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咱们老周家早年还阔绰过？
长辈的事情，哪里是小辈们能置喙的。
要是不小心被人听见，传出去也不好听。
周博伟干笑几声，掩饰着尴尬。
他急忙转移话题，问起了小叔四兄弟小时候的事。
不过周博伟不愿说，却不代表周天海不说。
周天海给侄子续了下茶水，略带一些感慨，似乎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他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你阿公这赌性，看来是有遗传的。你太公当年好歹是个小地主，被人骗去赌博，败光了几乎所有的家产。”
周博伟听后，顿时些吃惊，这种久远的家族史，他还从未听闻过。
或许不怎么光彩，以至于无人提及。
他纳闷地问道：“这么说来，咱们老周家早年还阔绰过？”
“这个或许你就不知道了。当初咱们老周家虽然不行了，还被评上一个富农。你爷爷为啥一定要去部队当兵？还不是为了改变家庭成份嘛。”周天海道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
周博伟顿时有些恍然大悟。
周国良并不是大字不识的老农民，他其实是个文化人，从小读过好些年私塾。
他这些年既有谨小慎微，又有些矜持骄傲。
这种矛盾的态度，周博伟现在多少有了一些理解。
这种家族隐秘，他多少知道一些，毕竟家里前些年修了族谱。
族谱里面也大致记录一些东西，但细节方面就不行了。
之前，对于族谱上记录的真伪，周博伟多少心存疑虑。
毕竟上面记录着历朝历代，家族里有人做过不少地方官，一直都挺不错。
到了近几十年，却到了社会底层打滚，如果家谱没问题的话，当真有些辱没了祖宗。
以小叔这番话说来，或许还真有其事。
不过这种过去的事，他也懒得探究。
毕竟只是过去只是过去，过去混得再好又能咋样，还是得着眼于现在和将来。
他又继续询问起，小叔当年的一些趣事。
周天海对于小时候，真不是一般地怀念。
说起来劲来，简直就如同卸了闸的水，收都收不回来。
“我们小时候啊，大家都很穷。
那穷人的生活，你现在根本无法想象！
为什么现在还有好多人吃老鼠肉？
这其实，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吃法。
饿得都快翻白肚了，还有什么东西不敢吃？
当然吃的都是山里的老鼠，山里的干净许多。
那时候就发明了老鼠夹，专门用来捉山老鼠。
老鼠可以吃的东西多，有时候夹到的山老鼠那叫一个大啦。
最大的大概有家猫那么大，五六斤肯定是有的。
还有水鸡钓，是专门用来钓水鸡的。
不过现在不给钓了，毕竟已经是保护动物了。
村里面的枪，不管是气枪也好还是鸟枪，也都被没收了。
那时候家里要是有把气枪，那意味着有肉吃，得当宝贝一样的给供着。
村里大部分家里都是没有枪，毕竟一把枪置办起来也要花费一些钱。
有一次，上头领导下来视察。
看到村里小孩，正吃着野菜糊糊，他问家长怎么不给小孩吃点好的。
大人也没办法，这还是小孩子生日，才有这么一碗野菜糊糊。
那穷得啊，真是揭不开锅了，领导都快哭了。
后来，咱们家条件稍好一些。
我们四兄弟，拿着地里捡的稻穗，跑了二十多里，去人家那换了一小斗瓜子吃。
那个斗是用一张纸，折一个三角，卷起来弄成一个漏斗形状。
最多也就四五两的量，但我们几兄弟，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有一年，我们兄弟几个，饿得眼睛都冒绿光了。
你阿婆没办法，只好拿出了祖传下来的二十几个光洋，五块钱一个卖给了收古董的。”周天海一边打着手势，示范着大小、形状，一边绘声绘色说着。
说得他嘴巴都干了，于是赶紧端起一杯茶水，灌了个底朝天。
看着小叔缅怀着过去，那种心酸与无奈令人动容。
周博伟笑着劝道：“小叔，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我们需要向前看。就比如彩色电视机、手机，以前哪里想象到有这玩意。”
“阿伟啊，你们这一代比我们幸福多了。”周天海哈哈笑道：“听说这次考得不错？”
“考得还可以。若是不挑剔，混个211问题应该不大。”点了点头，周博伟淡然一笑。
不过，他又接着反驳道：“小叔，人都是不满足的。我小的时候想吃冰棒，阿妈要是不让买，我就老不开心了。
你看看，我偶尔能吃个冰棒都不开心。你们当年吃一点点瓜子，都开心坏了。这就是区别，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啊！”
不同时代，大家被赋予幸福感，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幸福可以是一个脏兮兮的窝窝头，有时候人家送台法拉利你都毫无喜悦。
人性，有时候当真难以捉摸。
人心，有时候当真是变幻莫测。
“那倒也是。不过我这辈，我是看到头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周天海哈哈大笑，勉励大侄子。
周博伟心里倒是有些琢磨：按照计划，如果事业发展得好，很快就需要人手帮忙。小叔周天海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到时候，有些事情倒是可以放心交给他。
不过，得先和小叔打个埋伏。
周博伟笑着说道：“诶～阿叔，三十多岁而已，怎么能说看到头。若是哪天侄子混好了，希望小叔能来帮忙。到时候啊，可不要推迟啊，咱们叔侄一起奋斗一起赚大钱！”
周天海知道他这侄子，向来不把话说太满，这次居然说得那么干脆。
看这架势，估计是老周家第一个重点大学生，也将是村里第一个重点大学生。
他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那还不赶紧答应。
“那绝对没问题！有用得着你小叔的地方，小叔绝对没话说1”周天海爽快地答应道。
周博伟心情大好，把爷爷的事抖露出来，也让小叔提前高兴下。
他激动地说：“好，要的就是小叔这句话！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阿公决定不再打奖票了，明儿估计要召集一家子，琢磨着要种点槟榔。”
“这是真的？你阿公终于想通了？”这下周天海震惊了，他张了张嘴巴急忙问道。
“那还有假？不信你去问问！”
“那我还真的要去看看，我明天还有活，真要是聚餐，还得提前请假。”
说完，他茶也不喝了话也不聊了，心急火燎地穿着拖鞋就走。
周博伟站起身来，看着小叔远去的背影。
他再转头看看一处墙头，那儿似乎显得有点阴森。
突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和荒诞之感，油然而生。
那里是前世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小叔悬挂遗像的地方。
周博伟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心中不由发出了一声呐喊。
重回一世，一切皆有可能。
若不能挽回一些遗憾，岂非猪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