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渴望
客舍中，茶香渺渺，朦胧的香雾飘荡空中，无端让房间中多了些神秘感。
“见过易掌门。”
叶一片刚进门，就见易天问摇着纸扇靠在椅上，见她进来也只是撩了撩眼皮，毫无起身迎接的意思，“尝尝，我的茶如何。”
茶桌上只放着两杯茶。
周寙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跟易天问行礼后，与叶一片说了句“我出去等你”，便直接退了出去。
叶一片有些迷茫的瞥了他一眼，便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这茶温度正好，不至于热到烫嘴，也不至于冷到失去韵味。
入口只觉一股温和绵长的灵力缓缓滋润叶一片有些焦躁的情绪，让她的心不自觉的平静了下来。
唇齿留香。
“多谢易掌门赠茶。”叶一片站起身躬身一拜，诚恳道歉，“那日我出言指责易掌门，实在失礼，今日特奉上道歉礼。”
她取出一瓶丹药放在桌上，朝易天问推了过去。
“大手笔啊！”易天问打开药瓶闻了闻，‘啧’了一声，就毫不客气的塞进了怀里，“药我收了，道歉就免了吧！”
“你说的是失礼，而不是不对，可见你并不后悔当日的做法。”易天问戏谑的瞥了她一眼，见少女脸颊泛红，但眼神却仍旧坚定，不由哑然失笑，“既然不悔，就没必要道歉——毕竟我也是仙源界的一员哪！”
“那我便不客套了。”叶一片深吸一口气，“要救仙源界，除了我师尊献祭，是否还别有他法？”
“原本嘛，是没有。”易天问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叶一片，倒不带恶意，只是像看什么新鲜事物似的，“可现在不是你来了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并无威胁之意。
但瞬间，叶一片感到浑身气血倒流，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她几乎遮掩不了自己的惊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才勉强保持镇定的朝易天问一笑，“易掌门这话可真是高看我了。”
叶一片实在不敢想易天问到底都算到了什么，更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泄露这个秘密、反而选择跟自己交谈。
“叶仙子不必害怕。”见少女此时还能保持理智、并没泄露更多秘密，遗憾的同时，易天问还忍不住有些欣赏。
他慢悠悠的摇着纸扇，“我是精通测算之术，但又不是神仙，看不穿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叶一片心神稍定，就看见易天问笑嘻嘻的瞥她一眼，“我仅仅知道你是个变数罢了。”
“什、什么意思？”叶一片咽了咽口水。
“自一百年前，我每日夜观星象，都能看到仙源界一步步走向毁灭，我欲寻求破局之法，却始终不得。”易天问这时候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带着些探究之意望向叶一片，“可今年的六月十九，星象突然变得一片混乱，我便什么都看不出了。”
六月十九，正是叶一片的化形日。
“如果原本的仙源界像是个被固定好结局的话本子，可你这个变数一来，结局也变得猜不出来了。”易天问把视线从叶一片身上挪开，声音缥缈，像是对叶一片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或许结局会更好，也或许更糟，但总比什么都改变不了强得多。”
“所以，你不必担忧我会跟其他人提起你的秘密。”他给叶一片吃了颗定心丸，“我看不出你的命，也不会是你的阻碍。”
叶一片咬了咬唇，试探道：“如果我下山多行善事、积攒功德，是否能改变什么？”
“但凭本心，莫信他人。”易天问望着叶一片，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如果是你想做的、做了又不悔的，那便去做。”
“把握当下，其余的便交给时间。”
“我也很期待，经你改变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
从易天问客舍中出来后，叶一片心里便一直沉甸甸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在她第十二次差点被石头绊倒后，周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片片！”她皱着眉头盯着叶一片瞧，狐疑道：“易掌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的！”
“没事。”叶一片收回思绪，看向周寙，语气坚决道：“瓜瓜，我决定下山游历。”
“游历？”周寙一脸懵。
她仔细打量着叶一片的神色，察觉后者并非开玩笑后，才迟疑着开口：“我虽然拜入师门后没下过山，但也听说此时外边境况不好，只怕并不安全啊！”
“猜到了。”灭世之劫越近，外界便会越危机四伏，叶一片毫不意外，“灵气还算充沛的修真界尚且人心惶惶，凡俗界想必境况更差，我这次游历打算去凡俗界，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周寙一怔，眼神了然，“这就是易掌门给你出的主意？”
“算是吧。”叶一片盘算着自己现在具备的条件——丹药已屯了一大批、鞭法也练得纯熟、满身的防御法器和她最新掌握的天赋土遁术，已经初步具备自保的能力了。
或许进攻实力不强，但只要有土的地方，遇到危险还是跑得了的。
“积攒功德吗？”周寙顿时猜出了叶一片要去凡俗界的目的，她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手，“片片，我跟你一起去！”
叶一片瞬间愣住了。
“怎么？我就不能也去做好事啦！”看着叶一片脸上的震惊，周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略显艳丽的五官在月光映衬之下看着竟有些圣洁。
“片片，仙源界也是我的家，万没有只看着你一个努力保护它的道理。”她上前抱住叶一片，语气轻柔，“而且，如果有其他方法救世，我们又何必逼迫师叔祖献祭呢。”
“好。”叶一片眼眶中隐隐泛起水光，她快速眨了眨眼，若无其事的也环住了周寙的后背，“瓜瓜，我们一起努力！”
月光下，两个同样殊丽的女孩相拥而站。
而两人背后的客舍里，韩玉关小心翼翼的整理好手中的古籍，面露无奈。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这两位仙子就站在他房外不远处聊天，他不好出去打断；偏又天生听觉灵敏，只能被迫听了全程。
“积攒功德救世”听到最后，韩玉关也不由面露思索。
他目光凝滞，喃喃道：“凡俗界么”
——
跟周寙分开后，叶一片立刻回了栖凤山。
远远听着炼器炉的声音还没停，叶一片摸着胸口、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等回到房间，叶一片关上门，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哪知她刚一转身，便看见凤燿之正坐在榻上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回来了啊。”
他此刻手肘靠在扶手、手指撑着下巴看她，姿势随意，但那张英俊的脸埋在黑暗中，无端显出了几分阴鸷。
凤燿之虽语气淡淡，但叶一片瞬间双腿发软，手不动声色的撑在门框上才稳住了没露出惧色。
“师、师尊。”叶一片眼神飘忽一瞬，故作疑惑的看着他，“这么晚了，您不回房休息，怎么到徒儿这里来了？”
见鬼！她怎么总有种发毛的感觉！
凤燿之定定的看着她，不答反问，“栖凤山不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叶一片一直有种小动物般的危机预感，此时她心中警铃不断作响，立刻便提高了声音夸赞道：“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有师尊在的地方，哪怕是个简陋的山洞，也会让它蓬荜生辉啊！”
“呵。”凤燿之嗤笑一声，一挥手点亮了卧房中的灯盏，缓缓站直身体，朝叶一片走了过来，“小骗子。”
“我、我没骗你啊！”叶一片仰着脸，故作无辜的盯着他，手却在身后死死抠着门板，“师尊难道不觉得自己长得好吗？”
“哦？你既然是这么觉得”凤燿之一直走到叶一片身前半步才停住脚，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烛火映照下，他鹊羽般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下一个小小的阴影，那张瘦削的脸气质愈发阴冷，俊美却又骇人。
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点轻嘲，“那为什么还要走呢？”
凤燿之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叶一片的脸，像是要透过她的脸看到她的内心。
“不是的，师尊。”
被凤燿之这么盯着看，叶一片轻咬住嘴唇，脸烧得厉害，胸口好像有一只疯狂蹦跶的兔子，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她有些想要逃跑，但身后紧紧抵着门板，根本退无可退。
心慌中又莫名掺杂着一点渴望，可连叶一片自己也分辨不出她到底在渴望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凤燿之半蹲下身体，平视着叶一片。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他看见少女脸红得厉害，平时那张总神气瞪人的杏眼此时软绵绵的、看上去毫无力度。
凤燿之喉结动了动，掐着手心，强迫自己转开了视线，不敢再盯着叶一片看。
见鬼！他怎么对着自己的徒弟竟然有种想要吃下去的欲望？
就算是这小骗子想跑，那也罪不至此啊！
他肯定是修炼出心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