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灌满鼻腔,呼吸道被堵,窒息感瞬间袭来!濒死者无助至极,手脚胡乱一通挣扎~猛然睁开眼,许灵均被自己惊醒。是梦?可刚才的溺水感太真实了!现在呼吸起来还有呛水带来的喉痛胸痛的实感!许灵均以手抚胸,惊魂甫定。
茫然环顾,怎么回事?还没从噩梦中缓过来的许灵均,又发现了新的不对劲:我这是躺在那里?这床,这房间,都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式,处处透着诡异!幸好,天已微亮,让人不至于方寸大乱。许灵均坐起来,手攀着背后的屏风,谨慎的喊了一句:有人吗?
“女郎,你醒了?”
一个面容清秀小姑娘从屏风后绕过来,又惊又喜的问。
“可还舒畅?奴婢去传侍医?”她跪傾着身子,关切的打量,语毕就要起身离去。
“哎…我还好,能不能麻烦你给点水喝?”许灵均决定先满足生理需求,再探寻身处何境地。
“奴婢这就去!”她诚惶诚恐捧来热茶,伺候许灵均喝下。此时天已大亮,燥热稍起。
静观其变,再徐图之。许灵均平复冲动,安稳如山的试探:“天气燥热,让人气息不畅…有点发懵,我这是在哪儿呢?”
“女郎是昨晚溺水受寒,呛水晕厥所致。咱们这是在大将军府上自己的宅院里啊!我扶女郎到外面廊檐下透透气吧!”
小姑娘不错,纯直的长相,小嘴却句句利索。许灵均从善如流,在小姑娘象征性的搀扶下,躺在了门外廊檐的躺椅上。
大将军府,一听就是领兵打仗的实权人物,很是威风啊!
夏日早晨,院落里确实比室内通透,舒服!一放松,许灵均忍不住打量起这房子来。
外观线条以直线为主,端庄严肃、质朴古拙,土木混合结构,土墙和土墩台承重。阑额、梁枋、屋檐都是直线,屋顶也是平坡,没有曲线或曲面。这貌似秦汉建筑风格。
额……这建筑知识从哪来呢?算了,先不追究这个,许灵均止住了这奇怪的自我发问,继续琢磨。
“我到底是在哪里呢?”
目光不自觉的转到眼前的小姑娘身上,棕襦,袖口收紧,下身裙子,上俭下丰。裙子很有特色……反正不是日常熟悉的风格,许灵均自顾自肯定的点了点头。
小侍女以为自家女郎舒适的直点头,忍不住附和道,“女郎是不是也觉得,这胡床越来越来流行呢!”
”嗯……“许灵均没接话茬,一时大脑停滞,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又忍不住自我发问,我怎么会在这?
如果我本来就是此地人,为何想不起自身境况?如果不是此地人,我为何一身装扮毫不违和,这小姑娘女郎女郎的叫的亲熟,可见我确是此境中人。到底是我脑子坏掉了,还是时空记忆紊乱了,如何来到此境进入此身?又或者只是一场大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耶?费解,头疼……
许灵均就这样发懵了三日,倒也安适。本着一贯的保守懒惰作风,同时也避免被视为异类,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和被动适应。院子里又多出了好多的小姑娘(当称作侍女),要饭得饭,要衣得衣,将她舒舒服服地伺候着。
唉,算了,纠结是无用的东西,享受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许灵均作风务实的要命。
这三日里,侍医倒是日日来问诊,每次都是温馨提示:身无大碍,只需忌郁结,散虚火,不日痊愈。
好吧,我应该郁结于心?
确实,三日了,除了仆从,竟没有一个亲人来探病?这个女郎难道是大将军府不受宠的妾?还是女儿?这确实本该郁结,但鉴于此女与大将军的关系尚不清楚,为防尴尬,许灵均逃避似的希望最好不要有人来。但是,未雨绸缪,化被动为主动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青石,额…大将军最近事务很繁忙?”许灵均装作不经意的问。
“回女郎,大将军这几日前往许昌,好像处理叛军收编什么的,奴婢也说不清,不日就要回来。将军夫人每日都遣人来问询女郎的病情,说若女郎大好了就跟叔母到□□院转转,散散心!”小丫头熟稔的道。她便是那晚端茶的侍女名唤青石,除了她这屋里还有绿林,紫竹,文筝……听着就很雅致。
哦,大将军有夫人!
“叔母是谁?”许灵均没把握住重点。
“女郎!您…将军夫人就是您叔母啊!”青石有点哭笑不得。
哦,大将军原来是我叔叔!许灵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关系简单多了!
据侍女们说,许灵均的父亲许阳雄才大略,文武兼备。死前战功卓著,封长平乡侯,升大将军,独揽朝廷大权,显赫一时。一年前亲自率军平定属下叛乱,回师途中旧疾发作,病死。许印乃许阳的弟弟,即许灵均的叔父,早年随父兄征战,多有战功。后继兄为大将军,专揽国政。
这身份地位不可谓不显赫!可以衣食无忧了!
隔天清早,在青石的伺候下,许灵均梳洗完毕。决定去给将军夫人杨氏,自己的叔母请安。既然寄人篱下,还是乖巧一点好。虽然许灵均,身份显赫,并不如何可怜。
“叔母早!”许灵均别别扭扭的行了个半福礼,姿势怪异。
“灵均快来,跟叔母一起吃点,咱们到庭院转转。”对方似是不大在意,热情的扯了许灵均的手,跪坐到食案旁。
吃罢早饭,将军夫人携许灵均一边闲话,一边沿回廊往后院园林处走,很是亲近。可能是跪坐太久,起来的又太猛,许灵均眼前有一阵发黑,一不小心就绊了一跤。
将军夫人忙一手扯住,表情颇有一点讽刺意味,张口却都是关切,又叮嘱要多休息勤加衣云云,许灵均一一应了。
两人在修竹林道上偕行一阵,将军夫人终于示意侍女远离。
“灵均,你落水的事,是我没让声张,所以外人大多不知你溺水受伤,在场几人即使知其就里,量他不敢堂而皇之谈论大将军府的是非,你可怪我?”
“叔母,想的长远,我怎会不知?”
许灵均似是而非的接道。心里却想,我怪你啥?先看你怎么说。
“好孩子!叔母想着一则你是女子,进了太学院,本就于理不合,参加什么清谈会又不小心掉进寒潭,被人听了去不知怎么议论咱们许家儿女……我倒不是怕别人指摘,”将军夫人收了收话锋,罕见的透出几点虚伪,安抚的握住许灵均的一只手,继续道“你是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做什么本无需顾忌无脑鼠辈!只是…如今你已满十八,要谈及婚嫁…还是顾及一些更好。”
这信息量巨大!意思是作为女子进了本该男子才能去的太学院?还去什么清谈会,结果掉进了寒潭!“我原来是挺会作的呀!”许灵均忍不住想。
“叔母是为我打算,我怎会不识好人心?”许灵均面露郑重,安抚回去。
将军夫人欣慰的笑笑,顿了顿复又道:“这二则呢,误推你下水的人我也没有追究。”她停下看了看许灵均,见面无波动,又继续道。
“他呢,是咱们许氏远亲,聪敏好学,亦有心依附,正得你叔父看重。你溺水当晚,也是他将你救起,保你无恙。言及落水原因,也属意外,是你醉酒所致,再则若大张旗鼓追究,怕你扮男装进太学,喝醉落水…天下皆知!是以…”
原来落入寒潭还另有隐情!
将军夫人为难的看着许灵均,想让她知道她的苦心不易。
“幸有叔母,才没让灵均惹出大祸!灵均惭愧!”灵均态度恭谨的低下头。
将军夫人嘴角微扬,拍拍许灵均的手,如释重负。
看来这一场劝说,蓄谋已久。这个“推人者”背景不赖嘛,推了大将军府的嫡女下水,大将军府的女主人还亲自出面保他。很可以!许灵均忍不住咬咬牙,江湖险恶。
话说回来,那溺水前的许灵均真的是个作主?许满脑子疑问。“我若是她,不可能女扮男装———就直接去嘛,性格都天差地别!我若不是…那我是谁?精神分裂了吗?”总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却又无法恰当的解释!许灵均又头痛了,难不成真是宇宙里游荡的脑电信号不期然撞进了这个脑袋里!只因为都叫许灵均?这太扯了,不可能!关键是即使是作为游魂,她也想不起自己的来处,只有许灵均这个名字直愣愣地显现在脑海里。
明明觉得不对劲,又没有任何证据,太诡异了!
后半日,许灵均又躺在廊檐下的绳床上忍不住苦思,直至夜间安寝。
谁知一觉醒来,又有新惊喜!
一大清早,青石请示,“王郎君今日来探病,女郎几时方便?”
“哪个王郎?”
“就是主上赐婚的那个王郎君。”青石语带娇羞,语毕又有愤然。
“哦?!”许灵均惊的梳子脱手而出。
她还有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