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道
【镜母】碎了，就相当于怀镜真人的一张脸碎了。
被一个出世三年都不到的石头精震碎了看家宝贝，这要传了出去，自己怕是要成为环教十二仙乃至整个仙人界的笑柄。
所以李玩今日必须死。
怀镜真人冷笑一声，急不可耐地立即调动【神山】，投入【幻海】，显现了自己的【一道】。
那是一只巨大的银色怪鸟，人头，鸟身，全身光滑如镜，头上如同戴着面具，额前有许多头角，有眼但无瞳。
两只硕大的耳朵上各挂着两面银镜，脚下还有两面更大的圆镜。
一对翅膀，上面也并没有一根羽毛，倒是长满了类似镜片的银色发光鳞片，双翅一展开，发出簌簌的响声，得有三四十丈之宽。
这银镜之鸟，乃是怀镜真人从小所幻所想所绘之物，自从怀镜得道，历经数百年的炼化，才有了今天这种雄奇怪谲的样子。
怀镜给她起名“惊霄鸟”，乃是惊艳九霄之意。
这惊霄鸟引颈长啸，同样没有任何的迟疑，脚下轮镜一转，朝着在一旁有些看呆了的李玩就疾扑了过来。
翅膀一扇，无数个小光点一同晃动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点，身后的那轮红日本就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下更是被完全盖住了锋芒。
于是这鼎山上下，乃至较远的盛都郊区，有许多人都看见这一幕，有一只闪着银光的大鸟踩着六只如同镜子般的飞轮，从那落日之中飞了出来，张开巨大如云的翅膀，在那山巅长啸，狂舞，显露神迹。
这在严格控制仙人使用法力的夏亚盛都，这的确是百年都难见的真神迹。
然而当事者李玩心里却在想的是，这仙子还真是自恋，除了这几面破镜子，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了，既然你如此自恋，那我便一拳打烂你的俊脸。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想想就觉得很爽。
已经吞下【月水花镜】的李玩，当然不再畏惧面前这刺眼的银光，挥起拳头，迎面而上。
结果两相撞击，轰的一声，李玩被击飞了出去，哐当当往后不知多远，又撞倒无阴子两间土坯房子。
怀镜真人这对鸟爪，带上千年仙力，可比自己想象中硬得多。
李玩起身，拍拍泥土，正要自己走出去再战，烟尘之中猛地又有一条银钩甩了下来，钩住李玩一条手臂，往回急收，李玩被拖拽着上了天。
怀镜真人还记得无阴子说的话，李玩那时，已离那那红色丹房不足百步。
怀镜真人银色的唇轻轻跳动：“那山顶上有处开阔处，我们去那边再战，如何？”
李玩伸手摸了摸那勾住自己的银钩，那正是这惊霄鸟七条银色长尾的其中一条，银光熠熠，质感惊人，还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冷感。
这种非金非木非水非火非土介乎于实质与虚幻之间的【一道】，勾起了李玩莫大的兴趣，所以他开口笑道：“好呀，不过你得教会我，如何像你这样变身。”
怀镜真人点点头，算作答应了李玩，振翅往上飞了一阵，果然有一处如同校场般平坦的平地，这里原来是无阴子用来晾晒炼丹材质的晒台。
惊霄鸟那尾钩将李玩往这晒台上重重一扔，立即调转过头来，从那人面耳朵上挂着的四面镜子中，射出四道银光，直射李玩的身后。
“喂，你说过要告诉我如何变身的！”李玩大叫着往旁边一滚。
怀镜真人冷笑道：“是答应过告诉你，但没有说过是什么时候，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又是四道银光射出。
“你说话算话，我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玩只好喊叫着再躲。
怀镜真人两发不中，又急又恼，将身后翅膀高高举起，万千鳞片振动起来，声音从短短的簌簌声，变为了长长的嗡嗡声。
当那嗡嗡声到达某种极致的时候，那万千鳞片同时射出了千万道源源不绝的镜光。
镜光所到之处，便是焦炭和黑烟。
李玩躲无可躲，只好硬接了几道，打到身上，瞬间便是一个血洞。
如此中了大约七八十道镜光，李玩的身上，像个马蜂窝，连左边面孔，都被打掉一块。
可他并没有倒下，也没有后退，他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
“所谓完美之人，不过如此。”
怀镜真人乘胜追击，那如同八把巨剑的鸟爪再度伸出。
一爪便洞穿了李玩的胸膛，将他整个人举在了半空之中。
李玩七窍流血，面孔已经开始发青，确实有些撑不住了的意思。
“要死了哦。”
但他却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告诉我……变身的秘密。”
怀镜真人有些不懂了，一是这胜利来得莫名其妙，二是这小子怎么回事，这时候还在问这个？
疑惑之间，怀镜真人看到无阴子带着两个童儿不知不觉，出现了山顶的另一边。
“仙子……你快说啊，我……快……不行了。”
李玩还在催促，可他的眼睛都已经合上了。
作为真仙，怀镜真人可不想落下个言而无信的口实，于是又将爪子抬了抬，确定李玩再无挣扎之后，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现在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便是真仙才有的境界，两教都一样，名曰【一道】，只要是修成真仙，必有这个幻化的过程，幻化成功后再加以修炼，就会成为一名修行者最厉害的杀招。”
“至于怎么变，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啊。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忘记，把它想象成一座山，然后将你的全身气力汇聚到一起，让它们变成一片水，一片海，山水相融，山最终消失于水中，水中便开始出现了一个意念，一个新生命，这便是真仙变化【一道】的方法。”
“的确是有些可惜，你本来是个修仙逸材，可惜那【镜母】中出现了你，可惜你又碰见了我。”
怀镜真人举起了另一只鸟爪，打算给李玩最后一击，双爪齐开，要将他撕个粉碎。
怀镜真人有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可李玩这时却突然睁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然后他的瞳仁突然活了过来，闪过了两抹如同太阳的金色。
李玩，从惊霄鸟的长爪之上，消失了。
等怀镜真人再睁开眼时，她抬起头来，看见了面前，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大龙。
大龙全身闪着金光，眼神却令人觉得有些熟悉，它扭头四处看了看自己，又定定看了看怀镜真人，开口说了话。
“仙子，你说的那山，那海，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说的那新生命，又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