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回忆杀
烈日之下，秋悲歌跪在御书房门口，嘴唇干裂。
额头磕到砧板一般的地面上，仿佛耳边有滋滋的响声。他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按在了隆起的肚子上，那里面住着第一个只属于他和爱人的小生命，可此时那里的抽痛让他知道，里面的小家伙并不好过。
他带着肚子里的小人儿提过剑，扛过马，参加过大小战役无数。
他临危受命，只带着千余人与喀喇汗王国万人大军厮杀。他手刃了喀喇汗王时，一个小兵垂死挣扎，一刀插在了他所骑的战马上，战马吃痛狂奔，他只好跳马。
可那时已经筋疲力尽，落地时并没有站稳，整个人摔倒了地上。
纵使用八成的灵力护着肚子，也无济于事，下体的温热以及腹部的巨疼，让他以为要彻底失去这个孩子。
不过，或许是他和这个孩子尘缘未了，在军中勉勉强强保住孩子。
那时，秋悲歌还年轻，身体向来很好，从来不吃药。自从这件事后，他对自己的身体格外上心，每天都会按时吃安胎药。
之后的几场小战役，他便挺着孕肚在后方指挥。纵使如此，秋悲歌纵使在后方什么不做也会隔三差五的动胎气，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战争刚刚胜利，他在前线收到了皇帝要诛灭窦家九族的消息，于是庆功的当晚，他连夜骑马赶回了京城。他未休息过一夜，孩子也是如此。
此时，他跪在殿前，终于等到了那位身着黄袍的陛下。
随后公公开始宣读陛下的圣旨，具体内容秋悲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后面公公和他的一段对话。
“秋相，窦大人犯得是死罪，依我朝律法，你腹中的孩子也是留不得的。”
秋悲歌闻言，本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惊恐，他身子摇晃了两下，体力不支的歪倒在地上。
老太监本想伸手拉他一把，却见他一边用手护着肚子，一边撑起身体，跪了回去。
“陛下开恩……臣罪该万死，可稚子无辜……”
“秋凛。”终于那位黄袍男子开了口，“孤念你有功，可以答应放了窦炀，也允许你生下他的孩子。”
见万事有了转机，秋悲歌连忙谢恩。当时先帝的条件便是让秋悲歌两个月后主持连接天地神佛的天坛法会。
秋悲歌当然知道主持法会的后果，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他最终尚未三叩九拜的跪谢隆恩，便晕倒在烈日下。
秋悲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跳起来，捂着胸口直喘粗气。冰凉的汗水打湿了耳边的发丝，发白的嘴唇抿了抿，才发觉到咽喉中的的干涩。
岁岁闭着眸子，皱着小脸嗯哼着，眼见要醒了，秋悲歌连忙附身轻拍他。他张了张小嘴，打了个哈欠便安静了。
可秋悲歌再也睡不下了，坐着发呆半晌后，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屏风外，点了一盏油灯。
“若不是天坛法会……我怎会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祭司的身体一点要是纯洁无暇的。一旦失去了童子之身，神明会对祭司使以惩罚。
可那时的秋悲歌不仅早已不是童子之身，腹中更是怀有一个生命。
他被捆在连接人间和天界的神柱子上，一边向神奉献灵力，一边接受百姓的顶礼膜拜。
他们把秋悲歌肚子里的孩子称为神子。
神是慈悲的，他感受到了人间的不公与丑恶，借助祭司的肚子，以祭司作为他下凡的媒介，来拯救百姓于水火。
那时的百姓似乎忘记了殷族的存在，坚定不移的相信祭司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神子。
他们起初对祭司还存在着敬畏，只是跪在秋悲歌脚下，虔诚的亲吻他的脚背。后来，贪婪让他们不在小心翼翼。
欲望蒙蔽双眼，他们开始亵渎神子，隔着祭司的肚皮亲吻神子，以求神赐予他们极好的“运气”！
之后便流传起，只要距离神子越近，运气便会越好，而亲吻过神子的人，则会得到神的无限青睐。
秋悲歌的眼神中充满了淡漠，仿佛行尸走肉。他和腹中的孩子日日被形形色色的人亵渎，甚至不比烟花之地的娼妓干净。
娼妓脏的是身体，而他脏的是灵魂！
他被吊在神柱上整整七日，每日只有一碗清水。
随着传闻的广泛流传，便有更加丧心病狂的人出现。
亲吻神子所得到的运气终究是有限的，可如果得到了神子，便会拥有更加无上的力量。或许，此时趁机杀了神子，食其肉，便能取代那神子的位置，成为新的神子。
人一旦起了歹心，便会逐渐成为欲望的奴隶，彻底失去最后的良知。
那一夜，秋悲歌至今想起来，心中尽是后怕。
他赤身裸体地被锁在神柱之上，月华照在他身上。肚子里的骚动让他紧闭的眸子有了反应，修长的睫毛颤了颤，深邃的眸光落到盖在月华下的胎腹上。
因为之前在战场上动过胎气，随后又晕倒在烈阳下，肚中的孩子便如死胎一般，从未有过胎动。
这是有孕七个月以来，秋悲歌第一次感受到腹中孩子的动静。他心里激动极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困锁他的铁链，好好的摸一摸他的孩子。
挣扎了半天，仍然是无济于事。
“轻一些闹腾，你闹得阿娘腰要断了……呵～乖孩子，你再忍耐些时辰，明日是最后的期限，到时候啊……娘带你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再跟着娘受苦了……”
秋悲歌嘴角含笑，他没办法用手安慰腹中的孩子，便任由她闹着。
这些天的孤独和绝望，在这时似乎都不算什么了，一直以来，还有这么个小东西陪伴着他。
“等来年啊，娘也给你准备个压岁包……别的孩子有的，你都不会少。等我打探到你爹的消息，我带你去找他……他虽然生我的气，但见到你后，肯定就不会了……”
“有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