苦恼道:“哎呦,早知道就多跟我师父学些法术了!什么遗忘咒,我只知道名字,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啊!”
“你去那边拿个杯子,从我这儿倒些水喝。”秋悲歌见那丫头自从进来便一直在说话,嘴唇有些干燥。
巧巧看了看摆放茶具,又瞧了瞧秋悲歌身边的那只茶杯,心道,何必舍近求远。于是,径直迈了一步,端着秋悲歌用过的茶水就往嘴里灌。
“这杯子是我用过的啊……”秋悲歌无奈的摇了摇头,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又不嫌弃你,你紧张什么?”说着,巧巧自顾自的又从茶壶里倒入一些茶水到那杯子里面。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悦耳的笑声。巧巧闻声回头,便见陛下已经扶着门槛迈进了扶云殿。
“巧巧,那杯子可是你阿娘专用的。”迟望着巧巧手里的茶具,浅笑道。
“陛下。”秋悲歌对着迟微微颔首。
巧巧疑惑的拿着杯子问:“专用的意思是……这杯子只有他能用?”
秋悲歌浅笑地要回了茶具,随后对巧巧道:“去给陛下拿一只茶碗来,别偷懒。”
巧巧应一声便去给迟拿茶具。
迟托着沉重的身体在面门的椅子上坐下,偏头便见秋悲歌正低头饮茶。
迟有些感慨的说道:“老师真的很久没有坐在扶云殿喝茶了。孤方才进来时,还恍惚地以为又回到二十几年前了。”
秋悲歌说:“陛下要来,怎么不先让公公来知会一声?”
迟的手支在桌子上,眼睛注视着秋悲歌问:“孤若是让人提前通知,老师要在门前迎接孤吗?”
秋悲歌点头:“臣自然会。”
二人会心一笑。
迟说:“孤就是想来看一看,顺便问一问老师这里可是缺些什么?”
这会儿,巧巧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指着秋悲歌手里的茶具,吃惊道:“这杯子真的和其他的不一样,真的是你专用的?”
“是。”秋悲歌托起茶杯,补充道,“在你之前,除了我,没人用过。”
巧巧一愣。
迟这时很贴切的补充道:“巧巧莫非一直不知道,老师他是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所以……”
巧巧眉心抽了抽:“所,所以?”
迟见秋悲歌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便继续对巧巧解释道:“所以他手里那盏茶杯是当年他从故居里面带进来的,一直没人敢用,甚至清洗也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是真的?”巧巧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不出声音,她像是求证一样的问秋悲歌。
秋悲歌用手微微支着头,嫣然问道:“你可曾见过我在家中用过其他茶具?”
巧巧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确实,没人用过秋悲歌的茶具。窦炀不爱喝茶,家里买的茶叶都是买给秋悲歌一人的。
这时,巧巧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秋悲歌爱喝茶,平常他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怎么喝茶?随后转念一想,他根本就不去串门子!
难怪每次陪秋悲歌去茶馆喝茶都觉得他用的茶具格外眼熟,而且都长一个模样,原是他自己带的茶具!
“我用过你几个茶碗?”巧巧苦着脸问。
秋悲歌想了想,随后淡声道:“原本只差一个没用,直至方才,全用过了。”
晴天霹雳。
“我让你给陛下拿的茶具呢?”秋悲歌蹙眉。
巧巧闻言,才想起来她本是要给陛下拿茶具的,后来,走到一套茶具边儿一看,竟没一个是与秋悲歌手中拿的茶具是一个样式的。她好奇之余想要求证,没想到事实如此震惊。
她拿了一个茶碗,举着茶壶为迟倒上热茶。
“御书房,你那天喝水的杯子也是?”她有些不甘心的问。不过她心里清楚,那个杯子她也用着喝过水。
秋悲歌不答。
迟笑道:“巧巧记得待会儿好好观察一二。老师用的杯子可都是一套的。”
巧巧的表情十分严肃,她很认真地对秋悲歌道:“我保证以后会……不是,一定不会再用了!我不知道你……”
“哎呀!怎么一直没发现啊!”巧巧风一样的快步出扶云殿,她一边走一边对着自己小声的埋怨道,“怎么以前都不注意啊!这都干了什么事啊!?”
她无地自容的穿过御花园,腿上带起的风吹落了几朵撑开的红花。最终来到湖水边,巧巧蹲下来给自己洗了一把脸,微微的湖风凉兮兮的,人顿时就清醒了。
其实,这也不算大事。只是想到她之前不在乎地使用的每一只杯子,都是秋悲歌专用的,这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大抵是愧疚多一点。
“喂!”
窦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巧巧一跳。
“我阿娘的茶碗,你之前有没有用过?”现在巧巧急需一个心理安慰,只要找到一个跟她一样的人就是安慰。
“他的杯子啊……”窦炀噗嗤一笑,身体倚在湖边的大柳树上,望着巧巧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气他就偷着用过几次,后来被他发现了,拿着我用过的杯子扔我,然后~”
“然后呢?”巧巧问。
“然后杯子就碎了!”窦炀大笑,他原本就是想逗一逗这丫头,谁承想今日竟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巧巧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窦炀看着她的脸,越笑越觉得那丫头的目光渗人,索性就收回了笑声。
窦炀见她生气了,立即认怂,赶紧拿出一些话来哄她:“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就看你娘他不顺眼,天天冷着脸,可讨厌了。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他不让我开心,我就故意恶心他。”
“嗯……”巧巧冷冷的应了一声。
“然后我就发现他那个人很爱干净,平常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一个茶杯。”窦炀还怕巧巧不理解,又补充说,“就是他平常总用的那种样式。”
平常总用的那种……提起这个,巧巧就又想到了早上肆无忌惮的拿着他平常总用的那种茶杯,刚喝过茶……
“之后有几次,我趁着他午睡的时候,就顺着窗户跳进他屋里,偷偷用他的杯子喝水。我当时还故意把杯子的边缘都舔了一遍,就怕他喝不到我的口水……”说到这儿,窦炀就“嘿嘿嘿”的傻笑,就好像他又在干那种事一样。
巧巧白了他一眼,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可真欠儿……”
窦炀:“谢谢。”
巧巧再白一眼:“后来怎么发现的?”
窦炀一拍大腿说:“害!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有一次我跟往常一样从窗户上跳进去,特别轻车熟路的去舔杯子。谁知道他那次没睡觉,正好把我抓了个正着!”
巧巧想到那个场景,笑出声来,问:“他没把你当变态?”
“他当时就叫我变态来着!然后很生气的把桌上的几个茶碗全往我身上扔。”窦炀顿了顿,又说,“他现在用的那些茶具都是当时没摔完剩下的,原本是有很多的,不过都被他气得摔碎了。”
巧巧感叹道:“你们俩能在一起可真是怪事!”
窦炀赞同的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分明当时那么讨厌他,什么事都跟他对着干,最后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齐声说着“怪事,怪事!”,随后畅怀大笑。
他们两个在湖边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直到两个手牵着手的小奶团子,唱着歌儿的从他们身后经过。
“岁岁,这是要去哪儿?”巧巧叫住其中的一个小团子。
“巧巧~”岁岁见到巧巧就松开了小太子的手,高兴的跑到她怀里,要她抱着。
小太子跟在岁岁后面,见到小哥哥被巧巧抱起来,便有些羡慕的看着他。
小太子说:“姐姐……我们要去找父皇。父皇不在书房。”
窦炀闻言,心道:这下完蛋了!
他家哥哥腿脚不好,今早他被那人赶出门时,那人虽然生气,也不忘嘱咐他记得早茶后回去,好抱他去御书房。
他从出来,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此人应当是杜尚书的门生……”
“孤若是没记错,杜昌在孤刚理政时,便是工部的侍郎。后来因为业绩卓越,提拔到了户部尚书,可对?”
“确实如此。”
“依孤看啊,他这个位置是坐了太久了。”
“杜尚书门生众多,这几年关系体系更是发展的枝繁叶茂。陛下若是想要撼动他,绝非易事啊……”
“老师说的话,孤如何不懂。这朝中人人心怀鬼胎,若不杀鸡儆猴,如何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