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家
“嘘，啸哥，你小点儿声，别让别人听见。”
老八示意大家不要惊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厂里停了工，好些人没有出路，弄不到钱，就半夜三更跑车间去偷东西，我都看到好几回了……”
“厂里保卫科不管吗？”有人问道。
“管个屁呀，现在厂里不发工资，谁去上班，都在家里窝着呢。”
李云啸听完，摸着刚长出胡茬的下巴，沉思起来。
二十多年以后，张洪涛之所以能成为省里的企业家、首富，靠的不是他个人，而是他的家底。
而他的家底正是张连民借着国企改革吞了麻纺厂才有的。
他吞了麻纺厂不说。
高达上亿的下岗工人工龄买断费用也全被他贪污了。
张连民及他儿子张洪涛发家之后，又是下乡扶贫，又是去学校做慈善，却对老家属院的人不闻不问。
后来还联合县里面逼他们低价拆迁。
一些老人不惜以死相抗，最后才保住了家园。
这些全是二十多年后仍留在麻纺厂家属院的老人的血泪控诉。
李云啸记得一清二楚。
决不能让张连民在国企改革中私吞得逞，他的得逞，将会是全麻纺厂人的灾难。
“啸哥，你看行不行啊，咱们偷咱们工人自己的东西，不算犯法吧？”老八拽住他的胳膊，摇晃着问道。
李云啸咧开嘴角，猛地一拍球案。
“犯个狗屁法，那就是咱们工人自己的东西，咱们都是工人的后代，本来就该我们继承。大家都听我的，今天晚上开始行动。”
夜深了。
李云啸听见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下，便赶紧从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怕发出动静吵醒了妈妈和妹妹。
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拧开门，走了出去。
家属院小广场那里，兄弟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老八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小声汇报道：“兄弟们，我刚才去侦察了，厂长和保卫科长都不在家。”
李云啸拍了拍老八的肩膀，夸赞道：“小样，心挺细的。”
“好，兄弟们咱们走。”
到了厂房门口，有人问道：“这么多车间，咱们去哪个呢？”
李云啸停下来想了想。
“去机修车间，那里有现成的散零件，好拿。”
机修车间的门锁早已被人撬了。
进去以后，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竟看不到一个值钱的东西。
“糟糕，咱们晚来一步，东西都被别人拿跑了。”
“那该怎么办啊啸哥？”
“大家别慌，都找找工具，把起子、扳手、锤子什么的都带上，咱们去库房看看，把那些报废的机器设备拆了拿走。”
大伙又赶到库房去。
在库房门口的院子里，原本放置着十几台淘汰的旧机器和故障设备，风吹日晒之下，都是锈迹斑斑的。
可等大伙来了一看，地上空空荡荡，只有地面上还散落着螺丝和锈迹。
“我靠，这多么机器，都特么的被人拆跑了完了。”
“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又来晚一步啊。”
“这怎么办啊，咱们总不能去把车间里那些有用的机器给拆了吧？”有人不甘心空手而归，又不大敢去拆正常的机器，担心会出事。
夜色中，狗叫声此起彼伏。
李云啸思考了一下，大手一挥。
“去车间拆机器，怕个几把，别人不敢拆，咱们来拆，反正这些东西最后都会被厂长贱卖的，大家不要有心里负担。”
“好，咱们就听啸哥的，怕他个几把毛，反正厂子都黄了。”
少年们打着手电筒来到了纺织车间门口。
锁果然没被动过。
老八拿着榔头，一下就把锁给砸开了。
空旷的车间里，一台台机器设备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这些机器设备才更新没有几年，当年都是花了千万巨资。
李云啸作为麻纺厂子弟，对这些机器怎么会没有感情。
他抚摸着一台机器，缓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开始吧，兄弟们。”
车间里叮叮咣咣地响起来。
一些大铁坨子、特别有分量的轴承、铁板、铁架被拆了出来。
在天亮之前，足足装了五六麻袋。
几辆倒骑驴准备就绪，将这些东西一一拉走。
第二天，东西就被运到了麻纺厂附近的废品收购站。
老板叼着烟，对这些零部件的来历心知肚明，对眼前这群小贼也司空见惯。
这两年，他光是靠着麻纺厂卖来的废铁，就赚了不少。
“一共340斤，两块钱一斤，给你们680块。”
拿到钱的李云啸很高兴。
“谢谢老板！”
看见这些少年欢呼雀跃的样子，老板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傻帽，干嘛要把新机器拆了卖零件呢，多不值钱，要是整个卖的话，少说也能值上万块啊。”
李云啸反驳道：“老板你说的轻巧，这么大的机器，我们怎么往外搞啊，再说了，弄出来了，能卖给谁？你要吗？这些可都是织布用的，不是干纺织的老板，谁会来买呢。”
“哎，那可说不准，或许我能帮你们联系到买家呢。”老板穿得破破烂烂，脸上的神情却无比自信。
“行啊，老板，等你联系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啊。”老八叮嘱了一句，随后紧跑几步，跟上了大部队。
“我觉得那个收破烂的说的很有道理呢，要是我们能把那些机器直接卖出去就好了，一台好几万的话，那咱们都要发财了。”老八追上李云啸，跟他说道。
“嘁，你咋不说把整个麻纺厂给盘下来呢。”李云啸嘲讽道，“没有那个实力，说个屁。”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却是一亮。
与其让张连民占便宜，为什么不搞死他，把厂子弄到自己手里来呢。
可这又需要如何操作呢。
厂子弄过来之后又该干什么呢。
什么都不懂的李云啸，脑子瞬间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
叹了一口气，他还是决定先不想了。
先去化肥厂把事办了。
化肥厂门口的小饭馆。
“来，兄弟们，咱们都起来喝一个，以后咱们化肥厂和麻纺厂的人就都是好兄弟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一致对外，一起发财。”吴振杰提议道。
“好，咱们麻纺厂的人和化肥厂的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干杯！”李云啸带头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
“干！”
“干！”
将近四十个人一起举杯，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