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反心
得知自己的身份可能有异，叶一片消停了很长时间。
但很快，在得到凤燿之一脸别扭送出来的敛心剑后，她便把注意力全然放到了练剑上边。
似是已经忘记了之前说要去救世的话。
凤燿之冷眼观察了许久，见叶一片每天炼丹、练剑，忙得不亦乐乎安，甚至连鞭法都不练了，才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总算这小骗子心里还有点成算。
——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十五，凤燿之生日的前一天。
叶一片天不亮就起了床，出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就朝栖凤阁外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吞吞的往上爬一般。
今日居然有人闯进了结界？
叶一片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惊不惊喜了，快速给凤燿之传讯后，便取出敛心剑、隐藏到了门后。
蠕动声越来越接近，叶一片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紧紧攥住了剑柄。
不一会儿，蠕动声在门口停下，‘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接连不断却很有节奏。
叶一片愣了一瞬，居然还挺有礼貌？
“进。”就在叶一片纳闷外面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凤燿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接着，栖凤阁的大门轰然大开，叶一片从门后探头往外一望，迎面就撞上了一只与成年人一般大小的虫子。
那虫子也看到了她，几十只足同时停下，胸前最大的两只钳子朝她挥了挥，口器狰狞的咧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闷响。
叶一片脑袋瞬间懵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叶一片浑身汗毛倒竖，身体比脑子还快，丢下剑、连滚带爬的就扑到了凤燿之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两只腿牢牢的缠上了他的腰，“师尊，救命啊！”
“嘶”凤燿之向来敏感的腰被小姑娘的腿紧紧缠着，小姑娘的头埋在他肩膀上，呼吸急促而颤抖，湿润的吐息在了凤燿之的颈部皮肤上，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颈部皮肤战栗起来，身体当即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反应。
凤燿之从脖子到额头整个都烧红了，狼狈的往后撤了撤身体，努力想要跟身前的叶一片保持距离。
但小姑娘抱得太紧，他再怎么挣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凤燿之下意识拽了拽叶一片，声音带了些嘶哑，“你给本座下来！”
“我不！”叶一片此刻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只大虫子狰狞的咧着口器朝自己挥钳子的样子，哪里还有心情观察凤燿之的身体反应？
凤燿之越是想把她拽下来，叶一片就抱得越紧，将自己彻底埋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师尊，你让我待会儿，我害怕！”
“出息！它还打不过你呢！”看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下属，再看看怀里怕得头都不敢抬的叶一片，凤燿之一阵哭笑不得，只能用手腕托住了她的腿，语气却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那本座先送你回房？”
“别！”叶一片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哭腔，“这会儿在你身边还能撑住，要是回房，我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该更害怕了！”
她从前就害怕虫子，现在连真身都是花草，自然更害怕了。
“这么怂，还敢惦记着往外跑！”凤燿之没好气的低头看她一眼，抱着她一同坐在榻上，才看向一动不敢动的虫子，“说吧。”
“尊上。”虫子搓了搓钳子，发出叶一片听不懂的妖语，“属下是不是吓到妖后了？”
妖后？！
凤燿之大脑空白一瞬，脸色简直像是从红色染缸里又染了一遍，他狠狠地瞪着虫子，同样使用妖语回道：“不要胡说八道！这不是妖后，是本座的徒弟，你们叫她小殿下就好！”
虫子几只眼睛停在两人身上，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复杂。
现在的人境真是比它们妖境还开放了啊！
凤燿之被它直白的眼神看得青筋直跳，他脸色骤冷，不怒反笑，“要是你今日来的理由没让本座满意，就不必回去了！”
这就是猿主常说的恼羞成怒吗？
感受着殿中越来越重的杀气，虫子吓得一激灵，也不敢再胡思乱想，立刻整个匍匐在了地上。
“猿主派属下请尊上回妖境举办生辰大典。”
“不去。”凤燿之语气淡淡，眼神中却透露着不耐烦，“本座以为，过去几百年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凤燿之本体是凤凰，倒不是不爱奢靡排场，但他却厌恶极了那一个个丑陋的妖族在自己面前说着口不对心的恭维话。
更何况，今年
他视线下滑，正好捕捉到叶一片带着好奇的偷看，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少女脸色爆红，衬得额间叶片愈发苍翠欲滴。
叶一片立刻又把头埋了回去，心虚的咬紧了嘴唇。
凤燿之怔忡片刻，忍不住莞尔一笑，周身萦绕的杀气都逐渐消散了。
虫子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表情，见此立刻低下头，心里感慨不已：这就是人境师徒的相处方式吗？长见识了！
猿主跟他的二十三房小妾都没这么腻乎！
“你回去告诉侯厉害，以后不必整这些花里胡哨。”凤燿之心情不错，表情看上去甚至可以算是愉悦，“本座知道他的忠心。”
“不行啊尊上！”虫子激动的立了起来，几十双足同时舞动，“猿主说属下一定得把您请回去！”
凤燿之看得有些恶心，立刻轻轻捂住了叶一片的后脑勺，生怕她再受到惊吓，“说侯厉害的原话！”
“哦。”虫子被凤燿之带着煞气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连忙说道：“猿主说了，尊上久不回妖境，底下的混球们就又起了反心！最近猿主手底下的好些大妖都叛变了，地盘都被抢了好多，他们是要架空尊上呢！”
“还有！”虫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补充道：“猿主还说他们想到了什么对付尊上的办法其余的属下忘了，反正猿主说，您这次必须得回去，要不然妖境就要彻底换姓了！”
“怎么就这么喜欢找死呢。”凤燿之眯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叶一片的头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勾起了嘴角，眼神森然，语气淡淡，“既然这么盼着本座回妖境，本座就成全他们。”
这话他没用妖语，叶一片瞬间听明白了。
回妖境？难道此时已经到了凤燿之做回妖尊的关键节点了吗？
她抿着唇，仍旧埋在凤燿之怀里没动，思绪却迅速运转起来，越想便越觉得焦躁不安。
那接下去，是不是修妖大战也无法避免？灭世之劫来临，褚明然会死？周寙会死？凤燿之也会死？
叶一片心乱如麻，指甲几乎抠进了掌心，整个灵魂都像是扯成了两半。
她从未这样恨自己的渺小和自私。
——既阻止不了褚明然等人境修士为自救而对凤燿之发起的逼迫，又不能拦着凤燿之让他被动挨打。
——明知自己所有在意之人的结局，却还是自私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滴滴带着灵光的血液从她紧攥的掌心中淌出，溅到凤燿之后背的衣裳上，又很快消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叶一片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再感受着凤燿之温暖的怀抱，眼中渐渐水雾弥漫，几乎想要啜泣出声。
或许、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先天异种呢？她怎么能还没争过就认输呢！
“怎么了？担心本座啊？”不知什么时候，虫子已经离开，凤燿之双手捧起叶一片的脸，眼睛亮的出奇。
“对啊。”叶一片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直勾勾的看着凤燿之的脸，像是毫无心事似的咧嘴一笑，“我担心你。”
这声音听上去着实有些沙哑，但凤燿之却像是被她直白又真挚的眼神击中了似的，根本没多想。
“小骗子，你瞧不起谁呢？”他耳垂红的滴血，但目光却始终不肯离开叶一片的脸，温热的手指落在她眼底，柔和的拭去她要掉不掉的眼泪，“就凭那些蝼蚁，能奈何得了本座？”
可是，蚁多咬死象啊！
叶一片心中一叹，已经做了决断，她语气就变得轻松起来。
“师尊，你什么时候去妖境？”
“怎么，你也想去？”凤燿之睨了她一眼，立刻拒绝，“最近妖境会混乱一段时间，你就老实的待在栖凤山练剑吧。”
现在妖境内，对他忠心的人不多，暗中搅风搅雨的却不少；如果凤燿之把叶一片带回去，实在无法顾全她。
等他把妖境该处理的处理好，再带她回去，做个耀武扬威的小殿下。
“不许偷懒！”他屈起手指刮了刮叶一片的鼻梁，故意板起脸凶道：“本座回来之后会检查，若是没进步，定狠狠罚你！”
“师尊放心，凭徒儿的天赋，不等您回来肯定就练得滚瓜烂熟了！”凤燿之故作轻松，叶一片也不逞多让。
她用力揉了揉眼，将苦涩和泪意全都压在心底，才仰着脸得意道：“师尊才要小心早晚被我超过去呢！”
“呵，就你？”凤燿之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超过本座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从本座腿上下来？”
“！！！”叶一片像是屁股被烫到一般，顿时跳了下去，拔腿就往自己卧室里跑。
“明天再走吧，师尊！”只是没跑出几步，她便又停住了脚，声音还带着颤抖，“徒儿今天陪你过一个生辰。”
说完，叶一片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少女奔跑时颈后的皮肤都泛着醉人的红晕，凤燿之一怔，旋即捂住了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深深吐出一口气。
就这么想给自己过生辰么？
那就满足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