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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危机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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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一瞬,他自己握住了刀锋?不,应该说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想杀许灵均!

    “你这是一心求死?!”温裕质问道。

    场面极度压抑。他知道丘季已无法作答。

    萧戎盯着出气多进气少的丘季,蓦地倒退几步,徒劳追问:“为什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丘季充血失神的眼睛直勾勾锁住许灵均,嘴唇翕动,却只换来血气呛入,濒死的窒息…

    终是一命归西。

    众人一时静寂,疑虑不安的情绪四处弥漫。

    “纸笺上写了什么?”温裕打破静寂。

    “哦,”萧戎回过神,展开血迹斑斑的信纸,上面是密麻纷乱的家书,最后落款处却印出四个蝇头小楷:白露迎红。“白露迎红是谁?”

    萧戎毫无头绪,将纸笺递与温裕,王庭献也靠过来研究。

    白露…迎红…

    王庭献犹豫道:“白为’言’说…”

    温裕灵光一闪:“红色为朱!”

    “诛!是一个诛字!”王庭献持扇击掌。

    诛杀许灵均!

    “这落款不是人名,分明是道指令!”温裕目露寒光,“果然背后有人指使!看来他们蓄意勾连,时日已久!”不然这种心照不宣的通信方式丘季不可能如此熟稔。

    灵均刚从丘季的惨状中抽离片刻,又被温裕的话震惊,望着丘季的尸体内心起伏不定。

    她到底该恨他还该谢他?最后关头,他给了她一线生机,留给自己一条死路。他为何要这样?

    灵均脑海中突然闪过他顿首拜谢时说的话:…足慰平生,再无遗憾…本应知恩图报…但无以为报…

    原来如此!他用死来报答她!

    杀父之仇不报是为不孝,救命之恩不报是为不义!孝义既难两全,也许死是最好的解脱?

    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温裕转而向萧戎道:“快,长胜兄,将信笺经手之人逐一拿住!今晚就押解回城!”才能揪出背后操控之人!

    “是!”萧戎当即命人分头行动,一队去捉拿经手僧人。一队去追逐来寺院的送信人,另一对则收敛丘季尸首带回都城为据。

    末了,他不忘踱步至王庭献眼前,客气有礼道:“今日事出突然,人命关天…信笺又是卓尔兄你亲自送来…所以,只能委屈郎君同我等走一趟廷尉府。”

    此等情形,王庭献到底没经历过,内心还是慌乱的一匹,但他笃定一条,他从未有害人之心,也不是下指令之人,就是到了天子面前,谁也不能强按罪名!如此,他坦然道:“好,我去就是!”

    “多谢!”萧戎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配合最好,不配合他一样会强制收押。

    今日之事,必定有“大人物”在背后操纵,其居心之险恶可见一斑。只是他想不明白,若要牵制大将军府,阻碍东征,应当剑指许氏兄弟才对,为何要对许灵均下手?她一介女流之辈,杀了她也撼动不了许氏的根基。

    两个士兵上前引王庭献出门。

    要关押王庭献?还要去廷尉府?这!这走向不对呀!

    “等一下!”灵均从杂乱的思绪中急刹车,瞬间清醒,她是来干什么的!

    “可不可以…不要牵扯他?”她朝萧戎商量道。

    “……”温裕刚要扶她起来,闻听她又毫无原则袒护,手一顿,表情渐布阴云,捂着右臂自顾自站起来。

    “女郎容禀,”萧戎看了一眼温裕,一改往日嬉笑神态,异常严肃道:“今日之事,王郎君是重要见证者,必须配合我们尽快查清来龙去脉!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踱步至灵均面前,拍肩安抚,语调稍稍放软,态度却极强硬,不容他人置喙:“人命关天的大事,耽搁上一日,罪魁祸首就可能偷天换日,混淆视听,放过一丝蛛丝马迹,敌人就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甚至贼喊捉贼!”

    “我是说可不可以…”灵均欲转向温裕求情。温裕对她一向有求必应。而他和萧戎又是一对奇妙的的组合:萧戎的虽武力值远在他之上,可温裕的话十之八九他都会采纳。

    “灵均妹妹,莫要再感情用事!难道你希望更多的’丘季’枉死?!”他果断隔开温裕,将他挡的死死的。

    许灵均错愕的盯住萧戎,突然发觉眼前的人如此陌生。也许她从来也不知道真正的萧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只是不希望牵连无辜…”她据理力争。

    “无辜?这件事当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送信的僧人,甚至想要你命的人都觉得自己无辜。敢问女郎,你判断的标准是什么?是你觉得谁无辜谁就无辜吗?”

    “……”灵均哑口无言。许久不见,萧戎的能言善辩叫她刮目相看。作为许大将军亲辟的掾属,萧戎的过人之处显露无遗。

    “我劝灵均妹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对方语气转冷,皮笑肉不笑。

    他丝毫不给面子,灵均不由脸色涨红,但自知他说的确有道理。

    “那…你要保证他安全!”许灵均让步了。

    “查清之前,保他完好无虞!”萧戎抿嘴一笑,举手保证。

    “那……”许灵均还有疑虑。

    “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王庭献见二人起争执,满不在乎的回来打圆场。他也不愿灵均为难:“灵灵,不必担心,只要不是蓄意颠倒是非,我都问心无愧!不过是去走一趟,费不了多少时候!”他澄亮的瑞凤眼眯成一条弯月,抚肩附耳道:“只是,你要相信我,我王庭献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害你!”

    他坦荡地摸摸她的头,是安慰也是感激。灵均却不咸不淡的扭开头,无心跟他表演兄妹情深的戏码。她如今脑中一团乱麻,既对萧戎无可奈何,又怕发生不利王庭献的变数。

    “我…自然是信你的。”灵均低头敷衍。

    但愿只是例行公事,什么意外都不要发生。

    萧戎见灵均动摇,果断示意带走王庭献。

    “等一下!”

    王庭献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叮嘱:“哎,灵灵,听说廷尉府不是人能呆的地方!我怕我不习惯…不管关几天,哪怕一天,我也不想辜负光阴!嘿嘿~你记得着人给我预备铺盖用度,肴膳茶饮,送过来!”

    毕竟是精致惯了的贵公子,住不惯牢房是肯定的。有情可原。

    “知道了。”

    “茶我要温山的乌程香茗,熏炉给我带常用的那个双耳镂空炉,香要苏合香…”

    “知道了。”

    “先别告知王太尉,我怕回去会被打死!”

    “…嗯。”

    “如果方便的话,最好送个贴心的美人来陪我说话解闷!”

    “你!”灵均脸色黑了,“…送太尉进去陪你,啊?”

    “呃…还是算了吧。”他摆摆双手,小声加了句。

    “实在不行,告诉萧闲,让他没事来找我下下棋也好…”他让步道。

    “……”在场的人都一阵无语。

    “长胜兄长,你打算等他到天亮吗?”灵均头一次觉得恻隐之心不能随便乱用。

    “灵灵…你耐心点,听我说完…”

    “卓尔兄请!”

    “哎…好吧。”王庭献言犹未尽,一脸不甘的跟着两位兵士走了。

    灵均呼一口气,对王庭献的心大又无奈又佩服。她忍不住感慨:“真是极品,温裕你说…”

    欸?温裕不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温郎君呢?”她问眼前不知何时进来的侍女。紫竹和绿林正慌慌忙忙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城。这屋里刚死了人,太过晦气,一刻也待不得了!

    “回女郎,刚刚温郎君嘱咐我们准备回程,自己就先走了。一直捂着胳膊直冒冷汗,好像很疼的样子!”紫竹答。

    灵均心头一颤,天啊,温裕刚刚为了护她,右臂被丘季的筝砸到了!她本能望向那筝毁的地方,已经有人在打扫,一地的断弦残木。筝犹碎成这样,何况血肉之躯。方才锵锵坠地的碎裂声再次在脑海中炸响,直震的她心神剧痛!她晕了头,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一句!她居然还在这跟王庭献耍嘴皮子,该死!

    她急慌慌奔出去,入眼一片黑暗,心下更加茫然。

    “女郎,别走远啊,咱们马上要出发了!”

    灵均充耳不闻。

    “青岚大人,您快跟着女郎,她有点不对劲…”

    “嗯!放心。”

    外间已夜幕四垂,人马喧嚣,来往之声不绝于耳。想是丘季被杀,王庭献遭押的消息已经传扬开去,寺里的世家子弟都待不住了,仆从们行色匆匆,往自家车上收拾着行装,不惜摸黑也要离开这多事之地。

    温裕在哪里呢?有没有生气?失望?伤心?是在哪辆马车上呆着呢,还是骑着他那匹破马一个人回洛阳城了?!

    她心急,还有些生气!一辆辆马车牛车寻着,问着,人人小心答完“没见过”,便撂下帘子避如蛇蝎。明明前一刻还纷纷攘攘,此刻个个安静如鸡。

    怎能不怕呢,那丘季的尸体抬出来时,很多人目睹了的,浑身血淋淋的,胸前一个黑窟窿,听说嘴巴血肉模糊,舌头都吐出半尺。上午还为人家鸣不平,徬晚就痛下杀手,真不愧…是许氏的作风,狠!绝!

    灵均一路问到车马尽头,一无所获。她呼吸渐急,眼眸愈红。任她心里再强大,也还是要些脸皮,被人孤立排斥的滋味不好受。更堪那温裕,如今也避而不见了!他跑了,他都不听她解释就跑了!他是气她气狠了吧!又一次!她只顾别人忘了他。此时此刻,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幕幕在她心头重演,灵均眼角的泪水像海浪来回试探,湿了一遍又一遍。她咬着嘴唇在心里痛骂自己,就是块冰也该捂化了吧。偏偏她是块捂不化的石头,人家救她护她一心一意爱她。她呢?次次都“舍我投他”!

    从人群头到人潮尾,一来一回,灵均走了足有二里地,心里也荒芜的不成样子。终于到了自家马车前,紫竹等人都在车前等她,她突然就撑不住了,一卸力就蹲在地上,默默把头埋在双臂间。

    两个侍女赶忙过来搀她,焦急询问:“女郎,你怎么了?”

    紫竹拿眼问青岚,青岚摇头不知。

    “女郎,是不是身体不适?”

    不是,她兀自摇摇头,她是沮丧,是无助。她想做的事好像一件也做不成,想留的人总也留不住:

    她想等个合适的时机替丘季向许印求个特赦,放他自由,结果他死了,死在她面前。她想保王庭献平安,结果却让他染上嫌疑,直接进了廷尉府。她想和温裕坦诚相待长长久久,结果…次次都让他误会!……她本可以对他更好些的!

    她终于看明白了,处境最惨的不是王庭献,是她,她才是天煞孤星命,是需要被拯救的人!

    他就这样走了,三日后就要朝东齐进发,此去是吉是凶?他是赌气呢,还是要跟她…彻底分别呢!

    “女郎,上车吧,温郎君在车上等着你呢!我去请侍医……”

    灵均木木的就着紫竹的手站起,正要迈步,“什么?”灵均猛然转头看着说话的紫竹。

    “啊,温郎君就在咱们马车里呢!”

    “灵均,怎么还不上来?”温润清透的声线传来,掀开帘子朝她张望。

    乌发浓眉,大大的杏仁眼,漆黑透亮,像天上的繁星,对她透着期许,也无条件的接纳。

    “你去哪了?”他侧一侧身,露出吊在脖颈上手臂,那里上了夹板固定。

    灵均不敢言语,怕他惊跑似的,三步两步,迫不及待一头扎进马车里。吓得温裕赶紧后挪,护着自己的右臂,疾呼:“急什么!”

    “呶,侍医不用请了!”青岚朝紫竹动动嘴。

    马车开动,踏上回程。

    灵均未及坐下,便先搂向他脖颈,将脸深埋在他发间,蹭了蹭,便一动不动了。

    这么主动,又这么安静。不正常…

    “怎么了?”他温柔的问。

    “你刚才去哪了?”她闷声闷气的反问。

    “我胳膊都折了,你又顾不上我…我总得找人给我接上啊!”他有点哭笑不得,难不成他要站在那一直挺着?

    灵均赶紧放开他,往后避了避,低头轻轻摩挲他的右臂。啪嗒,啪嗒…一颗颗水珠砸在缠带上,摔出剔透的碎花。

    温裕惊异地拿左手捏起她的下巴,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呈现在眼前,薄唇微瘪着,眼里都是心碎。

    “怎么了?!”温裕急道。

    “哇…啊…”她终于爆发,哭的像个孩子。

    “你……你怕王庭献受委屈?他现在不会有事的!我去跟萧戎说,好不好?”温裕手忙脚乱。

    “不是他!”灵均哭的更大声,“是你!”

    “我?”

    “呜呜…你能不能别跟个鬼似的,一声不吭就走了…呜呜呜呜…我以为你走了…你懂不懂礼貌啊!好歹说一声啊…呜呜…”

    “因为我走了没告诉你?你怕我走了?”所以,哭成这样!温裕忍俊不禁。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胸腔里,连带方才的沉郁之气都缓解了。

    “你还笑!…呜呜…我为了找你,硬着头皮问遍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士家子弟,挨了多少白眼!”

    “灵均你也是士族出身啊。”温裕提醒。

    这一激动就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她泪眼汪汪,也不妨碍瞪他,谁要你提醒!

    “哈哈哈…”他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好啦,我的错,下次挪一步我都跟你报备,好不好?”

    “知道就好!”她终于止了眼泪,抽抽鼻子,在他衣袖上抹了几下。两手小心避开他的手臂,再次抱紧他脖颈,下巴顶在肩膀:“有那么一会儿,我真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偷偷跑掉了。”

    温裕弯起嘴角浅笑,鬓发蹭着她额角,眸中无比坚定:“我可没那么好打发!你既然说了要全部告诉我,我会等着。怎么可能再只凭猜测就自我逃避?”他转头吻向她的发鬓,“我说过了,无论如何我都放不你的。你…最好也不要再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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