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恶劣
安王早就和尚书府有言在先，话一出口，尚书夫妇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喜悦。
皇帝思考了一会儿，“既然松儿喜欢，那”
一旁的德妃咳了咳，皇帝朝她看过来。
“皇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问问尚书大人夫妇跟苏小姐的意见呐。”
皇帝点点头，看向尚书府的坐席，“苏爱卿，你意向如何？”
尚书夫人回头对脸上表情呆滞的苏杳杳催促：“杳杳，还不谢恩？”
“母亲。”苏寻煜在一旁痛苦的轻呼。
苏尚书狠狠瞪着苏寻煜，压低声音恶狠狠说：“你给我闭嘴。安王公子看上杳杳，是她的福分，她如今的身份，还能嫁给皇亲贵胄，还想有什么要求了。”
苏尚书自知对儿子的态度过于严肃，说着说着语气软和下来：“再说了，你看我们家有拒绝的权利吗？儿啊，你身为太医令，不懂爹在官场上的苦楚。”
短短几句话，如一枚枚铁钉把苏寻煜钉在原地，他感觉心都被穿了几个窟窿，流着血，却又无能再做出反抗。
苏杳杳把那盆辣子牛肉吃得干干净净，擦擦嘴唇，对苏寻煜笑笑：“哥哥，这个很好吃。”
说完，苏杳杳起身。
尚书也起身奉承道：“小女能得松公子看中，皇上赐婚，那自然是她的荣耀，微臣在这儿替小女谢过了。”
赫连松见苏杳杳出来，自己也笑笑，放下手中酒盏走到了苏杳杳面前。
“苏杳杳，你父亲都应下了，你不会还想着拒绝吧？”赫连松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苏杳杳白了赫连松一眼，低声骂道：“恶劣。”
赫连松愉悦的笑了：“我是恶劣，往后你到了我的府上，我还有更恶劣的呢。”
向前走的步伐，苏杳杳走的很慢。
座下看好戏的人不胜枚举。
颜束饶有兴趣问身边的兄长：“哥哥，为你解毒的被你轻薄的人是谁？”
他的眸光在颜淮和苏杳杳的背影间打转。
颜束目光如炬，又消息灵通。他自然是早就知道宫中有个苏杳杳对颜淮死缠烂打的。
颜淮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颜束的心情便愈加高兴。
“莫不是这要被赐婚的苏小姐吧？”颜束身子后仰，才又嬉皮笑脸故作可惜，“啧，那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哥哥要感谢我，在苏小姐嫁人之前，还能让她和你春风一度。”颜束轻笑。
颜淮朝他看了过来，松竹端朗，眸若寒江：“颜束，没有下次。”
再有下一次这般的算计，他不会再顾念兄弟之情。
颜束撇撇嘴：“哎，竟是好心办了坏事，哥哥不领情呀。”
“可是哥哥，你看你的心上人要被逼着赐婚嫁人了，你身为质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吧？”颜束兴味悠长看着苏杳杳朝前的背影，用商量的语气激怒着颜淮，“要不弟弟我开个口，把苏小姐给抢过来，纳她为妃，再悄悄赠给哥哥？”
颜束说完，期待着颜淮生气的反应。
“二皇子有如此功夫，倒不如先考虑考虑，你带来的隐卫怎么躲过明熙的搜查。”
颜淮说完，便不看颜束，锁着眉，朝苏杳杳的方向看去。
游冬自然是心疼得紧。又心疼他家殿下，又心疼苏小姐。
可是没有办法啊，苏小姐的身份就是这样。而他家殿下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颜束听完一怔，旋即悠悠笑道：“我倒希哥哥顾全大局，届时婚赐下来，不要让我听到赫连松遇害身亡的消息。”
他警告道：“哥哥应该知道，这样做，你的情人可是会被指责为不详克夫，背上一辈子的骂名的。”
颜淮没理会颜束。
颜束看着自家兄长这时不动如山，宁静清和，仿佛仍是那个理智过人、疏离冷淡的兄长。
不过他出挑的下颚绷紧，落在他眼里，显出的对那个女子的在乎，属实不一般。
颜束眯眯眼，这大陵就是有趣，那他也跟着看看好了。
“松儿，你也还不拜谢皇上？”
赫连松对皇帝一拜，高兴的就要撩衣袍跪下，说“侄子多谢皇上赐婚。”
皇帝有些哽塞。
这婚事还没赐呢，一个个谢恩的话都出来了。
皇帝无奈的看了一眼德妃。
看来这婚，是非赐不可了。
德妃也只能向座下的苏杳杳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赫连琰想出言为苏杳杳说几句，却被德妃厉着眼神明确制止了。
出于感谢和好感，德妃能尽己所能帮衬着苏杳杳，可赫连琰是德妃的心血，她不允许有任何人的染指。
苏杳杳既然四处招人，那也应该承担后果。无意嫁给赫连琰，那就顺从天命嫁给赫连松吧。
皇帝见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清了清嗓子，出口准备赐婚，苏杳杳也捏着恙息丸准备咽下。
“皇上且慢。”
“父皇且慢。”
场中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明熙与赫连珏一左一右走到凤华台中心来，二人不可思议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珏儿，明熙？”皇帝皱眉，负手，他盯了苏杳杳一眼，又恢复和善，问二人，“你们来干什么？”
明熙咬牙拱手，清润的声音透着战场上指挥四方的坚定。
“臣也倾慕苏小姐风姿，愿娶苏小姐为妻。”
是妻，不是妾、不是侧妃。
苏杳杳确信明熙跟他并无太多情愫，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居然肯为了救她而为她放弃出自己妻子的位置。
苏杳杳心中被这情意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同样的道理，她不能因为明熙比赫连松顺眼就嫁给明熙。
“哥哥，这位苏小姐，好受欢迎啊。”颜束对颜淮低笑。
“珏儿，你又有什么话想说？嗯？”游思皇后笑着问自己儿子。
皇后永远得体温柔，只有身为亲儿子，才能读懂此刻皇后眼中的警告压迫。
赫连珏本来想要出口的话改了说辞，垂眸轻轻道：“儿臣就是看，苏小姐医术卓绝，早早嫁人，未免可惜。且苏小姐是大陵的第一个女官，按照祖制，孩子当官，便是自由人了，可以自己决定婚姻大事不受父母干扰，松公子如此急迫，还没问过苏小姐的意见。”
苏杳杳心里略松下一口气。
她当初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赌博说德妃这孩子是公主，才给自己提前挣了这个官位，便是为了以做官为由不接受说亲。
可是如果对象是赫连松，又是请旨赐婚，这个官职的分量也没那么可以说事儿了。
安王彬彬有礼笑问众人：“苏小姐这个小官儿本就是做来玩玩儿，可有人会放着世子妃不做去做这蝇头小官儿的？”
置身事外的赫连栩听到这话紧张起来。
大陵的亲王，只能有一个孩子继承王位，他是嫡长子，所以被封为世子，赫连松是嫡次子，受人尊敬却也只能称一声公子。
父亲说世子妃可是有心改变主意？
赫连栩闷着头喝闷酒。
如果他的母妃还在，如果他够有本事的话，他也不必日日惴惴不安了。
可他处处被安王妃压着，哪里能施展本事掌权？
如果文心的身份再高些就好了，是个一品大官儿的女儿或是
赫连栩目光盯着酒液，幽幽加深。
“臣女多谢安王、安王公子看重，但是臣女觉得安王这一句话说的不对。”
安王精明的微笑：“哦？有何不对？”
“臣女虽官职微小，可也在当职期间救人无数，没有这个官职，臣女还救不了松公子。是以臣女认为，官不在大小，而在于是否当其位、谋其事。”
“臣女非常感谢皇上看重给了臣女这个机会，在我心中，医治伤病比嫁人，更有意义。”
安王一哼：“苏小姐这就是不愿意嫁了？医治伤病比嫁人更有意义？那你身为一个女人，你这辈子就不出嫁了？”
苏杳杳微低着头，声音却清晰坚定，身形丝毫不晃。
“若是可以，臣女愿意此生不嫁，专注于医术，还望皇上成全。”说着，苏杳杳下跪，对着高座上的皇帝盈盈一拜。
赫连松看着苏杳杳跪下去，想出手揪着她的衣袖，最终却抓了个空。
他心里咬牙切齿。
很好，苏杳杳，为了不嫁给他，这样子的承诺都做得出口。
看在旁人眼中，苏杳杳明显就是不想嫁给赫连松从而不得不被逼着说出此生不嫁这种话。
皇帝眼睛转了转，把众人的神色各收眼底，忽然大笑：“哈哈哈，既然苏小姐这样醉心于医术，那松儿和明熙的愿望，看来是都不能达成了啊。”
明熙只想救苏杳杳脱离赫连松的虎口，见状他拿出态度说：“一切以苏小姐意愿为先便是，臣不愿意强人所难。”
“那松儿”皇帝看向赫连松。
赫连松拳捏的梆梆作响，明熙啊，很好，以为他说了这样的话，自己就要跟着台阶下了吗？
做梦。
“苏小姐，若我记得不错，你不是尚书大人的亲生骨肉吧？”赫连松挑衅开口。
“苏小姐受尚书夫妇养育之恩十余年，应当知道父母之恩无以为报，现在我王府欲娶你为侧妃，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可是同意了的，小姐这么刚烈决绝，置尚书大人夫妇的恩情于何顾？”
以为拿家室能压住她？
实在没办法，苏杳杳准备吞下恙息丸。
一赐婚便发病固然招人怀疑，可这也是万不得已、山穷水尽了啊。
“娘娘！娘娘！您怎么娘娘！”
苏杳杳药还没凑到嘴，宫女大呼小叫的声音就吸引所有人看去。
环翠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柔妃。
“太医！”游思皇后喊道。
苏杳杳第一个冲了上去捏住柔妃的脉搏。
卢迪等候补在外的太医不一会儿也提着药箱子到了柔妃面前。
“苏小姐，我来吧。”卢迪想接手。
苏杳杳低声道：“卢太医，这个时候你知道让我救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卢迪愣在原地。
他确实不喜欢苏家兄妹，可是苏杳杳的才华，又确实在他之上。
今日他不把机会让给苏杳杳，苏杳杳在婚事上就更没有发言权。
苏杳杳已经为柔妃诊好了脉，给她做一些急救措施。
“怎么样？”皇帝急声问。
“应该是中毒。”
“什么叫应该？苏杳杳，你行不行啊？”皇帝叉腰问。
厉声问着苏杳杳，皇帝的余光却在搜寻场内的那道紫色身影。
吕纠是柔妃的弟弟，柔妃是吕纠一手送进宫来的，柔妃出了事，跟吕纠那边又没法交代。
“皇上，如果臣女不行，那这宫中，也就没有行的人了。”苏杳杳抬头底气十足回皇帝说。
“好，你，好大的口气。务必把柔妃救回来。”皇帝摆着手，被苏杳杳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起苏杳杳救赫连松的本事，他又不敢不信。
环翠搂着柔妃小脸煞白。
苏杳杳把针从柔妃穴位里取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确认没有中毒。
柔妃好端端的又不可能这样。
“苏小姐，究竟有没有办法？”皇后问道。
“苏小姐，救救我们娘娘啊”环翠泣道。
苏杳杳听得一脸烦躁，把卢迪的箱子抢了过来，展开银针，如对案板上的猪肉一样把一根根银针扎到了柔妃身上。
不一会儿，柔妃就睁开了眼睛。
赫连松看着苏杳杳救柔妃的过程，满眼火热。
她便也是顶住压力这样救自己的？
“娘娘！你醒了！”
“爱妃！”皇帝走了过来。
“皇上”柔妃柔柔的唤了一声，皇帝搂她在怀，“爱妃啊，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
“臣妾也不知道。”柔妃低头羸弱的说。
“柔妃娘娘。”苏杳杳看着柔妃，“敢问您”
柔妃对上苏杳杳的眼睛，捂着胸口便喊疼。
“爱妃？爱妃？”
苏杳杳：“”
柔妃挣扎了一会儿，气若游丝：“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苏小姐，臣妾的身子就难受。”
“这是什么道理啊？嗯？爱妃，苏杳杳救了你。”
环翠见机道：“皇上，我家娘娘一直好好的，偏偏在苏小姐拒绝赐婚的关头晕倒，请恕奴婢大胆，怀疑这跟苏小姐脱不了干系。”
“皇上，为了柔妃娘娘，看在皇后娘娘和吕大人的面子上，奴婢恳请皇上彻查苏家小姐。”
“苏小姐，你意下如何？”皇帝不怒自威询问。
苏杳杳暗了暗眼眸。
她跟柔妃有什么过节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杳杳只怕这关不好过。
狼环虎饲下，少女把银针放回布帛上，最终只能下跪：“臣女悉听皇上吩咐。”