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长夜燃灯
萧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么费劲地安插一个人进来，此人必有过人之处，应该是假死脱身、另有他用吧？！”
萧飒但笑不语。
荆红尘意有所指，“勤王能在钟吾辰身侧稳坐逍遥十几年，你该不会以为他靠的是兄弟情谊吧？！连郭少尘都被武帝亲自灭了，这钟吾辰要像你这么‘菩萨心肠’，估计活不到今天！这世上迫不得已的事太多，不想沦为其中，就让别人迫不得已好了！”
穆清第一次态度强硬，“永远让别人迫不得已，那本身就是一种迫不得已！”
荆红尘第一次有些迷茫的望向萧飒，“你也如此认为吗？”
后者躲避视线，故作轻松，“我不清楚，毕竟我既没有，也没有，是吧？！”
云雉突然开口，“钟吾辰已告知公子的，到底是什么？”
萧飒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这个简单，他要钱！很多钱！为什么他会送小黑入府？之前也许会怀疑是否想和竹幽结识，但对天翊到访毫不在意，收钱后就派人送出，临走时让梧通转达的话你们还记得吧？！所以，他只是为了确认穆府有他想要的钱，而且，不拘何事，有钱就可以找他去办，他对穆府要做的事并不关心，只是要钱而已。”
穆清了解但不接受，“只是要钱，却死了两个人。”
萧飒所剩无几的恻隐之心莫名跳了起来：这一路过来，死的何止两个无辜之人，可谁有活该呢？！如果原本我就死了，是不是就好很多了？！
萧飒只觉得心脏要跃出胸膛、耳鸣阵阵、头疼欲裂。
萧飒原本能浑浑噩噩、一知半解的做着辛苦、天真的小乞丐，有哥哥、姐姐保护，有天翊陪着，有师傅管着，最后碌碌无为的死在路上，做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消散，一了百了！可惜……
萧飒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的胸口还在撕扯、叫嚣着，好像一下子又是三年前，就是在穆府，天翊走了，毫不留情地丢下他离开，师傅也走了，平白地满地鲜血、举族的血恨就压在了他的肩上，他没的选，更没法拒绝……
云雉第一个注意到萧飒的不妥，“荆主，主子！”
荆红尘扭头，毫不迟疑地拔出发簪，扎进他的胸膛。
穆清大惊失色，“他这是怎么了？！”没人顾得上理他。
萧飒剧烈喘息，神智逐渐回笼，眼前慢慢清晰，就看见云雉脸上难得的担忧，荆红尘和月微云更是不必说，艰难地扯起嘴角，“放心，还不敢死！”
穆清小心翼翼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穆清的声音，萧飒艰难扯起的嘴角骤然消逝，荆红尘满身戾气，“你滚！”
穆清不明所以，云雉也神色冰冷请他离开，穆清不得已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荆红尘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好了萧飒胸前的伤，给他喂了药，“云雉，抱回去！”
萧飒脸色白净，“不至于，我可，”
云雉居高临下地打断他，“弟弟，哥哥抱！”
萧飒只觉得心下发酸，胸口闷闷地，眼眶发烧，张开手给哥哥抱，一开口全是委屈，“哥哥抱！”
荆红尘看了眼今晚全程没有说话的云鸠，“小黑以后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今后不用守着泠香了，微云我们走吧，云雉知道怎么看着他。”说完，二人深深地看了看萧飒地方向，转身离开。
云鸠今晚不想离开，他知道云雉会守着主子，今夜他也想守在他们门外。
云雉把萧飒放到榻上后，萧飒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像极了很多年以前的样子，云雉也并未起身离开，“小渊睡吧，今晚哥陪你，不走，哥哥知道小渊怕黑，这盏灯也留着！”
萧飒并未说话，只是往里面挪了挪，云雉没有犹豫，像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
云雉感觉到胳膊上有一阵热意，没有说话，只是更温柔地拍打着萧飒的后背。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今晚的一切都是梦，也只能是梦，云雉明天一早只会在昀翊醒来，正如这盏灯也不会留着。
天刚微亮，云雉已然转醒，却并未动作，萧飒还睡着，只要他一动，梦就要提前结束，所以云雉重新闭上了眼睛。
云鸠知晓云雉的作息，推测屋里人差不多该醒，就起身去了昀翊，屋子里有动静，想来穆清昨晚无心睡眠，就敲了门，果然穆清穿着昨夜皱皱巴巴的衣服，很快来开了门。
“展渊如何了？”
云鸠算是萧飒四个心腹里，对穆清敌意最少的人，但也更多一份疏离，“主子无事。我来是想告诉你，别问！另外，如果云雉来不及过来，今日我护送你去点卯。”
穆清焦虑，“云雉在守着展渊吗？他真的没事？”
云鸠点到为止，“确实无事！穆大人，我还是提醒您一句，别问，别提！旧事再提除了伤口撒盐，再无益处，你不是良药，莫要高看自己。”
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了，穆清并不在意，只是心里的疑惑和愧疚更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穆清沉默，云鸠再次开口，“若大人觉得我冒犯了，想要解气在下领罚，亦可以去请荆主或月大人责罚，但不必惊动主子。大人可以先去收拾一下，稍后就该出发点卯了。”
穆清立刻摆手，“没有，你所言非虚，我并无不满。你可以先去旁边云雉房里歇着，咱们一会儿就走。”
果然直到穆清要走，云雉也没有回来，云鸠并不意外跟着离开。
荆红尘和月微云起身梳洗过后，在霁渊外没有看到云鸠，心中有数就去了前厅用膳，而直到穆清回来，霁渊里也没有丝毫动静。
今早的云卫都收敛了声音，马管家和穆府下人倒是察觉穆府今日有些过于安静，但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日上三竿，萧飒似乎有了动静，云雉立刻睁开了眼，几息之间，萧飒翻身离开了云雉的胳膊。
云雉即刻起身，看了眼双目紧闭的萧飒，熄灭那盏燃了一宿的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