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的
“殿下!”长长的甬道上,此刻竟没来往的宫人。
颜淮回头,简文心提着裙摆追来,垂落在后背的发丝轻甩。
颜淮眼神有些皱。
不明白她唤自己做什么。
简文心终于到了跟前,她从怀里掏出香囊,纤纤玉指捏之若皎皎白瓷上青釉。
她仰头后又低垂头:“殿下这个香囊还请您收下,冬日可闻花香。”
颜淮不为所动。
简文心好半天等不到回应,复又抬头。
奇怪,看到的颜淮明明就在面前,却又如画中人一般不真实。
“简小姐,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简文心耳颊绯红,心底也不承认起来:“殿下别介意,我只是为了感谢那日您劝我不要轻生,我身无长物,唯有女红最好,所以才想赠殿下香囊”
“殿下可是嫌弃文心手艺粗鄙?”简文心抬起水汪汪的两段眸子。
颜淮不理会她可怜,只无情说:“多谢小姐好意,只是赠人香囊是男女情意的表达,在下不能收,若收了,日后被人看见对小姐也不利。”
“我不在乎利不利。”
颜淮失笑。
“殿下,您可是在乎我曾与赫连栩有过婚约?”
那日简文心心灰意冷,回府后就以死相逼求着父母把婚约取消了。
安王很不高兴,倒是赫连栩劝着安王消气,自己没有一点异议。
简家父母这才看出来,是赫连栩有心婚变,也因此不怪女儿了。
“不是。”
“那是为何?一个香囊而已,我不明白殿下。我有些时候也羡慕杳杳能够跟五皇子、明熙公子等人出入自由、结伴言欢,而我做这些便是孟浪吗?”
颜淮的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若说刚才的语言只是彬彬有礼的拒绝,那如今竟是冷得一丝风度礼仪也无了。让简文心感觉有一股寒气罩了下来。
“简小姐,慎言。”
简文心还以为是自己真显得孟浪轻浮让颜淮生厌了,合上手指准备收回香囊离开,这时不知又刮哪儿的风,背后忽然传来了颜淮的叹息声。
“小姐既然费心缝了,便赠给在下吧,只是日后别再为我费心思了。”
“真的?!”简文心喜极而泣,转身把香囊含情赠出。
二人手掌未曾触碰,在外人眼中却似挨在一起。
宫墙的尽头,转折处,原本大步流星的苏杳杳愣在原地如木雕,看着自己一向爱慕如仙人的颜淮殿下灿然若高山之玉,伸手接受自己好友的亲昵赠与。
待颜淮收下玉佩回首,两人都看到了甬道尽头的苏杳杳。
“杳杳!太好了你回来了,殿下正找你呢。”
苏杳杳和颜淮相向而走,苏杳杳不冷不热的问:“是吗?殿下有什么事?”
颜淮唇边仿佛绽放一朵洁白的梨花:“我在风晚居替人豢养的宠物受了伤,劳烦苏小姐去看一看。”
简文心听到此,不由疑惑:“宠物?殿下自身尚且清贫难保,竟会替谁豢养宠物?是什么宠物呢?”
苏杳杳原本生气,可一听是烹烹,也真有些着急,她连忙回去背上药箱,要和颜淮去风晚居。
“诶,要不要紧啊杳杳?要不然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苏杳杳回绝:“不用了文心,待会儿恐怕还有人要来取药,你替我守在太医院吧。”
“好。”简文心目送苏、颜二人离去。
——
风晚居。
苏杳杳直奔室内去找烹烹。
颜淮走在苏杳杳身后关上了门,看少女急促的去翻看查找烹烹受伤的痕迹。
却原来只是一处擦伤,而且已经被颜淮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家伙现在睡着了,不然肯定活蹦乱跳。
苏杳杳回头,面色已冷了:“殿下,烹烹没事,你为何不说清楚,害我这么着急过来。”
苏杳杳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颜淮开口,有些黯淡的道:“它没事,可是它是因小姐一念乍起捡来的,您捡来对它不闻不问,它安好就一定是没事吗?”
苏杳杳:“?”总感觉不是羊的问题。
但她还是气,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为何要接受文心给你的香囊?”
“我为何不可以接受?”颜淮走近,在苏杳杳皱起的小脸面前挑眉。
苏杳杳跺了跺脚,“你!殿下,我真的好生气。你不可以接受别的女子的礼物。”
“苏小姐凭什么这么要求在下呢?”颜淮又走近稍许。
“我”
“苏小姐,你霸道、自信,又贪玩,先是对在下照顾不止,随后又与皇子、将军交好,为何你就不想想,我有时也会有如你一般的感受?”
颜淮凑近苏杳杳,气息温柔又凛冽,苏杳杳下意识腰靠在了放烹烹的桌子上。
“秋狩回来,这么多日你不曾来看过烹烹,可分明当初是你要捡回它。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看看烹烹,却听简小姐说你跟五皇子出去了,难道我与烹烹就在你心中这么不值一提?”
颜淮清亮的眼神盯着她。
苏杳杳想解释自己真的很忙,可是颜淮的目光真切撒到身上那一刻,她几乎落荒而逃。
此时此刻,这个一直躲避她的少年在反攻为主,询问她爱的确意,而她没有想好,无法给出答案。
这里的人爱的标准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里的男子又是否会薄情薄幸?
苏杳杳撇下眼睛,手支着桌面,冷不丁碰到一个尖锐物,发出铮鸣。
苏杳杳吃痛下意识回头,见桌上放着一把琴。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回京前说,给羊儿听音乐对羊宝宝身体好,羊宝宝听好听的乐声心情也会跟着愉快。
她从未见颜淮碰过丝竹管弦,如今却看到鸣琴放置。
颜淮戏弄她说养烹烹来吃,实则无一不精细的照顾着烹烹,日日对羊弹琴。
她
颜淮捉过她被琴弦划伤的手,让她失去支撑,双眸暗得像无波的深潭。
“殿下,我想听您弹琴。”苏杳杳求饶。
“好。”颜淮温柔的握着她的手,“但在此之前,我想请苏小姐回答一个问题。”
“你说。”
颜淮专注的看着苏杳杳怯闪的双眸,自己的眼神毫不避讳,深深望进她的眸子里。
“你对在下,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此刻你说你爱我,那请恕在下不能再放任小姐在我眼前和男子随意牵扯,若你说不爱,那我就放你离开。”以后也不需再来。
苏杳杳背后仰得有些僵,她看着颜淮淡茶色的眼瞳,如切如磋的仙人少年,她心中永远对他充满怜惜。
苏杳杳渐渐直起腰,抓着颜淮肩膀的衣服,声音糯糯又可怜,透着婉转的情意:“您说要给我弹琴,我不离开。”
颜淮心石一化。
“至于您问我我的意思,我只能说,您未拨琴弦,我的心已经乱了,我一时给不出您回答。”苏杳杳越起身,和颜淮便贴得越近,但她却低垂着头,拥有如少女般的娇羞。
明丽的花朵因风的扣问而轻合花瓣、露水翕动,摇摇颤颤,令人生怜。
苏杳杳双手揽着颜淮肩膀,刚想靠他把自己身子立正,谁知一会儿整个腰又被人折下。
颜淮将她半个身子都压在桌上,俯身按着她肩,气息缠绵:“苏杳杳,如你所愿。”
“唔”
他开始吻她唇。
不再是她吻他时蜻蜓点水的一吻,也不再是皇帝寿辰宴上他明明似欲燃烧的花却仍开在荒原雪域般不得让人靠近、隔岸观火的着急
——如今的他,温柔热烈而又足以触碰。
他伸出舌头探进她的檀口,如暮雨中的孤舟在描绘两岸青山的起伏。
苏杳杳口中、鼻中是一阵阵的松香,这松香她垂涎多时,却从未如此以形相博的凑近。
他吻她,她也不肯被动的承受,反而抱着颜淮用丁香小舌勾卷的更为卖力。
“唔”
男女的体力终究还是有悬殊,苏杳杳卖力吻了半晌便没了力气,只是情动气喘吁吁的让颜淮捧着她的后脑勺细细亲吻。
“您未拨琴弦,我的心已然乱了。”所以后来一曲没弹,他们一直在接吻。苏杳杳被压倒在桌案上碰到琴弦发出沉闷的低响。
粉香汗湿瑶琴轸。不知过了多久,苏杳杳觉得乘着孤舟被掀在了暮雨声中已不知何年,抬头空濛的望着天花板,周身都是被雨淋后的汗湿雨腻。
颜淮放过她的嘴唇,惊雷般的滔天阵雨过去,又化为春雨绵绵,开始去吻她的下巴、锁骨。
她的心如受春雨滋润破图的小笋,心意痒痒,身上酥麻。
“殿、殿下。”她不受控制的掐着声音喊他,声如行颠簸起伏的浪中,“好、好了吗?”
她全身都像被蒸过一遍,实在禁受不住了。
颜淮吻得她好心痒难耐。琴弦偏又硌得她后背发疼。
他本来不知疲倦,可听到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还是把她揽了起来,抱在怀中。
苏杳杳坐在桌子上也怕滑落,下意识抱着颜淮的肩膀,全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般无力。
颜淮轻笑,声音清澈中带了不褪的哑然,像叮咚溪流行过深谷泉石,愉快又深沉,舐欢不足而情趣有余。
他任苏杳杳靠了一会儿,随后双手一捞,把她抱去床榻放下。
苏杳杳头一枕到绵软的枕头,忽然感觉枕头里所有棉花都飞进了脑门里,一片空白之后她反应过来,惊坐而起。
“殿、殿下!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今天先这样吧!好不好?”说着她就打起精神要下床离开。
颜淮按住她,俯身问她,故作不知:“准备什么?”
“我今日出了汗,好生不舒服,等哪日我洗了澡再来找殿下。”苏杳杳笑着说,也不知道羞耻了。
“”
颜淮按下她,抬手替她脱下鞋子,为她盖上被子。
“今日累了,你先在这儿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喊你送你回去。”
哦,原来只是喊她休息啊。
苏杳杳恍然大悟,笑自己浮想联翩。
“睡吧。”颜淮坐在床边,想松开她握着他的手。
苏杳杳却不肯松开。
她乌发略微凌乱着,眼睛被洗过般湛湛炯亮。
“在睡前,我想殿下答应我一件事。”
颜淮好脾气道:“你说。”
“别撒手。看着我睡。”她怕今天的一切都是梦,醒来颜淮就不见了。
“好。”颜淮耐心答应。
“还有。”她提。
颜淮等待她说。
“叫我一声杳杳。”
少女得意的笑着。中秋节前,求他叫一声杳杳,比杀了他都难,颜淮吝啬到不肯给人情绪,那才是她心底最晦涩的时候。
许是知道了当初他的冷漠给苏杳杳带来的影响,颜淮极尽温柔的添了两个字。
——“抱歉,杳杳。”
苏杳杳的心“砰砰——砰砰”,仿佛有小人在心底击鼓,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同时又有一股柔软又坚定的力量,包裹了全身,这正是她一直以来在寻求的,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能够安定下来的力量——她喜欢的人的爱。
“殿下可不要是因为我老帮你这样牺牲自己讨我开心哦。”毕竟简文心的香囊还在颜淮那儿呢。前脚才收了文心的香囊,后脚就这样把她按在桌案上吻她,她又酸起来。
颜淮俯身,在她头上印下一吻。
“苏杳杳,从此之后,我对你再无感激之情,只有爱情。”
——
颜淮看着少女熟睡的侧颜,暗暗的室内光,幽映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细细的容貌都照得纤细可见。
她在睡梦中还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他又想起多少月前那个晚上,她哭着抱着鸡汤回去,他放心不下晚上去看她,发现她在睡梦中喊他名字。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住进了这个胆大妄为的苏小姐吧。
紫藤花、洋槐花、芙蓉花、紫薇花原来不知何时,苏杳杳已在他心中种满了花。
“殿下”苏杳杳睡得浮离,便会如置身悬崖般有轻梦,轻呓出声。
颜淮以为她又在梦中对他患得患失了,柔声答:“我在。”
“我的。”
“什么?”他没听清。
侧耳去听,少女又说了一遍。
“殿下,我的。”饶是梦语,却坚定如锤石定音。
颜淮一时半会儿还分不清她是在梦中还是清醒了。
唯将她的手攥在手心紧了紧,哄腻的道:“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