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简直不忍直视!
已近晌午,阳光发散着灼热的光芒,欢快地跃进了门窗,调皮地在房间的地面上,印了一个金色的特殊记号。
室内,一台小风扇夹在铁架床头,哼哼唧唧地叫唤着。
一张下铺床上,蜷缩着一位青春少年。
他额头热汗涔涔,嘴中呢喃细语,眼睛似睁未睁,仿佛要从睡梦中醒来。
朦胧之间,两排铁架床缓缓映入眼帘。周博伟睁开惺忪的睡眼,只感喉咙干涩。
鼻尖可以轻嗅到,身上似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脑袋昏沉得有些厉害,不由得使劲摇晃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什么情况?这难道是……”
揉捏了几下有些酸疼的脖子,他抓起衣袖,狠狠地把脑门上的汗珠擦拭掉。
铁架床逼仄狭窄,他用力过猛,不小心碰了一下墙面。
“嘶……。”
这种无意间的碰撞,力度一时间难以掌控,让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到疼痛稍微缓解,他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
上下铺规制的简易铁架床共有六座,被分立在房间两侧。
周博伟的床上,铺着一张破了边线的草席,草席面上还有几个零碎窟窿。
一床薄薄老旧带着不少毛刺的毯子,散乱地堆放在床角。
铁架床的斑驳栏杆上,粘附着不少大小不一的贴纸头像,有卡通的,有明星的。
后面窗口处,叠放着若干个手提式红绿塑料桶。
前头门口水泥架台上,似有一些存在于久远记忆中的暖水壶。
门外刺眼的阳光下,隐约可见一些散乱的凉鞋和人字拖。
“这是沙滩鞋?”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心脏没来由地“突突”急跳了几下,周博伟从懵圈的状态中逐渐缓过劲来。
这许多似曾相识,尘封于记忆中的物件,让周博伟终于确认,自己重生到了天南的丰城高中宿舍。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却早已不是,曾经那熟悉的苹果8。
不是周博伟不支持国货,实在是被有些国货伤了心,定价实在太离谱。
拿所谓的爱国情怀做幌子,随便糊弄几下,鬼叫几声,就想道德的绑架?
叫大伙嗷嗷叫,立马掏出真金白银当个大冤种?那就真当老百姓是傻子!
周博伟这个两千多的二手货,用了五六年,依然坚挺。这就是他选择的理由。
他掏出了一个老旧不堪,带着油污的帆布钱包。
钱包里有着银行卡和饭卡,透明夹层里,还存着一张不知哪里裁剪的小照片。
他有些印象,勉强记得似乎是某电视剧,女主小灵儿的半身头像。
那是癫狂岁月里,寝室兄弟们一起追捧的女明星刘菲菲。
确实清丽脱俗、温婉可人,还有点古灵精怪的活泼。
周博伟正翻着钱包,这时门外懒散地走进一个精瘦少年。
少年拿着洗漱的口杯,光着膀子,全身上下除了肩膀上那条毛巾,就一条四角内裤。
他高个儿,却很瘦弱,胸脯上那数排肋骨显而易见。
这年头,有不少男生放弃了勒得人生疼的三角内裤,选择了更加宽松舒适的四角裤。
学生是时代潮流的主力军,他们更容易接受这些新兴的事物,并愿意为之改变。
“瘦猴!呃……道荃。”周博伟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太礼貌,急忙改了口。
“瘦猴”吴道荃一脸的青春稚嫩,青春痘在下巴、嘴角泛滥成灾。
他一手拿着牙刷口杯,一手漫不经心地抹着脸上的水渍,似乎对言语上的冒犯毫不在意。
他反倒似有些不舍问道:“伟哥,毕业了,准备啥时候回去?”
学生时代,是绰号泛滥的,这些绰号往往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有些绰号往往让人哭笑不得,甚至羞于启齿。
群体化的热衷,往往让绰号走向极端,但大家往往予以宽待,把这种取乐当作一种恶作剧。
“伟哥”这个称呼,虽然周博伟无数次抗议反对,但依然伴随着他走过了许多年。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勺,思索了一下,这才回道:“呃……,我先四处看看再说。”
自打毕业之后,周博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回母校看过了。
对母校的印象,也随着时间化作了记忆中的尘埃。能够回忆起的琐碎事,已经不多了。
虽然突然回到了这个时代,有些光怪离奇。但他依然有种跃跃欲试,再仔细地逛一逛母校的冲动。
但那种心情是激动的、兴奋的。
有种倦鸟归巢的眷念,更有种曾经的悲欢离合,青春故事,仿佛就在眼前的欢喜。
小的时候,总想着不被大人管着,憧憬着长大后的美好。
然而步入了社会,方知何谓世事多艰,何谓身不由己。
只有区区百余公里的路程,却仿佛极其遥远,怎么都提不上日程。
坐在床头,周博伟思绪翻飞,不由感慨万千。
他收拾一下心情,心下开始琢磨了一番自身的状况。
按照吴道荃的话说,居然毕业了?这倒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成功逃过一劫,要是重生早几天,以他早把知识丢给老师的状态,怕是一场泼天大祸,还不得被家中二老给打死。
身上闻到一股酒味,这是昨天喝完毕业酒回来?
这年头,学校可不像家里,挂什么日历,实在不懂可以问同学。
他心下数着日子,高考三天6月7、8、9日,那年头美其名曰“录取吧”。再加上毕业典礼一天,毕业酒一天。
今天应该是2008年6月12日。
光着脚板,走出门外,他随意地套了一双略新一点的沙滩鞋。
高中时代,除了存放好的球鞋、帆布鞋之外,置于门口的凉鞋拖鞋,大家都随意乱穿。
有时候买回来没几天的鞋子,常常自己都穿不上两次,就给别人穿走了。
这导致大家没了买新鞋的欲望,而鞋子自然有坏掉的时候。久而久之,鞋子自然变得不敷使用。
那些勤奋早起的,自然没有缺鞋的顾虑。
那些踩着点赶去做早操的,偶尔会看到他们光着脚板,在那里蹦蹦跳跳,仿佛退化成了人猿,让许多不明缘由的女生捧腹大笑。
周博伟信步由缰,走在宿舍楼长长的廊道上。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带有一种莫名的新奇和熟悉。
宿舍楼静悄悄,路过几个寝室都有些空荡,只有少数几个同学或聊着天或还在睡梦中。
远处教学楼,低年级的学弟尚在发奋图强。时不时有朗读声传来,又时不时有老师在讲解课本习题。
走到楼层中间,这里右侧是楼梯口,左侧是有着两排水龙头的洗漱池。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周博伟嘴角挂上了一些浅笑。
那年头的高中男生宿舍,都是这般简陋。
每层十余间寝室,小小一个十几平米的地方,竟住着12到14人不等的学生。
每层加起来百多号人,却都挤在只有十几间隔间的澡堂里洗澡。
僧多粥少,人满为患。
每当傍晚放学下课之后,大家伙都往澡堂冲,生怕去晚了没位置。
那种万马奔腾齐往楼下冲,震动得教学楼都好像要跳动起来的景象,至今还令周博伟难以忘怀。
抢到隔间的就在隔间洗,抢不到的只能蹲在洗漱池的水龙头底下,佝偻着身子冲洗。
更有那些胆儿肥的,直接打开了消防泵。那水大股大股往外流,可把某些人给爽了。
一时之间,有扯着嗓子卖唱的,敲盆子打鼓的,拍胸脯叫唤的,还有那找不到位置,上下楼四处蹦跶,急得团团转的。
简直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